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蓮真不知道白天兒身邊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兒……


    一聽說魯家來人了,而且還從中排擠自己的女兒,新仇舊恨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


    以前,在那個動亂的歲月裏,她是一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自然鬥不過魯家,不但讓人家毀了事業,毀了名聲,又被迫遠走它鄉嫁到農村……這一段過往的歲月,她一直引以為恥。


    後來……又多方遭到魯敏的迫害打擊,直到嫁給了方部長,過去了好多年,這件事才慢慢地得以塵埃落定。


    然而,傷疤隻是隱藏著看不見的內心深處……


    她也不是一個良善之輩,所受過的屈辱一旦爆發,勢必會聲勢驚人。


    如今,趙雪蓮已經是一個快退休的女人了……年齡也慢慢大了,經曆過的事情又多,榮華富貴都享過了,生活也已經安逸穩定,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每一念及過去,就總是有幾分不甘,心裏千百遍的幻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就要給魯家好看。


    現在呢?


    時光不用倒流了,機會自己來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老白,你等我一會兒!我迴去打幾個電話,把事情搞明白了!就和你一起去找魯家的人算賬!他們欠我和孩子的,25年了,也是我該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了!我都這個年紀了,也不怕丟人!咱們就硬碰硬,看他們魯家要不要臉?”


    白常喜撇了撇嘴,“哎,你這幾句說的還叫人話!趙雪蓮,我告訴你,我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如果你敢推脫,不管天兒的事兒,我大嘴巴子直接就抽你!”


    趙雪蓮了解白長喜的性格……知道他敢作敢為,如果惹急了,他真是什麽事都敢做。


    默默無語的一低頭,“你等著!我馬上就迴來!”


    迴到家裏……


    打了幾通電話,搞清楚了魯晉和魯敏的動向,上樓換了衣服,還沒忘了在臉上補些妝,這才出了門,和白常喜一前一後的到了魯晉的住處!


    魯晉昨晚受了些刺激,突然一下知道了陳年的許多往事,心潮澎湃的一宿也沒睡著覺,年紀大了,休息不好,血壓也上來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取消了所有的活動,安安靜靜的在酒店裏休息,門上都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了,仍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他有些不耐煩地粗著嗓音問,“誰啊?幹什麽?”


    沒有人迴答,敲門聲反倒更頻繁了……


    魯晉沒有辦法,隻能起身,隨便裹了一件浴袍,到了門邊,通過貓眼往外一看……心裏立刻咯噔了一下。


    走廊上是一張依舊漂亮的臉……他25年前的情人,白天兒的親媽__趙雪蓮!


    魯晉猶豫了一下,還是趕緊出了聲,“等等啊!等等!我馬上就來!”


    立刻跑迴臥室,把浴袍換下來,慌忙的套上了一件毛衣和夾克,剛要奔出門的時候……又匆匆忙忙地照了照鏡子,下意識的理了理頭發,從頭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外貌,這才安心的開了門!


    舊識相見……


    而且還是有過之肌膚之親,共同孕育一個孩子的舊相識……那種心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老相好多年後重逢,歲月滄桑,激情早已不在……留在各自心裏的是懊惱,隱痛,悔恨,愧疚,各種感情夾雜在一起,複雜的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了。


    魯晉剛要張口……


    卻瞥見女人身後的白算盤,不禁納悶的瞧著趙雪蓮,“雪蓮,你來了?這位是?”


    白常喜也沒等趙雪蓮介紹,直接從兩個人中間擠了過去,大大方方的進了客廳,往沙發裏一坐,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咳咳……你就是那個魯晉嗎?”


    魯晉雖然現在是國企的老總,沒有什麽真正的官職,可他畢竟是從小到大長在金字塔裏的人,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他輕慢呢。


    狐疑的望著趙雪蓮,“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趙雪蓮迴手關上了門,向著他跨上了一步,漂亮的小臉兒微微揚著,神態裏還留有一些少女的嫵媚,“魯……嗯,總,一別這麽多年,你好像沒有什麽變化呀?”


    魯晉不好意思的一笑,老臉有些暗紅,“哪裏?哪裏?是你沒有變化,你還是那麽……漂亮!”


    白常喜使勁咳嗽了幾聲,用手指輕輕的敲了兩下茶幾,“那什麽……姓魯的這位領導,現在不是你們倆寒暄的時候,我沒有工夫聽這些,你們願意寒暄,等我走了,使勁寒暄吧?”


    他說話的口氣裏帶著明顯的嘲弄……


    趙雪蓮理虧……她欠白長喜的太多,當然不敢反駁。


    魯晉就不一樣了!


    皺了皺眉頭……


    細細的打量白常喜,見他穿了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大棉襖,行為舉止之間還有一些農村人的土氣,最醒目的是一雙鞋子,仍然是黑絨麵兒的棉鞋,樸素中透著寒酸。


    他實在弄不清麵前這位到底是幹什麽的!


    沉著嗓音喝問,“哎,你到底是哪位?說話怎麽這麽不客氣,倒像是來要賬的?”


    倒像是來要賬的?


    他本來隻是隨口說一說!


    沒想到白長喜梗著脖子,瞪著大眼睛,“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來要賬的,這25年,你們倆欠了我多少?欠了白天多少?咱們今天就好好算一算!”


    魯晉就算是再遲鈍,聽對方這麽一說,再聯想到白天是在農村長大的,心裏也就明白了。


    立刻說話的底氣就不足了,“嗯……你是白天兒的養父吧?嗯……那個,喝茶!有話咱們慢慢說!”


    慢慢說?


    慢慢說不了!


    白常喜幹脆掐著腰……他當了一輩子的村長,真拿起架子來,還是有一定的氣派的,“魯晉對吧?我先問問你……25年前,你也算是一個大領導吧?從上麵下來視察工作,那是祖國對你的信任!怎麽的?你倒好,摸摸良心,問問自己都幹了什麽事兒?鬼鬼祟祟的爬上一個20多歲小姑娘的床,騙得人家懷了孕,你倒好,一杆子就蹽沒影兒了!後來呢?孩子生下來了,你連看都沒看過一眼!呸!禽獸都不如!”


    趙雪蓮在心裏解氣的暗讚……罵的好!繼續罵!


    魯晉慚愧的低下了頭,唯唯諾諾的試圖解釋,“嗯……我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不過,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雪蓮懷孕了,我去了蘇聯視察學習……”


    說完了話,他把臉轉向了趙雪蓮,麵上帶著乞求原諒的神色,“雪蓮,我真不是那樣的人……我當初許諾過要跟你結婚,我也真是那麽想的,但是客觀事實不允許,等我從蘇聯迴來的時候,你已經無影無蹤了,我……”


    趙雪蓮還沒來得及說話呢,白常喜就啐上了,“呸,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騙騙十七八歲的小孩子還行!咱們現在都多大年紀了?這種狗屁理由也能算借口?就憑你們家的勢力,25年找不到一個人?25年就真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哼!依我說,你就是昧良心的閉起眼睛,不想知道事實!逍遙快活夠了,把趙雪蓮一踹,接著找下一個目標了!也行!我管不著!你們倆那些狗扯羊皮的事兒,我懶得打聽!我隻問一句話,做父母的,不要自己的孩子!能做出這種行為的……還能算是一撇一捺叫個人?”


    魯晉真是掛不住臉兒了……他一輩子盡說上話訓斥別人了,此刻叫白常喜像三孫子似的數落了一頓,怎麽能高興,“白……我就叫你白村長吧!”


    他連白常喜的名字都不知道,虧了人家替他養了25年的孩子……也是沒誰了!


    魯晉接著說,“白村長,我感激你把白天兒帶大,如果你想要什麽經濟補償?幹脆說出來吧,要多少錢我都不會遲疑的!可你也不能張嘴說粗話呀!我自認為……你沒有資格數落我!”


    “要錢?哼!留著你的臭錢吧!我和天兒的感情不標價!更不會賤賣!”


    白常喜撇了撇嘴,他故意學著對方的腔調,“我說粗話了?嘿嘿!我自認為……我還是夠客氣的呢!”


    眼裏藏著不屑,“如果你認為我罵你了!可以呀!你完全可以打電話叫警察來……現在就把我關起來!如果你認為我詆毀你的人格,叫法院的也來評評理!如果你不想聽我說話,那對不起了!沒門!你欠了我25年的債!欠了我女兒25年的債!我這個做債主的,連多說幾句話都沒有權利了?做夢吧你!我們姓白的,可沒那麽好欺負!”


    “……”


    魯夢無言以對了,人家是義正言辭……他隻有站在一邊幹聽著的份兒!


    然而,白常長喜雖然不畏權勢,心腸卻最軟,不是窮打落水狗的人……


    他見對方不說話了,語調也就放低了些,“魯晉,我今天來……固然是因為對你有意見,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想給你提個醒兒,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女兒?白天兒也是你的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厚此薄彼!如果你敢做出什麽對不起白天兒的事兒,傷害她的感情,甚至觸及她的事業,我是堅決不會放過你的!我就是一個老農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你們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麽事兒都能夠做得出來!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知道你們魯家到底是怎麽對待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的!扔了?不要了!哼!真是省心呢!”


    魯晉一句話不敢接茬了……他一看白常喜那神色,就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確實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如果25年以後,再把這件醜聞捅出去,鬧得滿城風雨,甚至牽扯到他前妻的抑鬱自殺……那麽這次,他的父親魯老將軍恐怕就要氣死了!


    魯晉沉默不語……


    一邊的趙雪蓮剛要接茬兒……白常喜立刻瞪了她一眼,“你別說話!我說魯晉的時候!並不等於你就是無辜的!你比他也強不到哪兒去!甚至比他還惡劣!你是怎麽丟下孩子不管的,我就不願意再多說了!說多了,髒了我的嘴!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倆……都沒有一個好貨!這些我都管不著!誰要敢傷害我的天兒,我跟你們沒完!”


    說完了話,幹脆站起了身子,騰騰地走到大門口,一拉門把手,“乓”的一聲,摔門而去!


    關門的聲音太大……屋裏的兩個人都嚇了一哆嗦!


    室內一片尷尬的沉寂!


    趙雪蓮下意識的用手擋著半邊臉……她覺得無地自容了!


    魯晉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兩個人各站在沙發的一頭,側對著身子……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魯晉畢竟是男人,也是理虧的一方,輕咳了兩下,打破了尷尬,“小蓮,真沒想到,20多年以後,咱們倆竟是在這種場合下相見的!那個……白村長可真是厲害呀!”


    趙雪蓮低著頭不說話……


    很久……


    還在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魯晉,我恨你!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這句話一出口,仿佛就像堤堰崩潰,多少年的怨恨恥辱洶湧而出,都化成了犀利的言語,“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欺騙,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背信棄義,我又怎麽可能在年少無知的年紀就生下孩子?你知道嗎?20多年了,我沒養育過自己的孩子,一直背負著心靈的債!別說白常喜剛剛隻是罵我了,他就是打我一頓,我都不敢還嘴!我欠人家的太多了,欠小天兒的太多了,欠自己良心的也太多了!人家白常喜說得對,我連個夠格的人都不算!”


    魯晉感慨萬千,“別這麽說!你沒做錯任何事!都怪我……”


    “的確是都怪你!”


    趙雪蓮揮了揮手,“算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放開了,沒有心與你爭辯誰對誰錯?我今天來見你,隻想第一次以母親的身份站出來,為我的女兒說一句話!請你不要虧欠她!我聽說你妹妹來了海城,準備要對付白天兒!20年前我怕她,現在我可不怕!我現在什麽都能放得下!如果她敢惹我,我還是會找到你父親那裏,讓你父親評評理!”


    魯晉皺了皺眉頭,“雪蓮,你放心,白天兒也是我的女兒,即便你不說這些話,我也一樣是要照顧她的!嗯……我的意思是,盡我的能力照顧她!”


    趙雪蓮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冷笑了一下,“你放心吧,白天兒不會死拉著你們魯家不放的!姓魯的這個姓氏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多少年以前,我和他提過,親生父親的家裏有權有勢!可小天兒有誌氣……壓根就不想跟你們沾邊!她隻圖清靜!隻希望不被人打擾!”


    說這些話的時候,趙雪蓮覺得自己也是驕傲的……為了一個如此有骨氣的女兒而驕傲!


    魯晉垂著頭,機械的重複著一句話,“我知道!我知道!”


    趙雪蓮微微搖了搖頭……後悔自己年少無知,怎麽會相信這樣一個不願擔當的男人?


    再也不願意多說了……


    轉身出了魯晉的房門!


    在街上深吸了一口冷空氣,這才覺得整個人清爽了一些……剛才室內的氣氛太沉重,沉重的叫她喘不上氣。


    麵對兩個和她曾經發生過關係的男人……一個是她欠人家的,一個是人家欠她的,這筆三角債,恐怕永遠也算不清了!


    沉思了一會兒……


    揮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說出了魯敏酒店的地址……


    平生第一次,她想為自己的女兒做一些事情……彌補以往的罪過!


    到了走廊盡頭,確認了房牌號,舉手敲了敲門……


    聽見裏麵有個女人冷冷的聲音答道,“誰啊?”


    “你好!酒店清潔工!”


    說完了話,她故意閃到門鏡之後……


    過了一會兒……


    房門“啪”的一聲開了……


    趙雪蓮是練跳舞的,動作麻利,身體柔韌……在房門半開未開之際,就一個箭步擠了進去,順勢虛掩上了門!


    她從來不是良善之輩,以前和王春蘭在商場裏就動過手……如今見到滿臉驚訝的魯敏,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二話沒說,也沒猶豫,抬起巴掌,直接就給了魯敏一個響亮的耳光,“姓魯的,這是你二十多年前欠我的!我終於討迴來了!”


    ------題外話------


    謝謝lory的鮮花!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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