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樓內。

    依然在上次的那間雅憩內。

    嫋嫋的紫煙從檀香爐中飄出,與屏風上的梅花交相唿應,倒也頗有一翻情趣。

    宮女將一套嶄新的茶具放在桌上,取出一盒茶葉,剛要打開,信誌阻止了她。他對坐在對麵的雪綾皇後說:“我現在想喝酒,我的無惑者常常對我說,如果一個男人活了一生也從來沒有過想喝酒的欲望,簡直是枉度此生。”

    皇後點了點頭,吩咐宮女:“去拿兩瓶上好的女兒紅來。”宮女點了點頭,收拾起茶具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了皇後和信誌。

    “你可以告訴我了嗎?”皇後問:“你是為何而悲傷呢?原本我今天見你來告訴我那個兇手已經被你殺死,我幾乎不敢相信。我更沒想到,那是你妹妹……”

    “娘娘,”信誌閉著眼睛,雙手撐住台麵,說:“你知道無惑者是怎樣的物種嗎?”

    “你說呢?不是黑血人嗎?”

    “不,不,不,”信誌突然睜開雙眼,整個身體前傾,看著皇後的臉,說:“他們是可以將他們所不願意相信的事物排除的族類,黑血人隻是這個族類的一部分,墮天之子也屬於這個族類。甚至墮天本人,也是一個無惑者,他用這力量讓被墮胎的孩子複活來利用,而我們奇跡師,是這雙眼睛所看到的,偽造出來的現實!您不也親自見證過嗎?有好幾次,您都看到過不應該出現的事情……這不是人類的夢想嗎?但是,人類恐懼這雙眼睛,沒有人希望得到它,沒有一個人希望得到它……那是因為什麽您知道嗎?”

    “我大致上可以猜到。”皇後的表情很鎮靜,對信誌失態的表現,她沒有責怪,而是說出了她想說的話:“因為使用這雙眼睛的人,所看到的事物,往往是屬於聖書中的人間與這個世界共有的,人類會憎恨某些現實,但是沒有力量對抗現實。反過來說的話,一個自己沒有疑惑,沒有恐懼的世界,那不可能會有真實的感覺,無論得到任何事物都可能輕易消失,即使死去也無法真正死去,就像墮天之子那樣。”

    “是的,這就是無惑者,他們不會有任何不確定的事情。因為他們可以決定自己身邊什麽屬於現實,什麽屬於虛幻。但是相應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隻有受到他們影響而誕生出來的人或物才會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不是嗎?”

    這個時候,風巾拚命地在是陽的街頭狂奔著,她感覺到了極度的恐懼,她穿過每一個人的身體,沒有人看見她,沒有人觸摸到她。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個與現實不同的世界。可是她無法將小雲從她的世界排除。

    終於,她跑累了,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走到天絕樓門口,這個她與純健最初認識的地方。在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是陽這個城市,隻存在天絕樓這個地方,而它以外的地方全是空曠的平地。而現實中根本沒有這個地方,奇跡師原本就存活在這個聖書中的人間與人間的過渡地帶,所以可以進入。

    “消失啊!你為什麽不消失呢?”風巾對著小雲喊道:“你為什麽不消失?”

    “我需要你的眼睛,把它給我,我要拿到你的眼睛,這樣我就可以有足夠力量迴到我的故鄉!”小雲一邊說,一邊讓自己的後背長出純健,然後冷笑著威脅風巾:“我是你無法從這個世界所抹去的存在!”

    另一方麵,終於決定徹底貫徹自己的計劃的信誌,在皇後麵前按住自己的胸膛,露出堅定的眼神說:“依靠從繭裏出現的捕食體,我才脫離了無惑者的世界。接下來,所有奇跡師都會和無惑者戰鬥,我要讓他們了解戰鬥的意義,把那些黑血人和墮天之子從這雙眼睛的束縛中蘇醒過來!”

    “那麽,你決定了?”皇後問:“哪怕把自己所有的同伴殺死也無所謂?”

    “我不會讓他們去聖書中的人間的,他們全部是早就自殺的人們,是無惑之眼讓他們進入了拒絕接受這個現實的世界,如果不讓他們蘇醒,背神之塔會越來越強大,我以奇跡師身份潛伏了那麽多年,就是為了徹底毀滅無惑之眼!凜綺和愛麗絲都是活在那雙眼睛之中的人。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來讓黑血人具有生存價值,同時,不可以讓墮天啟示錄落在其他人手上!”

    而同一時間,可怕的災難向聖書館殘餘的人們襲來。

    在他們所居住的酒店底樓的大廳,突然闖入了一群戴麵具的男人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魔法手杖。為首的一個人走到服務櫃台前,對著服務小姐嗬斥:“我們是冥界魔元宗會的追捕者,有人舉報你們這裏住著我們要緝拿的反賊,所以我們要到樓上去緝拿反賊,奉勸你們別妨礙我們,也不需要報警,否則如果傷到你們,我們可不負責!”

    而在四樓水英和竹雲的房間內,他們絲毫沒有料到危險的逼近。竹雲剛哄琉染睡下,將她睡著的房間的門鎖上,走到客廳內,和水英以及她父親商議接下來的行動。三個人都坐在沙發上,水英剛坐下,就用非常焦急的口氣說:“館長和小雲都失蹤了,我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搞什麽鬼。爸,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錢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我想出去找工作,可是希羅政府如果協同雷薩克追捕我們就麻煩了。”

    竹雲也是滿麵愁容,她點上了一根煙,獨自抽了起來,沉吟了片刻說:“雖然冥界不是我們的祖國,但是我們在那裏工作了多年,現在政權被奸臣把持,我也非常難過。我們畢竟沒有能力複興冥界,還是不要和雷薩克對抗,過正常人類的生活吧!不過我弟弟和秀京也許不會同意……”

    突然,門被強行撞開,那群戴麵具的人闖了進來,為首的說:“反賊果然在這裏!你們真聰明啊,分散在不同的樓層,我剛才已經在二樓將李秀明和成秀京就地正法了,現在就要收拾你們兩個了!這個酒店布置了結界,你們逃不出去的!”

    水英連忙站起來,對身後的竹雲說:“竹雲,你快點帶爸和琉染離開!我來對付他們!”接著,他撲到那為首的追捕者懷中,死死抱住他,念道:“米依路!”頓時數枝箭穿過那人身體,被射中後麵好幾個人。

    竹雲連忙拉起父親,進入琉染的房間,抱起她,將窗戶打開,抓住父親的手躍了出去。可是由於她無法負擔父親的體重,她的身體不斷向下墜落,樓下完全被魔元宗會的人包圍了。竹雲的父親心一橫,對女兒說:“竹雲,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去陪你母親了!”接著他強行掙脫了竹雲的雙手,墜地而死。

    “爸爸!”竹雲悲傷地嚎叫著,可一切無法挽迴了。她看著自己懷裏隻有六歲的琉染,咬了咬牙,直往空中飛去,可是剛飛過酒店頂樓,就撞到了結界壁,樓下的人使用魔法手杖,變出一隻藍色的透明飛龍撲了上來,迅速咬住了她的身體,她立刻也墜落了下來,但手中一直緊抱著琉染。當她摔在地上的時候,由於她後背著地作為緩衝,在她胸前的琉染還活著,但她卻當場死亡。

    整個酒店亂成一團,人們都紛紛往外跑,可是卻都被結界困住了。住客們紛紛譴責魔元宗會的人,也有不少人看著死去的竹雲,對她很同情。這個時候,突然從頂樓飛下來兩個人,迅速到了底樓,那是一男一女,看起來氣宇不凡,樓下的一個追捕者立刻問:“你們是誰?莫非是反賊的同黨?”

    那男人義正詞嚴地說:“你們就算要抓我們,也請不要殃及無辜,那個孩子沒有錯,她才隻有六歲,可否放過她?”

    “笑話!”那追捕者不屑地說:“冥王交代,一定要斬草除根,與反賊有關的人全部要處死!”

    而男人身邊的那個女人立刻走到竹雲的屍體前抱起那孩子,她的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光,痛斥他們:“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難道你們沒有父母妻兒?我不會讓你們傷害這個孩子!上天實在不公平,先王如此英明,卻不得好死,冥界現在反而由小人把持,以至於現在豺狼當道!我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給你們看!我是沈雨寒,有本事的就來拿我!”

    可是,對方畢竟人多,何況是在結界中,該如何對付他們呢?就在那些追捕者步步進逼的時候,突然詩懷和雨寒身前閃過一個黑影,那正是田信誌,也就是卡奧斯!

    “田館長!”詩懷驚喜地說:“你終於迴來了!”

    信誌走到竹雲的屍體前,俯下身子,說:“抱歉,我來晚了。我會盡可能彌補一切,你安息吧!”接著,他站起身,對前麵的那群追捕者說:“聽著,我就是你們要抓的魔頭孫曉然,同時也是,這場神之手危機的主導者——邪君卡奧斯。素德!全部給我讓開!”

    那群追捕者都狂笑起來,其中一個說:“這小子瘋了吧?他是卡奧斯?我還是聖之精靈樹呢!兄弟們,我認得他,他是原聖書館的館長田信誌,拿下他的話,王重重有賞!”

    信誌看著他們,冷笑了一聲,心想:小雲,你真夠狠毒的,把我們的藏身之地告訴魔元宗會,殺光所有你認為不需要在你的計劃中存在的棋子,不過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這個魔女,我雖然早就知道你是個根本沒有心,沒有血和淚的惡魔,可是我還是對你無法忘情。我本來希望,一直讓你失去記憶,至少不讓你再度淪為惡魔,可是,當我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後,我發現我已經不會再對你有感情了。

    你居然根本就不是女人!我在你身上浪費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現在,我要全心全意打倒你!他將手迅速一揮,那些追捕者都被強大的重力壓在了地上。然後,他對身後的詩懷和雨寒說:“你們離開吧,我已經在結界上方開了個洞,我姐姐的車在蘇特路和達尼路的路口等著你們。她會幫你們妥善安排去處的!”

    “你,你到底是誰?”雨寒驚疑地問:“你難道是孫曉然嗎?”

    “不,我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男人。”信誌迴過頭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誰。”

    詩懷看著他,點了點頭,對雨寒說:“雨寒,我們必須顧全大局,先不管他是敵是友,我們要先走才行。這個孩子的生命寄托在我們身上!”

    雨寒看著琉染,也點了頭,和詩懷一起飛離了這裏。

    信誌看著他們離開結界後,自言自語:“歡迎你們來到背神之塔的第二層。”

    第二天,是陽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具女屍,她的眼珠被人殘忍地挖去,死狀非常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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