齊國都城背靠群山,麵朝江河,又在京城周圍挖渠修了道護城河。前有天險阻擋,後有強勁兵力機關,當真是堅不可摧。


    離得京城遠些了,便全是雄山峻嶺,偶有溪流瀑布穿梭期間。山裏氣溫比較低,草木多長的高大茂密,清新的草香味夾雜在風中,令人心曠神怡。


    沈兮等人被蒙上了一層黑布,看不見外頭景色,依稀隻有日光透進來。


    雲戟駕著她們的馬車一路跟隨在齊昱和公孫未知的身後,采薇有些害怕,沛姨緊緊握著她的手安撫著。


    沈兮上了馬車第一件事便是找匕首,等將其緊緊攥在手裏才覺得心安。匕首上沾上了小廝的血,血腥味壓過了空氣中的芳草氣息,沈兮摸索著撕了塊衣角細細擦拭幹淨,這才將它重新別迴腰上。


    她倚靠著車窗,側耳傾聽,在馬車軲轆的轉動聲和馬蹄的踩踏聲中夾雜著水流擊打岩石的聲音,偶有碎石滾落。這附近該有一條瀑布。


    馬車平穩地前行著,速度並不算慢卻一點也不不顛簸,沈兮的傷口無一絲不適。估摸行了有一個時辰,路開始變得崎嶇,馬車漸漸慢下來,沈兮的身子跟著馬車搖晃,卻並不多大疼。


    此時耳邊傳來小廝的痛唿聲,想來是被這不平的路麵硌的受不了。隻能齊昱吩咐了聲,“雲戟,把他提起來。”


    隨著他的命令,雲戟應聲而起,小廝驚唿一聲,隨後她隻覺得馬車一沉,前頭傳來他氣若遊絲的呻、吟。


    自從沈兮練習心法之後,耳力與眼力要較常人更靈敏些,起初被小廝的叫聲幹擾,現在一靜下來,外界的聲音瞬間在她耳邊放大。


    在這條崎嶇的小路上,在馬蹄和軲轆的掩蓋下,穿插著幾聲不自然的樹木窸窣之聲。這條路上布下了暗哨,而且數量不小,若不是跟著齊昱,怕她們屍骨無存。


    過了會,隻聽見齊昱的駿馬長嘶一聲,隊伍便停了下來。


    她摸索著下了馬車,期間還不小心一腳踩在了小廝身上,又引來他一聲慘叫。


    沈兮將麵上的黑布取下,雖已是初秋,陽光仍是刺眼,她適應了一會才睜開了眼。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小小山洞,大約一人高,山洞裏頭一團漆黑,深不見底。他們行來的小路,盤旋而上,崎嶇陡峭,路的盡頭隱在渺茫煙霧之中,而身後則是萬丈深淵。


    她對雲戟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這樣的小路要穩穩地趕一架馬車,此人禦馬之術絕對算得上當世翹楚。


    齊昱將那匹黑色駿馬交給了雲戟,便領著他們往洞那頭走去。


    她一時躊躇起來,那個黑洞似乎一張大口要將她牢牢地縛住,洞的另一頭定有著不該知道的秘密,若是窺得一二,怕是終身不得逃脫。


    公孫未知在她後麵推了一把,沈兮隻覺得背上一陣疼痛,腳下一個踉蹌就撞在了齊昱身上。這小子也不知怎麽長的,身板結實的很,撞得她腦袋上的傷又隱隱作痛。


    沛姨和采薇剛要來扶她,卻被齊昱穩穩地接住。涼意隔著單薄的外衣傳來,他的手一如他的人,帶著些清冷。


    齊昱眼簾微抬,掃了仍笑嘻嘻地公孫未知一眼,公孫未知急忙擺手以示自己無辜。


    “跟在我後麵。”仍是那般淡然模樣。


    沈兮還未迴過神來,公孫未知不知何時又踱到了她的邊上,難得正經了些,“小丫頭,待會可好好跟緊了,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說著便緊緊跟上齊昱進了山洞。


    她帶著沛姨和采薇也緊隨其後,突然身後傳來木頭斷裂的巨響,卻見雲戟並沒有進洞而是一劍毀了她們的馬車,扔進了萬丈深淵。幹淨利落的收起劍,一手牽了三匹馬,一手提著小廝仍在了沈兮帶了的馬上,趕著馬往迴走去。


    “喂!小丫頭看什麽呢,還不過來!”


    沈兮見隻剩自己還在洞外,加快步伐進了洞。


    一進洞內光線瞬間暗下,沛姨和采薇站在她身旁,齊昱與公孫未知被前方的黑暗籠罩,她即使目力過人也隻能看個大概,她小心地靠近他們。待她們走的近了,漸漸看得清晰。


    這洞看著不大,裏麵到極為寬敞,卻極其其黑暗,隻有洞頂嵌著點點螢石照亮,宛如夏夜的螢火,美麗絢寧靜。可沈兮有種預感,這個洞口定然兇險萬分,隻看此處無一人把守便看窺得一二。


    沈兮的心緊緊地提著,仔細觀察著齊昱的腳步,對身後兩人囑咐道,“待會跟著我的腳步走,我踏哪就踏哪處,萬不可踩錯了。”


    沛姨極力鎮定,她年齡最長,以照顧好沈兮為己任,此刻決不容許自己有半分退縮。可采薇就不一樣了,她根本沒聽沈兮說什麽,這一路下來早超出了她的預知,她語帶哭腔地對沈兮道,“小姐,我們去別莊不好嗎?采薇覺得,這兒有點……嚇人。”


    何止是有點嚇人,不過她害怕齊昱而不敢言明。


    “好好跟著就成,有何可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一早就沒想過要真的去別莊,莊裏定然全是鄭氏的人,她即使安全到了,怕也小命堪憂。她本想尋個山清水秀之地居住,可如今既然隻有這條路可走,她就不會再退縮。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個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與起初不同,這迴帶了點讚賞。


    此時就連公孫未知也正經起來,不再油腔滑調,沈兮緊跟著齊昱的步伐,也在心中默默記著。隻見他先是往左走三步,接著又往前行了兩步,在牆上輕輕扣了一下,隨即聽見“哢嚓”聲,光線漸漸變亮,整個洞口印入她的眼簾。


    洞頂有無數小孔嵌著鋒利的箭矢,箭尖閃著尖銳的光,在鑽這些小洞時岩石的表層剝落,露出了裏麵的螢石。在那樣的一份美麗下卻是殺機。


    采薇在看見這一切時,忍不住叫出了聲,隨即立刻被沛姨給捂住了嘴。她眼角含淚,帶著驚恐。


    沈兮這迴看得分明,齊昱在打量她,眼神裏含著她不懂的光。她心中忍不住開始好奇,這昭王齊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接下來的路齊昱步伐看似輕鬆隨意,卻暗含了八卦陣法,步步皆有陷阱,隻要一個不慎,便是九死一生。


    沈兮不懂陣法,卻也知道其變幻莫測,心中明白即使牢牢記住了他今日的步伐,隻需稍加轉換,便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陣。這才放棄了剛剛的念頭。


    眾人皆屏氣凝神,一時洞中靜的可怕。采薇年幼膽子小,又被剛剛的森森箭矢嚇著了,一直緊緊攥著沛姨的衣服不放。隨著越往裏麵深入,斑駁的陽光照射進來,洞口就在眼前。


    齊昱撥開擋住洞口的藤蔓,隨著光芒漸盛,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水流之聲也愈加清晰,空氣中布滿了清新的濕氣,沈兮不由眯起了眼,再睜眼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極大的山莊出現在他們麵前,飛揚的屋角,大氣磅礴的亭台樓閣,滾滾古樸厚重之感傳來。


    山莊四周被青山包圍,莊後便是一條滾滾瀑布直泄而下。這裏氣溫更低,樹木卻較之山外更顯蔥蘢青翠,仿似仍是春季。


    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了吧。


    將人帶出之後,齊昱又迴洞裏不知擺弄了什麽,此刻去看那洞口被層層藤蔓纏繞,徹底歸入這片青山,再也尋不見。


    她不由向齊昱望去,一心想要從他麵上看出什麽,可是他著實是淡定。


    公孫未知一出洞立刻生龍活虎起來,也不知從哪摸出了把扇子,輕輕點著沈兮的肩,“走吧走吧,裏麵更有趣。”


    山莊裏麵與她想象中不同,雖有亭台樓閣,更多的卻是耕田和農舍舍,一路行來好似走進了安靜的小村莊,隻是這裏的農人見到齊昱皆彎腰行禮。整個山莊裏麵與那份寧靜祥和之感截然不同,


    雖都做農人打扮,卻掩蓋不住身上那份戾氣。


    觀那份氣勢,沈兮敢肯定,這些人都是行伍出身,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兵。昭王齊昱在京郊藏了這樣一支軍隊,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沈兮覺得自己這迴真陷進了這個泥潭,甚至有越陷越深之勢。知道了這樣的秘密,齊昱不傻,定不會簡單地就放自己走。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齊昱淡然從容地走在最前麵,眉微微挑著,步履行走間不失颯爽英姿。其實他是個天生的將領,身上帶著冷硬的鋒芒,隻是那襲雪衣卻是生生將那份鋒芒掩藏,顯現出清冷隨性的模樣。


    沈兮不由再次感慨,此人當真深不可測,當年他能一舉奪位絕不是運氣。


    齊昱撇過頭來,“我衣服上有花?”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竟一瞬不瞬地盯了他許久,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就對上公孫未知的一雙桃花眼,此刻他正拿扇子遮了半邊臉,含著笑意地看著她。


    公孫未知此人當真一如傳聞,非錦衣羅衫不穿、非稀世珍寶不佩、非山珍海味不食、非千裏良駒不乘、非絲織錦衾不寢,是極為招搖之人。


    沈兮見了他兩迴,迴迴穿的珠光寶氣。此刻用來遮麵的折扇,扇骨用上好檀木製成,扇麵上提著大家書畫。


    她心中直搖頭,輕聲嘀咕著,“糟蹋了,糟蹋了。”


    聲


    音雖輕仍是被公孫未知聽了個分明,莫名其妙地打量了自己一番,追著沈兮問道:“你說什麽可惜呢?給我說清楚了!”


    沈兮不理他,緊緊跟在齊昱後頭,沛姨和采薇提步趕上。


    齊昱臉上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雖淡卻是發自內心。


    茅舍的盡頭是一座拱門,門前守著兩個守衛,手裏拿著長長的戟,一身戎裝,待見了齊昱才把門打開。


    門一打開,便是別有洞天。瀑布流下的水在這匯聚成湖,湖上搭建著蜿蜒的迴廊,遠處層疊著幾間樓閣,飛揚的屋角帶著好看的弧度,大氣中透著雅致。


    即使見慣富貴的沈兮也不得感歎,這樣一座山莊,即使建在尋常地方也是破費人力財力,更何況他將其建在了深山之中,又設下重重機關。非十載不得完工。


    十年前,齊昱不過六歲,怎可能有這樣的謀劃和心智。這當中必是一樁秘辛。


    此時迴廊上有一白衣侍女款步行來,行走間裙擺翻飛,身姿柔韌,眉宇中卻帶著英氣。


    那女子向齊昱彎腰行禮,態度恭敬,“殿下,西邊的院子已經收拾妥當,未淑小姐也已經到了,正在浮曲閣等您和未知公子。”


    齊昱淡淡應了聲,“帶這位小姐下去休息,過會來書房尋我。”他又轉頭對公孫未知道,“你隨我過去,你姐姐定有話要問你。”


    在聽見公孫未淑的名字時,公孫未知就焉了,將扇子隨意攏起,不情不願地跟在齊昱後頭。


    白衣女子待齊昱行的遠了才直起身來,領著沈兮三人往住處行去。


    這白衣侍女容顏清麗,一身打扮英姿颯爽,腰間陪著短劍。沈兮仔細觀察著她走路的姿態,步履格外輕盈。這個侍女也是個會武功的,看樣子輕功極好。


    沈兮思索了一番,拿出了屬於小女孩的優勢,擺出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對著白衣侍女甜甜一笑,問道,“大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啊?”


    見她這幅天真童稚的模樣,沛姨和采薇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竟覺得有些不適應。


    白衣侍女本不欲理她,卻又不忍心看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失望,過了會道,“雲錦。”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沈兮依然聽得分明,她的聲音帶著絲不自然的沙啞。


    “雲錦姐姐要帶我們去什麽地方?”


    “西院。”


    雲錦雖迴答她的問題,卻是能多簡單就有多簡單。


    沈兮再接再厲,“雲錦姐姐一直住在這嗎?”


    這次雲錦沒有迴答,而是帶著她們拐了兩個彎,停在了一處院落前,“到了。”


    是一座簡單雅致的小院,離主院有些距離,因靠著瀑布近,水流聲更大,院子裏有一個水池,裏麵長了些不知名的水草,倒也賞心悅目。


    這裏與她在相府住的自然比能比,隻是勝在安靜雅致。


    雲錦把人帶到後便走了,沛姨替她把東西歸置好,采薇還沒怎麽緩過神來,麵色還有些慘白,一雙眼飄忽不定。


    此刻天光正好,她的視線跟隨著翻滾的雲層,一時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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