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娜偎在葉天的枕邊,望著心上人那張慘白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低著頭,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握住了葉天的大掌,感受著他的體溫。


    有些放肆的……將手心反轉朝上,望著他的修長的手指和掌心裏煩亂的紋路,定定的半天也不出聲,好像是要把這一隻大手永遠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將自己的唇湊了過去,唇瓣吻著掌心,摩挲著不願離開,低聲的呢喃,“天哥,你說……人和人在一起,是不是需要緣分?我常聽大人說,有一種愛……叫一見鍾情,也有一種愛,會在不知不覺中萌芽!不管是哪種愛情,隻要你覺得會為那個人心痛,那就是緣分來了!一生都要珍惜!”


    輕輕地歎了口氣,眸子裏飛快的蒙上了一層水霧,“那天,我見到你站在冬日的朝陽裏,手裏提著行李箱,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和你很相熟!我們藏人講究輪迴,也許在哪個輪迴的一世,我就曾和你擦身而過,必是你先離開了我,拎著箱子遠走,在我心裏烙下了烙印,永遠也磨不滅!”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之間,一滴眼淚落到了床邊,“所以,今生我又來找你了!是報恩還是還債,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在大火裏,我隔著門看見你的身影,胸口就是疼的,就是怕你出意外,所以我才義無反顧的跟了上去,那一刻,我沒想過自己的安危,心心念念,每個唿吸之間都是你!唯恐你出事!這應該就是愛吧?愛到忘自己,愛得心都疼。”


    伸出大拇指,在葉天的臉上勾勒著他的輪廓,“天哥,你醒醒吧!幫我做決定!小舅媽說了……人要長大,就要麵對一些痛苦的抉擇,躲也躲不開!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呢?我也想留在你的身邊!可這樣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你會不會因為我而惹禍?會不會因為我而丟了前程?我在……會不會改變你該有的完美人生?”


    沉吟了半晌……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流,仿佛潛意識裏已經知道分別在際……淚才會泛濫,“天哥,你是這麽優秀!我完全可以預見到你的將來!會像你爸爸一樣,是個傑出的軍人!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邊,會不會被罩在你的光環裏,從此就沒了自我!我不想做男人的月亮,我想咱們站在同一個高度,作為你的妻子,作為一個女人,並不比你遜色!”


    她喃喃細語個沒完……眼睛緊盯著葉天的臉,熱切的希望對方能立刻就醒過來,若果不然,哪怕隻是動一下眼皮也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身子已經成為一種半跪的祈禱式,兩隻小手抓著一天的大掌,把自己的臉埋了進去。


    久久的……祈禱,“醒過來吧!求求你!”


    此刻,病房裏靜悄悄的,孤獨無助的麵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葉天,她才真正體會了白天兒說的那種撕心裂肺。


    親眼看著愛人在生死邊緣掙紮,而又無能為力的做不了任何事……這是殘酷的。


    她覺得整顆心在痛處中成長,愛意不但沒有減退,反而迅速長成為一棵參天大樹……願意為對方遮風擋雨的大樹。


    自己暗自向天神許願……如果葉天能醒過來,寧願放棄生命中最美的東西,包括向往和夢想過的一切。


    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偎在葉天的床前……仿佛是過了幾個世紀。


    心裏矛盾的掙紮。


    情感勸自己要留下……


    理智勸她要離開……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裏激烈交戰。


    最後……


    她決定把一切都交給老天……


    幹脆扔下了拐杖,跪在地上,以最古的方式許願……


    是去是留?


    無從抉擇!


    隻能交給命運來安排了!


    如果天亮之前葉天能醒過來,就留!


    如果……就聽從白天兒的安排,離開!


    煎熬!


    糾結!


    一晚上沒眨眼,就這樣定定的望著葉天的臉。


    直到第二天早上,晨曦染上了窗欞,鳥兒在枝頭歡唱,她才想要站起身,可是……雙腿已經跪麻了。


    費力的用手撐著床邊,最後再瞥了一眼葉天的臉……依舊是沉寂無聲,五官如刻,濃眉舒展,睫毛一動不動的像是一排暗影,俊朗依舊,卻不再是那道有說有笑,有喜有怒的陽光。


    她坐進了椅子裏。


    心裏僅存的一絲希望和貪念也漸漸散去。


    耳朵聽著走廊上的響動……怕白天兒來得太早。


    然而……


    該來的還是會來。


    作為一個母親,白天兒把昏迷不醒的兒子扔在了醫院裏,身邊隻有一個所謂的小女友陪著……這一夜的輾轉難眠是可想而知的。


    忍著衝動沒打電話。


    可也沒法入眠。


    幹脆開著小燈,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抱著雙腿,將身體蜷縮到最小,仿佛這樣才能有安全感。


    南夜來了……


    攬著女人,什麽也不說……也無需言語。


    默默的陪著她坐了一夜。


    天剛一亮……


    白天兒就迫不及待的換好了衣服,根本就沒吃早飯,直接飛奔去了醫院。


    到了病房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麵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輕輕地推開了門……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兒子依舊不變的躺姿。


    失望!


    這一夜她曾祈禱過無數遍……隻為了兒子的平安。


    結果呢?


    人永遠也爭不過命運。


    她的心仿佛瞬間就沉到了穀底。


    也沒有其它的心思想別的,快步走到了兒子的床前,抓住了他溫熱的手掌……一句話沒說,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茶娜鎮定的迎了上來,“小舅媽,別哭!天哥一定會挺過去的!我相信,他是個強者,不會向命運低頭。”


    白天兒側頭望著她……忽然之間覺得,麵前的這個小女孩,一夜之間長大了。


    雙唇緊抿,揚著堅毅的小下巴,最動人的是眼裏閃著的睿智,仿佛能看透世間的一切。


    茶娜拉著她的手,“我把葉天哥這次的傷……視為人生的考驗!我相信,經過了這一次,他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眼裏忽然凝上了一層水霧,茶娜倔強的揚起了頭,“不過,可惜……我不能陪著他成長,沒法親眼看見他的蛻變!舅媽,天亮了,天哥卻沒有醒,我遵守咱們之間的承諾,離開!”


    白天兒愣愣的瞧著她,也有些大出意料……為茶娜的決斷和果敢而驚訝。


    畢竟才是一個14歲的少女,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就做出人生這麽大的一個決定,而且還是一副堅定無悔的模樣……真是不容易了。


    白天兒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嘴唇,竟有無言以對的一刻。


    擦了擦臉上的淚,“娜,有一天等你長大成人了,有了自己輝煌的事業,再迴想起今天這個時刻,我相信……你會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茶娜不語,緊咬著嘴唇,迴頭望著床上的葉天,終於沒忍住,緩步走了過去,當著白天兒的麵,坦坦蕩蕩的在葉天的額上印下了一個吻,順勢用手摩挲著他的額頭,唇貼在了他的耳際,“天哥,我走了!不是我不想陪著你,是為了咱們倆好!你別怪我!你好好的!如果有緣,咱們還是會再見的!”


    頓了頓,語音深沉,“相見再聚……不管是今生來世!我都和你約定了!不見不散!”


    輕抱著他的頭,靜了幾秒,大膽的……在葉天的唇上飛快的啄了一下。


    毫沒顧忌白天兒的驚愕。


    再無留戀。


    起身擦過白天兒的身邊,挺著驕傲的小肩膀,緩步出了病房。


    有那麽一刻,白天兒竟然會為她的氣勢折服。


    眯著眼睛瞧著她的背影……醫院的走廊上,朝陽初灑,為她小小的身影裹上了一圈聖潔的光暈,從容鎮定的消失在轉角。


    忽然……


    床上的葉天輕咳了一聲,忍著昏迷過後的虛弱,開口第一句話,“媽,我……好像聽到茶娜在叫我!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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