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夢菡正在屋裏可著勁兒的鬧呢,忽聽的大門“嘭”的一推,有人緩步進了辦公室,扭頭一看,不禁楞了,立刻低眉垂首的站在了一邊。


    她最會審時度勢,心裏的小算盤也多,此刻見楊玉梅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早已經亂了分寸,怎麽能不趁著這個忌諱趁火打劫呢?


    說什麽也要逼婚成功!


    然而,進來的人是趙雪蓮,這個平時就以嚴厲和毒舌見長,對誰都沒了笑模樣的業務副團長,可從來都不是那麽好惹的。


    楊玉梅見趙雪蓮自己闖了進來,先是一怔,繼而就皺著眉問,“趙團長,有什麽事兒啊?還勞您大駕親自到我的辦公室?可別叫我這個世俗的小地方,汙了你白天鵝的禁地!”


    說話夾槍帶棒的!


    兩個人一向就不和,這已經是團裏公開的秘密了。


    也難怪!


    趙雪蓮是搞業務的,舞蹈底子硬,為人極其高傲,誰都瞧不上,對楊玉梅頤指氣使的“官太太”派頭早就看不順眼了,兩個人在團裏也明爭暗鬥了幾年,都是背後有靠山的人,鬧到了最後,誰也沒把誰怎麽樣,隻能眼瞧著彼此幹運氣了!


    她們二人平時在團裏很少往來,此刻趙雪蓮一下子出現在這個辦公室裏,楊玉梅心裏清楚,必定是因為大字報的事兒,瞬即就覺得頭疼了!


    “趙團長,我這裏正忙著呢!找小裴談談心,你有什麽事情嗎?可以等到下午再說吧?”


    “不能!”


    趙雪蓮說話真是不知道轉圜,小腰板兒一拔,瞪著裴夢菡,先就發起了威,“小裴,都是上班時間了,你在團長室裏鬧什麽?又哭又嚷的,聲音大得走廊上都聽得到!”


    迴身用手一比,“你還要點兒臉嗎?你去瞧瞧去!走廊上站了多少人,都在聽你的熱鬧呢!”


    要臉?


    臉是多少錢一斤?


    裴夢菡現在哪裏還顧得上這個?


    一聽趙雪蓮發飆了,立刻掏出塊帕子,捂著眼睛,假裝大聲的哭了起來。


    趙團長也沒慣她毛病,厲聲一喝,“閉嘴!裝什麽?”


    裴小婊立刻像是定身一般,張著大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哭吧?


    不敢!


    她還真沒有那個得罪趙團長的“綱”!


    不哭吧?


    多尷尬吧?


    這都哭到一半了!


    說停就停,臉上多掛不住啊?


    楊玉梅見了這情形,立刻快步走到門口,伸著頭往外一看……


    好家夥!


    走廊上好多人正聽熱鬧呢!


    一見了她,不好意思的笑著,立刻慌亂的四下散了。


    她這才撤迴了頭,“啪”的一下關上了房門,“趙團長,你這是想幹什麽?出我的醜?落井下石?我……”


    趙雪蓮一瞥嘴,“還用我出你的醜?你們二位自己就先給自己挖坑了!剛才裴夢菡趴著窗口跳樓那場戲,不光是團裏的人看到了,連軍部的人也都瞧見了,不是我說,不到中午,你們就能成為全軍區最出名的人了!你們葉司令要是知道了,心裏不定要多‘高興’呢!”


    楊玉梅氣得老臉暗紅,“你……”


    “我什麽?我告訴你!楊團長,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瞧你們在團裏耍猴兒,這裏是工作的地方,你們二位如果有什麽個人恩怨,請移步外麵說去!”


    耍猴?


    這趙雪蓮的嘴真是夠毒的了!


    還有裴夢菡站在一邊呢,楊玉梅怎麽能掛得住臉,沉著聲音說,“趙雪蓮,你少在我的麵前唱高調!假馬列?還輪不到你呢!要想說別人?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幹不幹淨?你是什麽出身,做過什麽事兒?還要我明明白白的說出口嗎?”


    就這一句話,把趙雪蓮說翻了!


    “我是什麽出身?我做過什麽事兒?楊團長,咱們最好都別掖著藏著的!都是‘那十年’過來的人,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兒裏去!”


    這家夥!


    也不是個怕事兒的主兒!


    兩個人要開揭發批鬥大會嗎?


    裴夢菡畢竟年紀小,有些上一代的恩怨她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瞧著“鬥雞”似的領導……心裏有些暗自的小高興,這裏麵有故事啊!知道領導的“小把柄”越多,對她越有好處啊!


    楊玉梅一挑眉,“哎呦,趙雪蓮,你話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我沒比你好嗎?咱們兩可是不一樣!我是組織上同意嫁給葉司令的,雖然我是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可也算是光明正大進葉家的!不像有些人!插足某高級領導的家庭!差點兒被人家老婆給掛上破鞋遊街了!沒臉了!跑到鄉下了,還生了個不明不白的小崽子!還裝什麽清高?呸……也配站在這裏說我嗎?”


    瞧她臉上的神色,完全沒了以往的惺惺作態……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潑婦了!


    趙雪蓮仿佛一下子被人戳到了痛楚,眸子裏暗了一暗,立刻就恢複如常了,反唇相譏道,“得了吧!你也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好!光明正大嫁進葉家的?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嗎?你是怎麽半夜硬爬上人家床的?葉司令瞧不上你,把你推出來多少迴?要不是你去組織上那裏哭鬧?人家葉雲龍怎麽會要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長的那副德性?又老又醜的!連人家李珍的一個小手指都比不上!”


    一提李珍,楊玉梅就是完全的挫敗……


    心裏最清楚:


    論長相?她確實連人家的腳後跟也比不上。


    論感情?葉雲龍夢裏的時候,還叫過他前妻的名字呢!


    論本事?李珍現在是響當當的華僑外商!一個單身女人的身家,恐怕也有幾千萬了!


    她呢?


    年過半百了!


    兩袖清風!


    就連這個文工團裏的現職,還是靠兩任丈夫的功勳,組織上才照顧著的呢!


    哪兒裏比人家強?


    怎麽能不泄氣?


    一瞬之間,什麽爭強好勝的心都沒有了,頹廢的跌坐在沙發裏,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吧!都出去!”


    趙雪蓮瞪著裴夢菡,“你還不快迴到工作崗位上?我告訴你小裴,一個女孩子要自重,你本身就是靠後門空降到團裏的,如果工作上不過關,身活上也不檢點,成了團裏的老鼠屎?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不管你是誰的後門,這裏也不能再留你!”


    說完了話,當先大步的走出了辦公室。


    裴夢菡扭頭望著楊玉梅……見人家也沒空理她了,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找無趣,隻好灰溜溜的閃了。


    楊玉梅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覺得自己真是徹底的孤立無援了!


    忽然……


    桌上的電話急促的響了幾聲……


    她強打著精神,理了理頭發,緩步拿起了聽筒,“喂?我楊玉梅,你哪位?”


    幾乎立刻,那邊就傳來了葉雲龍低沉憤怒的咆哮,“楊玉梅,你幹的好事!我都替你丟人!”


    “老葉,咱們能不能見麵再說?”


    葉雲龍連個麵對麵的機會都沒給她,直接就打個電話來罵人,楊玉梅的心裏真不是個滋味,“楊玉梅,我沒空兒見你!我鄭重的警告你,別四處打著我的名頭招搖撞騙去!要不然,我立刻讓你沒臉!我姓葉的說話,從來是說到做到!”


    “啪”的一聲……


    收線了!


    聽筒裏都是“嘟嘟”的忙音……


    楊玉梅隻覺得頭一暈,整個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仿佛是做了個夢……


    暗黑裏,她費力的跋涉在一片沼澤裏,泥濘滿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


    唐麗娜在不遠處哭喊著叫她,“媽媽,救救我!”


    她試著跑過去,卻一腳陷入了泥中……


    越是掙紮,越是沉淪,眼瞧著泥漿就沒過了胸口,唿吸也費力了。


    突然,


    身邊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豔麗如初的李珍,拉著麵色狼狽的邱建設,往她的麵前一推,“楊玉梅,人髒並獲!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你要害我的兒子?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楊玉梅拚命的搖著頭,“你聽我說,我……”


    話音未落,葉雲龍就出現在李珍的身後……指著她的鼻子罵,“老楊,你對不起明遠!瞧瞧,你把他的孩子養成什麽樣了?你也對不起我!從此以後,咱們就一刀兩斷!”


    她都要哭了,搖著頭的叫,“老葉,你聽我說,你別丟下我……”


    蹬了蹬腿兒,一下子在夢中驚醒了。


    四處一看……


    雪白的牆壁,病號床,白床單……唐紹軍背對著她,孤獨的坐在窗前抽煙。


    一瞬間,她想起了夢中的場景……葉雲龍說:你對不起明遠,你把孩子養差了!


    真的嗎?


    也許真是如此吧!


    兒子快三十了,心裏的隱痛如海,好像從來就沒有快樂過!


    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喉嚨間輕輕的,“大軍……”


    唐紹軍立刻轉過了身,幾步趕到了她的床前,“媽,你嚇死我了!醫生說,你的心髒不好,如果再有這麽一次,說不定就會中風的!不過你放心吧,現在沒問題了,明天我就接你出院!”


    出院?


    “我是在醫院呢?”


    唐大少歎了口氣,“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呢?事情我也聽說了!別人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我是不在乎的!”


    “我在乎!”楊玉梅拽著兒子的衣角,“我要強了一輩子,一輩子都是我笑話別人了!現在,自己卻成了全團的笑柄,我……我心裏不服氣!”


    “不服氣又怎麽樣呢?”唐紹軍盯著母親的臉,“媽,無論我們做過什麽昧良心的事,即便不即刻事發,早晚也都是要還的!你懂我的意思嗎?好比我和南星兒,我強迫她……”


    “大軍,別說了!南星兒就是個小狐狸,是她勾引你的!她那時候雖然年紀不大,卻和她媽媽一樣,長了一張專勾男人的臉,哪個好男人受得了這個!你那時候也小,又喝了酒,做了也就做了,她是個女人,早晚要走這一步的,跟誰不是跟呢?”


    跟誰不是跟呢?


    虧她怎麽說的出口!


    楊玉梅自己也是有女兒的,就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如果這事發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她又會如何感想呢?


    唐紹軍低著頭不說話……凡事隻要一牽扯都南星兒,他就自動的成了啞巴。


    楊玉梅心疼,“大軍,你就聽媽的話吧!結婚吧!算是我求求你!現在事情鬧得這麽大了,你再不娶小裴,我的老臉往哪兒擱?你葉爸爸都能把我吃了!”


    見兒子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隻能在床上支起了半邊身子,“我給你跪下吧?行不行?就算是你可憐可憐我?”


    唐紹軍扶住了她,鼻間冷哼一聲,“還是那句話!我倒是無所謂!娶了姓裴的,以後吃虧的怕就是你了!”


    楊玉梅不以為然,“小裴還是很單純的,人也幹淨……”


    單純?


    能給男人下藥上床?


    幹淨?


    她的第一次還不一定是睡在了哪個老男人的身下了呢!


    唐紹軍厭惡的一擺手……厭惡,不光是對裴夢菡的,也有對自己的,“別說了!如果她真是你想要的兒媳婦,那就這麽辦吧!”


    “你答應了?”


    “答應了!不過你聽好了,我隻能保證你高興,她的死活,我可管不了!”


    “大軍,你說的什麽話?媽讓你結婚,也是希望你幸福……”


    唐大少慢條斯理點上了煙,又恢複了一貫的陰冷臉,“幸福?媽,我跟你說過一千遍了吧?有沒有?我自己都不願意再重複了!隻有娶了南星兒我才能幸福,即便是她瞧不上我,隻要她冠了我的姓,隻要她是我的……我就會幸福!”


    母子兩都不說話了……


    老聲長談……翻來覆去的也沒有新意了!


    忽然……


    病房的門一響,在外麵探進了個小腦袋瓜……裴夢菡小心翼翼的蹭進了屋子,一見兩個人正在說話,立刻百般迎合的賠上了笑臉,“楊團長,你醒了?剛才你那麽一病倒,可是嚇死我了呢!”


    又扭頭故作清純的一笑,“大軍哥,你也在啊?”


    唐大少連眼皮都沒撩一下,依舊翹著二郎腿穩穩的坐著。


    楊玉梅勉強的點了點頭,“啊?我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一時被趙雪蓮氣的!有些急火攻心了!小裴,你快進來坐吧!”


    又向兒子使了個眼色,“大軍,你照顧下人啊!”


    唐大少真不是吹的,愣是拉著臉不動……別說兩個人還有過“那種”關係呢,就是一般同誌,也要客氣一下吧?


    裴夢菡臉色尬尷,“算了!楊阿姨,別讓大軍哥忙乎了!瞧,我給你買來了幾斤‘紅富士’,我給你削皮?”


    坐在一邊把蘋果打好了皮,切成了兩半,一半給了楊玉梅,想了想,另一半遞給了唐紹軍,“大軍哥,你嚐嚐甜不?”


    唐紹軍根本沒接,扭頭似笑非笑的瞧著她,臉上的神色耐人尋味,有鄙夷,有憐憫,有憎惡,“裴……夢菡,你對我們的關係是怎麽期望的?當著我媽的麵,說給我聽聽!”


    “大軍哥,我們都有了那種……呃,我當然是希望能夠再近一步!”她故作靦腆的低著頭,“我一個女孩子家,也說不出別的!今天當家楊阿姨的麵給你們下個保證,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對這個家裏的人都好!勤勤懇懇的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


    她還沒說完,唐紹軍就突兀的打斷了她,“別說了!咱們出去聊!”


    出去聊?


    單獨?


    裴夢菡仿佛看到了幸福在招手,笑的像朵花似的站起了身,“那……咱們就出去聊?別影響阿姨休息了!”


    唐紹軍當先大步出了病房,她在後麵跟著,兩個人上了車,一路迴到了葉家。


    剛進客廳……


    裴夢菡紅著臉說,“去你房間嗎?”


    去他房間?


    想什麽呢?


    唐紹軍也沒迴話,直接進了書房!


    他也沒坐,靠在書桌旁雙腿交叉著,默默地站了半天才說,“我心裏沒有你,你知道吧?甚至有些討厭你,這樣的婚姻你也想要?”


    這個開頭可和她設想的不一樣。


    裴夢菡強忍著一口氣,“大軍哥,雖然你現在對我沒有那個意思,以後就會好的!”


    唐大少語氣淡淡的,態度卻是堅決,“嗯?我們的關係也會好?如果你不在乎以後的處境怎麽樣,隻在乎嫁進這個家?那我就沒話可說了!各取所需嘛!你我之間注定是一場交易,這樣反而好,大家都清清爽爽的,誰也別打擾誰!”


    “大軍哥,我不是……”


    唐紹軍根本沒給她機會說完,“你想嫁進來也可以,我有幾個條件!”


    裴夢菡知趣的閉上了嘴……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就別在人家麵前抖機靈了,這位唐少爺可不是白給的。


    唐大少淡淡的笑了笑,“我找女人可是挑著呢!你?不夠格!”


    目光上上下下的掃著她,“我猜……你是想要這個司令員兒媳婦的身份吧?想在團裏轉正?可以!馬上就辦!想要一筆錢?也行!我之所以這麽做,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安我媽的心,醫生說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作為交換,你陪我演完這場戲就好!婚禮?沒有!結婚證?買一個!咱們的‘婚姻’就走到那一天……呃,直到我媽自己認清事實的那一天!答不答應隨你!沒有你,我出門十分鍾,一樣可以找到其他的女人!”


    認清事實的那一天?


    什麽事實?


    兒媳隻能是南星兒的事實?


    這個唐紹軍……真是愛得太癡了!


    裴夢菡飛速的在心底盤算了起來……


    答應吧?


    雖然是假結婚,可也就是說自己還有繼續下去的機會!


    男人嘛,有了機會,一勾搭,還真有柳下惠的?


    將來再有了孩子,唐紹軍不認也要認的。


    可如果不答應呢?


    依著現在這個情況,輿論已經造出去了,自己的名聲也臭了,不抓住唐紹軍,就等於沒了楊玉梅這個靠山,就憑趙團長對她的態度,軍區文工團肯定也是待不下去了。


    嫁個好男人的希望落空了!


    工作也沒了!


    這不就等於是一無所有了嗎?


    自己白白的豁出了身子,犯賤似的上了人家的床,挨了打,受了鄙視,最後還什麽都沒得到,這種賠本的買賣她可不做。


    想到這,一咬牙,“好!我都聽你的!不過,轉正,呃……還有錢,你最好別忘了!”


    唐紹軍笑了,起初還是低聲的,後來幹脆笑的彎下了腰,“好!我果然沒看錯你!裴夢菡,再跟你說一遍啊!咱們雖然隻是做個結婚的樣子!我也會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忍著你,可如果你碰觸到了我的底線,我必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手狠!走吧!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滿眼的厭惡……裴夢菡怎麽會看不出來?


    可她不在乎!


    隻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什麽都不在乎!


    **


    楊玉梅這邊正鬧得厲害呢!


    南夜那邊卻靜的出奇……


    第一天迴部隊,心裏也曾暗喜過……營房在軍區大院的後身,訓練場地也離著葉家小樓又不遠,也許媳婦真會偷著來瞧瞧自己呢?


    到了方守信那裏報了到,寒暄了幾句,才出來在營區裏轉了一圈兒……訓練場地,操場設備,這些他從小就天天看,也沒太留意。


    進了新宿舍一瞧,條件還真是不錯……房間寬敞,窗明幾淨,靠牆分別擺著三張單人床,軍用被褥疊成了小豆腐,他從小見慣了這些的,一看著就親切。


    再往床下看,兩張單人床下都整齊的擺著洗漱用品,心裏就明白了,自動的坐到了第三張的床邊,整理起了行李。


    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扭頭一瞧,小新疆軍容整齊,邁著大步進來了……經過了兩個月的體能訓練,人也有些變了,以前那個略顯稚嫩的“阿米爾”,一下子變成了黝黑的“小鐵塔”,本來就高的身材,再配上肌肉結實的肩膀,整個人的感覺立刻就不一樣了。


    南夜嘿嘿一笑,“呦!這是誰啊?都快認不出了!”


    小新疆加快腳步走到他的麵前,一立正,認真的敬了軍禮,“南夜同誌!歡迎你歸隊!”


    南夜也沒含糊,起身也正正式式敬禮,“阿加爾同誌!感謝你的歡迎!”


    兩個人都咧著小白牙笑了,親熱的握了握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畢竟是經曆過生死的戰友,往一起一坐,毫無陌生感。


    小新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恢複的怎麽樣了?落下了兩個月的體能訓練,你有信心追上我們的進度嗎?”


    南夜一挑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身體全好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切,你們訓練到啥進度了?不是吹啊!別說我是兩個月不練了,就算是病了半年,一樣不比你們差!不信?給我兩天適應適應啊,到時候咱們就比比!”


    又用下巴指了指對麵的床,“哎,你跟我說說,咱們隊裏現在剩下多少人了?那鋪住的是誰?”


    小新疆起身倒了一缸子的熱水,熱情的遞了過來,“啊?咱們這批不是總共招了三十個後備隊員嗎?在山裏訓練的時候出了你那麽一檔子事兒,邱建設和你都不在了,後來訓練一結束,又淘汰了七八個達標不合格的,現在嗎?算你,隊裏一共二十個人!”


    二十個人?


    以前方守信就說過,訓練達標過後,能剩這麽多人就不錯了,到最後能上天飛的也就是七八個,果然就照著這個來了。


    南夜是個頂要強的人,嘴上雖說不擔心體能,心裏可憋著勁兒呢!


    一聽這些話,立刻就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讓人看扁了,一定要在下次達標上爭取拿第一。


    小新疆接著往下說,“你也瞧見了,咱們隊裏的條件真不錯!這麽大的屋裏裏,就住了咱們三個人,對麵床那位是你的老對頭——楚北!”


    頓了頓又接著說,“要說他這個人吧?是有點兒痞!嘴上也不吃虧,看上去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不過吧,細細相處下來就會發現,他也是……”


    南夜擺了擺手,“我不聽這些,以後事兒上見吧!他要是不惹我?我吃飽了撐的搭理他?他是我媳婦啊?”


    “媳婦”這兩個字一出口,心就忽悠忽悠的不落地了……和白天兒剛分開,就想得難受了!


    小新疆斜著眼睛壞笑,“南夜,想你媳婦了?這也太快了吧?還沒分開半天呢!咋了?就鬧心了?”


    “滾一邊去!”


    阿加爾嗬嗬的笑,“不過吧,要說你家白天兒,那可真是沒得挑!不但人長得漂亮,為人也大氣!就你這脾氣,能找個那麽溫柔的媳婦,真是不容易!”


    “誰?誰溫柔?我媳婦溫不溫柔,你咋知道的?”


    “啊?你中槍之後,白天兒不是進過山嗎?當時還給我們帶了好些吃的呢,笑嗬嗬的給大家分了,隊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說她人好!就連楚北都……”


    “啥?楚北?楚北也評論我媳婦了?”


    南夜可有點兒忍不了這個,一想到楚北那副眼裏沒誰的樣兒,偏偏還長了一張不賴的“小白臉”,心裏就犯咯應,“我最看不上他!他說白天兒啥了?”


    說啥了?


    小新疆可沒敢學……


    楚北也沒背過人呢!


    裏裏外外的就公開說:南夜他媳婦,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這要是說出來,不是擎等著兩頭“驢”打架呢?


    那他在中間是個啥角色?


    挑撥離間的傳話者?


    他還沒那麽傻!


    嗬嗬一笑,“楚北也沒說啥!就說你媳婦挺爽朗的!東北姑娘,能喝酒!”


    啥?


    能喝酒?


    南夜心裏醋了,“白天兒跟他喝過酒嗎?他閑的放什麽屁?”


    這個可以說!


    小新疆一梗脖,“喝了!白天兒和他掐過酒!方隊當時也在!你媳婦才能呢!七八兩白酒一口就走了,我們都看傻了!”


    他不會看臉色……人實在啊!沒辦法!


    得吧得吧就把那天的事兒都給南夜學了,“……就是這麽迴事!喝完了酒,白天兒那幾句話才趕勁兒呢,就差指著楚北的鼻子說了:南夜不怕你,南夜的媳婦也不怵你!”


    南夜有些心疼……


    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媳婦就是這麽滿世界跑著為他找兇手的!


    楚北那個貨?


    一般老爺們都不敢跟他犯橫,白天兒卻愣是一個人扛下了!


    默默的低著頭,坐在床邊不說話,小新疆見了,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訕訕的一拍南夜的肩膀,“行了!別想了!方隊讓我叫你政治學習呢!走吧!咱們一起去!”


    南夜跟著他步出了營房……


    就這樣開始了軍營的新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忙的不亦樂乎!


    各種訓練交叉進行,每天都必須保證三個小時的鍛煉:


    比如100米短跑,增強的爆發力和反應能力;單雙杠,提高上肢力量和協調能力;滾輪、旋梯,磨礪平衡力和協調抗荷能力;負重深蹲起立和仰臥起坐,加強頸腹部肌肉的力量……


    其他時間是文化課和一些初步的飛行知識培訓。


    方守信知道南夜傷勢才好,也算是對他格外的給予了照顧,有的項目就特許他可以暫緩進行,適當的循序漸進。


    這樣一來,隊裏難免有人會說閑話,不過大家都是私下的議論,都知道南夜的牛脾氣,也沒人敢在他麵前說半個字!


    南夜呢,雖然從來不在乎別人說什麽,自己卻不甘落後,每天早上比別人起的都早,先跑個五千米,一個星期之後又加到一萬米,眼瞧著體能又慢慢的恢複到了傷病前。


    偶爾閑暇之餘,夜深人靜之時,他就想白天兒,有的時候想得抓心撓肝的睡不著……男女都一樣,初嚐了情事的甜頭,忽然一下子禁欲了,他一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怎麽受的了?


    有時候半夜起來,和誰也不說話,瘋了似的做100個俯臥撐,累得滿頭大汗了,直接就上床……心裏頭咬著牙的怨白天兒:分開都快十天了,也沒來偷偷看過他,甚至連封信也沒有!


    一想到寫信,他更是心裏難受!


    還沒迴部隊之前,他和白天就商量好了,兩個人離得近,就別互通鴻雁了……可不是嗎,本市郵寄一封信,盡管是從大院東郵到大院西,攏共沒有兩千米,可一旦投到信箱裏就立刻不一樣了,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把信拿到手。


    遲來的信件?


    仿佛是放涼了的酸辣粉,油膩膩的,就沒有了原來火辣的味道。


    他當時心裏是暗自期望的……不寫信,白天兒就會來看他的吧?或者自己可以借個機會跑迴去,遠遠的望一眼她的窗口?


    可都過了這麽些日子了?


    女人卻沒出現過一迴!


    怎麽能不生氣?


    南夜雖然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可唯獨對白天兒的事情上……執拗的仿佛是個小心眼兒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巴特爾出事兒了,又等了幾天,還是沒有女人的消息,自己就開始琢磨寫家書了!


    這天晚上,政治學習一過,同室的兩個戰友都出去了,南夜左右無事,幹脆坐在了書桌前,展開了信紙,咬著鋼筆頭醞釀起來了:


    稱唿寫什麽呢?


    白天兒同誌?


    不好!


    白天兒?


    還是不夠想念!


    寫了幾張,又撕了!


    最後搖著頭笑自己磨嘰,還是落筆成了:親愛的天兒!


    那是八十年代,“親愛的”這個詞,是極其多情曖昧的,字一落下,就鬧得他心裏癢癢的。


    再往下寫什麽呢?


    “親愛的天兒:


    最近你好嗎?


    聽不到你的消息,我有點兒慌了,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了嗎?


    以前說好了不寫信的,可到了部隊,每迴看到別人有家書,我就嫉妒的發狂!


    我越來越惦記你……惦記的,晚上都不能入眠!


    我想你……”


    寫到這裏……


    他嗬嗬的笑了……


    光是一句“我想你”……怎麽能表達全部的思念呢?


    肉麻就肉麻吧!


    軍人就不是男人?


    就不能兒女情長?


    沉吟了一下,又重重的加了一句:


    “媳婦,我想……香你!”


    這是他心裏最大的實話!


    想她的香氣!


    也想著能……香她一下!


    那滋味?


    美!


    恍若是人間天堂!


    正瞧著信紙上的字傻笑呢,忽然,有人從旁一把搶走了他的信……


    南夜炸了,扭頭就罵,“誰?幹他麽什麽呢?”


    小新疆也沒個深淺,瞄了一眼信紙,聳著肩膀的怪叫,“艾瑪,天兒,我想……香你!這都寫的啥啊?”


    “你還我!”


    南夜急了,追著他後麵罵,“你丫別跑!快給我!要不……別怪我不客氣啊!”


    邊說著話,邊迴手抄起了桌子上的水杯,手一揚……


    阿加爾在門邊笑著一躲……


    正趕上楚北進屋……


    半杯子的水就兜頭澆到了他的身上……


    屋子裏一下子靜的出奇!


    楚北的頭發濕了,臉上的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滴,樣子狼狽極了!


    他使勁甩了甩頭……像是個剛出水的鴨子似的,啪啪的走到了桌邊。


    小新疆見他麵色不善,立刻趕過去遞上了毛巾,“哎呦,楚北,咱們不是故意的啊!都怪我!惹南夜生氣了!是我搶了他的家信……”


    邊說著邊揮了揮手裏的信紙,“你知道的,咱們軍人遠離家人,每個禮拜就等著這幾張紙呢!他是想潑我的!你是誤中了水,不好意思啊!喏,給你毛巾,擦擦臉!”


    楚北白了他一眼,“你給我躲一邊去!沒你事兒!誰潑的我?人呢?他自己不會說話啊?要你來道歉?”


    這是明擺著要挑事兒啊!


    南夜最看不上他,“楚北,你啥意思吧?說話別夾槍帶棒的!有意見就衝著我的臉說!別摻和別人!”


    “哎呦!衝著你說就衝著你說!”


    楚北梗著脖子靠上了兩步,南夜也眼裏噴火……小新疆連忙站到兩個人的中間,“都是一個大隊的!又住在一個營房,為了這麽點兒小事鬧什麽?不怕別人笑話?得了,得了!一會兒就吹熄燈號,都歇著吧!”


    順手把信紙塞迴到了南夜的手裏,“還你!啊!睡吧!”


    楚北嗬嗬一笑,“南夜,我知道你爸爸是葉雲龍,他是軍區司令,所以你在咱們這裏也最大唄?停了兩個月體能,你也還能迴來!訓練也給你開小灶,別人做旋梯,你在旁邊看著,怎麽什麽都是你搞特殊?別人不敢說,我還就不信邪了!我就是看不慣你!”


    南夜氣的臉都白了,鼻子裏一哼,“看不慣?你就給我憋著!沒人問你意見!”


    楚北眯著眼睛……語氣裏有點兒發酸,“還有你半夜這頓折騰,好幾天了,我都忍著呢!不願意當兵,想媳婦,迴你自己家去!別影響別人!”


    這就有點兒過了!


    老爺們掐架,提人家媳婦幹什麽啊?


    南夜火大了,照著他臉上就是一個直勾拳,楚北也不白給,一低頭就麻利的躲過去了,兩個人在屋裏叮叮當當的過上招了!


    小新疆小聲的嚷著,“鬧什麽?迴頭大隊知道了,是要受處分的!”


    楚北停下了腳步,“南夜,咱倆上外麵打去!你敢不敢?”


    “我怕你?走!”


    扭過頭又笑了,“打贏你,也沒意思吧?匹夫之勇罷了!這樣吧!咱們來點兒高難的!作戰任務:盜取雷團長家院子裏的君子蘭!你敢不敢!”


    啊?


    太歲頭上動土?


    雷老虎啊?


    住在大院裏,雖然不夠級別有警衛,可也是獨門獨院的小樓,上他家裏偷東西?


    咋想的吧?


    楚北也沒含糊,“啥意思,還作戰任務?還要搞偵察,搞夜襲?走吧!誰怕誰啊?”


    “分頭行動!”


    “一言為定!”


    ……


    第二天一早……


    部隊剛集合,早操還沒出,雷震霆就全副武裝的來了,視線在二十個新隊員的臉上一掃,厲聲喝問,“說!昨天晚上,是誰摸到我家院子裏了?”


    眾官兵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雷團長一聲冷笑,“行啊!都長能耐了?我對你們要刮目相看了!當兵沒幾天,就具備偵察兵夜襲的潛質了!楚北,南夜,阿加爾出列!”


    “到!”


    三個人挺著胸站出了隊伍!


    雷震霆冷著臉一笑,“隊裏決定,派你們參加四月初的東北高山林區演習!空降,夜襲,滲透,執行特種夜戰近戰的任務!從今天開始,你們三個就要隔離進行特種空降兵的培訓!”


    哈?


    特種空降兵?


    隔離培訓?


    三個人都一下子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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