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洗淨塵埃,城外滿是泥濘坑坑窪窪的,城內倒是好一些,沒那麽破爛不堪,大青石鋪設的街道上此刻僅有些濕潤的水漬,所有積水都盡數流到街道兩旁的水槽中,然後匯入長豐江了。


    一夜間,城內的樹木似乎枯黃了大半,不少葉子被雨打落,飄得哪兒都是,有些冷清淒慘的感覺。


    不過一場雨,便給整個伏澤城帶來了如此劇烈的變化,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而且天氣冷了更是真的,畢竟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溫度幾乎一直到來年初春怕是都不會在升上來了。


    天色明亮,街道上漸漸有行人來往,果不其然,每一個人身上都加厚了衣服,生怕染了寒氣。


    慢慢的,整個伏澤城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街上人流不息,熙熙攘攘,一則不知從何處傳出的消息劃破了城內本來的平靜,頓時掀起軒然巨波。


    “聽說了嗎?昨天夜裏朝廷運送稅銀的船隊被水匪劫持了…就在咱們長豐江上…”


    “我的天,真的假的?那群水匪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連運銀船都敢劫持?”


    “這我還能騙你不成?就在城外二十裏那江口處,今天不少從水路上來的人都看見了,那幾十艘大船就在江麵中央全都成了灰燼,那江麵上飄浮的官兵還有水匪的屍體更是隨處可見。”


    “這群該死的水匪真是越來越猖獗了!對了,那結果呢?水匪把銀子搶走沒有?”


    “誰知道呢?聽說所有的官船都被炸了,那些水匪十有八九應該是得手了。”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昨天夜裏隱約有巨響把我吵醒了,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雷聲呢…”


    “這都深秋了,還打個屁的雷,那肯定是火炮爆炸的聲音…”


    “對了,郡府衙們剛還貼出了個告示,說募人去清理河道呢,一天二錢銀子,你去不去?”


    “二錢銀子?還有這等好事?走走走!”


    “說不準咱倆運氣好,在河底還能撿到那些水匪落下的銀子呢,也不用多,撿到一錠,今年可都不用發愁了,哈哈哈。”


    百姓們對於昨夜長豐江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知曉了,很多人湧到郡府衙門前,爭著搶著要前往長豐江上清理河道,那場麵倒是極為熱鬧。


    然後官衙又在全城以及周圍各縣大肆發布告示,但凡有人能夠提供關於水匪的線索,便有幾十兩的賞銀,不少百姓暗中懊悔,自己為何就沒跟那些水匪有點關係呢?哪怕是親戚啥的也行啊…


    而長豐水司同樣傾巢而出,瘋狂的向著周圍的無數大小河流中搜尋著,為的就是要找到那些水匪的老巢,將丟失的稅銀全部追迴來。


    但長豐江這一片水域太過於遼闊,大小河流星羅棋布,而且水匪又盤踞在周圍數十年,偽裝隱藏的極好,怎麽可能輕易就被發現?


    聽聞西山道總督趙量也從鄰郡泰安首府泰寧趕來伏澤城,此刻已經在路上,今晚深夜亦或是明日便就抵達,所為的也是稅銀被劫之事。


    這消息也瘋狂的向著四周傳去,速度極快,聞者皆驚,想必用不了幾天便會傳到皇城傳到那位大雍皇帝耳中,而且於此同時,相鄰道郡的大小官員也已經寫好了彈劾奏折,似乎是相約好了一般,緊密傳向皇城,內容大同小異,其主要矛頭皆指向二人,一便是那位長豐水司都統何長鈞,而另一位便是郡守崔雲彰。


    雖說何長鈞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責任人,但相比之下,彈劾崔雲彰的可要比那何長鈞的多得多。


    澤王府中,一夜寒風秋雨,王府內的風景也大變了模樣,原本盛放的桂花被打的七零八落,格外狼狽,此刻古秋同宋長平坐與後院石亭之中。


    古秋體格壯些,穿的依舊單薄,但也不覺得冷,而宋長平卻已經將厚裝套在身上,體型欣長,倒也絲毫不顯臃腫。


    古秋輕聲道:“這伏澤城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宋長平點了點頭:“是啊,好久都沒有熱鬧過了。”


    “平兒哥,昨夜之事你可有頭緒?”古秋好奇的問道。


    “有,但是難以確定究竟是誰幹的…”宋長平淡淡道。


    古秋滿是笑意:“相比那些水匪,這撥人才是真正的膽大包天啊,幾年不見,大雍居然都出現這等人物了嗎。”


    宋長平同樣笑了笑:“秋子,這種人可什麽時候都不少,相比與膽量,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這背後的手腕,大雍朝可沒幾人能有這種能量…”


    古秋點了點頭。


    隨後有望了望身旁的小湖:“平兒哥,這雨後的池塘,雖說表麵平靜,但是在下麵可激烈的緊…”


    宋長平也扭頭手扒在石亭的圍欄上,漸漸的入了神:“是...”


    “但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在哪兒,都是,強壯的魚兒才有食兒吃。”


    “這倒是大實話…”


    古秋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的笑意更濃:“那聖旨也該到了吧…”


    提起那份聖旨,宋長平的臉色變了變,眼神中泛起抹苦惱之色,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平兒哥啊,弟弟我倒想跟你分憂,可惜啊,那皇帝佬兒看不上咱,哈哈哈,偏偏相中了我平兒哥,真是慧眼識珠啊…”古秋說罷頓時唉聲歎氣起來,一副自哀自怨的模樣。


    望著古秋的賤樣子,宋長平臉色鐵青,隨後又低頭瞅了瞅自己修長的手所攥成的拳頭,在思索這要不要捶上去。


    古秋心裏別提多歡樂了,自己的平兒哥從小做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測算無遺,這已經成了習慣,能見到他吃癟,實在是不可多得…


    餘光掃見了自己平兒哥那快要噬人的眼神,心中道了聲不妙,立刻悻悻一笑,將表情收住,不在那麽放肆。


    “平兒哥,要不暗中做點什麽手腳?讓那聖旨徹底消失?”古秋連忙說道。


    宋長平的表情緩和了些:“我也想過,治標不治本罷了,這則聖旨沒了,他那邊也不過從新寫一份而已,拖個幾日解決不了問題…”


    “實在不行便接旨唄,反正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切都來的及…”宋長平的語氣中有一股篤定之氣。


    “你真的會接旨嗎?”古秋眼神凝望著宋長平語氣中滿是懷疑。


    “秋子,你平兒哥又不是傻子,此刻跟那家夥硬碰硬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避其鋒芒的道理還是懂的。”宋長平淡淡道。


    “平兒哥,你終於開竅了?”古秋由衷的感歎道。


    宋長平眉頭上泛起幾絲黑線。


    “我還以為你會傻乎乎的抗旨,然後血灑當場,害我著急忙慌的跑過來…”隨即有小聲嘀咕一句。


    “你說什麽?”宋長平聽得一清二楚,頓時怒聲問道。


    “沒,沒什麽!”古秋立刻反應了過來,拽了拽宋長平的衣角撒嬌道:“平兒哥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這一次迴來我決定了,我就不走了…”


    宋長平深吸口氣,不斷告誡自己,這是自己親弟弟,得忍著,得慣著…


    “如果,我真的不接旨,秋子,你會怎麽辦?”宋長平突然想到了什麽,好奇的問道。


    “這多簡單,那就殺出去唄,無論多少人,我都有把握帶你離開,這狗屁澤王不當也罷,齊州百國,咱們兄弟到哪都是龍…”古秋無所謂道。


    宋長平剛才那一瞬間想了無數種念頭,唯獨沒有殺出去這一種,因為這雖然看上去最為簡單粗暴,但仔細琢磨後也太不著實際了。


    但此刻側視著自己的秋弟,心中居然信了...


    張叔的身影匆忙的出現,焦急道:“大少爺二少爺,那朝廷的聖旨到了…”


    “怎麽辦?”


    古秋和宋長平同時起身,神情一滯,齊聲問道:“在哪兒?”


    “就在府門口。”張叔答道。


    就在此刻,一道整齊劃一的聲音隔牆響起,格外雄壯有一股肅殺之氣,片刻之後便就停住。


    “重甲武卒?”古秋察覺到了什麽,輕聲呢喃道。


    “這皇帝佬兒對我們還真是不放心啊,怕我們偷跑,居然連重甲武卒都派過來了…隻是不知道數量有多少…”


    宋長平的臉色笑了笑:“能把我們王府圍住,怎麽著也得有五百之數吧,倒是看得起我們。”


    “秋子,怎麽樣,若要是這重甲武卒,你還有把握帶我離開嗎?”輕笑問詢道。


    “若要是正麵廝殺我定然敵不過,但是要是帶你走,應該都沒什麽區別…”古秋思索一番,正色道。


    “哈哈,若要是這樣,我心裏可就有底氣多了…”宋長平大笑道。


    “走,張叔,接旨去…”


    此刻的澤王府外倒是極為熱鬧,一排排手握長戈,身穿重甲的精兵將整個王府團團圍住,有幾位身穿金絲綢緞的太監站在府門中央,一副神氣的模樣。


    外麵不少百姓駐足觀看,而且人是越來越多,不一會便就堆得滿滿當當。


    皆是議論紛紛道:“這聖旨不是來宣布召澤小王爺做駙馬嗎?怎麽瞅著架勢像是抄家呢?”


    “那誰知道呢?這打扮可不像是咱們的郡兵…”


    “郡兵?我跟你說,咱魏陽郡的郡兵跟這些人提鞋的資格都沒有,這可是重甲武卒,咱們大雍朝最精銳的軍團裏才有,這些人如果猜的不錯的話,這些人就是那些皇城的禁軍。”


    “隻是不知道,來到咱們伏澤城到底想幹嘛。”


    “你見過幾迴宣聖旨?”


    “這是頭一迴,咋滴啦?”


    “或許但凡是宣聖旨都是這種陣仗呢?”


    “別說了,澤小王爺還有古秋世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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