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隕天那一句話幾乎是拚盡全力吼出來的,被人又掐脖子又狂親,他本來就頭暈眼花,嗓子幹啞,唿吸困難,又從高處掉落,後背撞到崩塌的瓦礫,磨得皮肉生疼不說,徐楚陽還結結實實壓了他一下,登時老腰都要斷了。


    然而更悲催的是,徐楚陽眼中光芒綻放,好似有暗雲湧退,眼神澄澈了不少,隻是高興之餘他下意識的就收緊了手臂,“這是真的麽?”


    黎隕天霎時瞪大了眼睛,感覺被他勒得骨頭好似都要寸寸斷裂了,胸口發悶,差點一口氣就喘不上來。那個是不是真的暫且不說,不過你再這樣,勞資是真的不能在真的要咽氣了!!


    黎隕天忽然覺得自己好苦逼,在書中主角的女人們都是哭哭啼啼的抱怨主角見一個喜歡一個不夠專一,不夠愛自己,可是現在呢,徐楚陽可專一了,可愛他了,那是拚著哭著喊著瘋著的勁頭啊,但是!都快要把他給活活整死了。


    明明在書中很會甜言蜜語很會談情說愛啊,怎麽到了勞資這裏總是上演簡單粗暴的戲碼啊?真特麽的不公平!


    徐楚陽目光灼灼的牢牢鎖定著他,眼中仍有一絲狂亂,整個身體繃得很緊,就像是一根弦,一動不動的等待著他的迴答。


    黎隕天深深吸氣,再吸氣,他知道徐楚陽現在就處在一個分水嶺,如果他迴答的不好,就前功盡棄,看他獸性大發,不是直接將自己撕碎,就是先奸再奸囚禁起來慢慢奸,所以他忍著老腰被他掐斷的疼痛,盡量把語氣放緩到慈愛,沙啞著聲音慢慢道:“……是真的,為師雖然是將你……逐出師門了,不過那是不得已的,在為師……心中,你永遠是為師唯一……的弟子,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兒,為師……都不會嫌棄你的。”


    一句話斷成了好幾截才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徐楚陽臉上的戾氣終於褪得是一幹二淨,眸中光彩閃動,喜悅之情不自禁的就流露了出來。


    黎隕天也徹底鬆了一口氣,剛要說一句,“先鬆開為師吧。”徐楚陽激動之下卻突然將他撈起,一個天旋地轉,驚駭莫名之後,他就坐在了徐楚陽的大腿上,後背被兩隻手緊緊按著,胸膛貼著胸膛,臉挨著臉。


    雖然是換了姿勢,可黎隕天還是覺得憋悶缺氧,麵色通紅,快要窒息。


    ……臭小子,你不能發瘋跟高興了都表現的一樣吧。勞資求你,先讓勞資喘喘氣吧。


    可是徐楚陽卻將他越抱越緊,臉在他臉上蹭了蹭,將頭深深埋在了他的頸窩,那模樣特別像一個遺落了珍寶又失而複得的孩子。聲音低低的,“師尊,你這樣說我好開心,我剛才還以為你不要我了,你見了我就走,無論我怎麽喊你,你都不理我,還是一個勁兒地躲我。”


    黎隕天聽著心如刀割,抽出一隻手來開始輕撫徐楚陽的後背,“不是的,為師隻是……不太敢見你。”


    他這話一說出來,徐楚陽就是一僵,之後身軀竟瑟瑟顫抖起來,稍稍抬頭,緊張的凝視著他的眼睛道:“師尊是怕我是吧?”


    這時他的手臂已經微微鬆開,黎隕天周身一暢,可是心又高高提了起來。他還未開口,徐楚陽就搶著道:“師尊不要說,聽我說。”


    他又頓了一下,整理了一番思緒,才輕輕道:“師尊可還記得八年前,師尊將我從徐家帶走的時候麽,那時我被姨娘被哥哥欺淩,爹爹又不管我,我無依無靠,渾身髒兮兮的,是師尊不嫌棄我,將我帶離了那個地獄。我當時就在想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就好似神仙下凡、聖潔高貴,我日後一定要好好跟著他。”


    黎隕天的老臉一紅,神仙下凡?聖潔高貴?你嘴真甜,真會誇人。怎麽辦,說得勞資有點羞臊啊。


    徐楚陽繼續說道:“後來我就與師尊一起迴了寂玄宗,在棲霞峰,師尊照顧我,關心我,我真的沒想到師尊會為我做這些。我心裏貪戀著師尊對我的好,卻又怕師尊有朝一日會冷落了我,不過我沒想到,師尊竟然隻有我這一個徒弟。”


    “我當時好高興,心想這樣的話,師尊就隻有我,我也就隻有師尊,隻有我們兩個,誰也不允許介入。”


    黎隕天聽著又感動又不是滋味,原來戀師癖早就在那時候就顯露了雛形,而且一代醋王也在茁壯成長,誰敢介入,格殺勿論!


    徐楚陽的眼神變幻出了異樣的神采,像是在追憶著往昔的美好,麵容和聲音都柔和至極,“我在棲霞峰上修煉,四年裏,我見不到師尊,可越是見不到我越是想,我也越努力,因為我不想讓師尊對我失望。終於我拜在了師尊的門下,跟師尊在一起的那兩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師尊悉心教導我,為我專門煉製丹藥,師尊為我做的每一點、每一滴我都牢記在心中,不敢遺忘。”


    唿吸陡然急促,目光也變得灼熱似火,熊熊的火焰仿佛都撲過來了,燒得黎隕天臉上一片滾燙。


    “師尊收我為徒,教導我,那是對我的恩;師尊照顧我,關愛我,那是對我的情。如果沒有師尊,我可能早早的就死了,或者被魔君蠱惑,成為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我知道我現在變得很可怕,但無論我變成怎樣,我心裏總是存著師尊對我的好,我怨我恨,可我一點都不想傷害師尊。”


    胸口上一悶,已經被人抱了個滿懷,低柔的聲音隨風輕飄飄的進入耳中,卻又在心中炸開,惹起了軒然大波。他在說:“所以,師尊,你千萬別厭惡我,也別怕我,因為一直以來我隻有你,如果連你都不理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黎隕天心如刀絞,可不知不覺的,心上有什麽層層纏繞的東西就解了開來。他這時才明白,他怕的根本不是徐楚陽,隻是前世、是書中的一個形象,隻因為太深刻,所以一見到他戴著麵具,手拿血魔弑天劍的模樣就想起了被囚禁在地牢中的慘象。


    這其實就是修仙者的心結,這是一種很複雜很矛盾的情愫,正因為太在乎,所以當徐楚陽以那種形象出現,才會驚恐交加,不知所措,難以麵對,在他這裏更確切點說就是情結。


    他自問是一個瀟灑自如的人,從不磨磨唧唧,可在徐楚陽這裏他卻是糾結再三,猶豫不決,就是因為擔心徐楚陽會變得像書中一樣六親不認,冷酷無情。這時心結解開,他忽然覺得心上明朗暢快了許多。


    黎隕天就任由他這麽抱了片刻,忍不住說道:“為師真沒你說得那麽好。”


    徐楚陽卻執拗道:“在我心中師尊什麽都好。”


    黎隕天開始自我剖析起來,“為師的脾氣大,很愛發火。”


    徐楚陽道:“師尊那是真性情,不像有些人總是把心思藏著掖著,暗地裏去害人,再說了有火不發,對身體不好。這一點我就是跟師尊學的,敢愛敢恨。”


    ……我的天呀,感情他就是徐楚陽簡單粗暴的啟蒙導師啊,所以什麽含蓄啦,浪漫啦,都跟他們無關了,這就是典型的種什麽瓜結什麽果,俗人跟俗人的戀愛方式就是窮追猛打,想來一發就來一發,我喜歡我自由,讓別人羨慕嫉妒恨去吧。


    黎隕天又道:“為師還喜歡打人,尤其……是你。”這一點徐楚陽深有體會,最具發言權了。


    徐楚陽卻急道:“不不,師尊千萬別這麽說,都是我的錯。師尊打我,那是恨鐵不成鋼,氣我背著師尊修魔,氣我對師尊有非分之想,氣我胡亂殺人,發脾氣。你打吧,是跩屁股,還是打臉,隻要師尊能出氣,怎麽打都行,我不但不會還手,我還甘之如飴。這輩子,我就任由師尊打個夠了。”


    黎隕天招架不住了。肉麻,太特麽肉麻了,這抖m都抖破天際了吧。


    說著話,徐楚陽還真乖順的把臉送了上來。


    可是打?即便現在他的狼爪子都已經伸到了身上來,黎隕天也舍不得打啊。他哭笑不得道:“算了,打你還手疼。先離開這吧,剛才鬧得動靜太大,一會兒肯定就來人了。”


    主要是,兩個大男人這樣摟摟抱抱、黏黏糊糊,也太不像樣子了,而且背景還是一片廢墟,這也太美好了吧。


    但是徐楚陽卻是鐵了心要將事情說個明明白白,他摟著黎隕天不肯撒手,“不行,師尊先迴答我,你那話是原諒我的意思麽?”


    黎隕天的頭皮發麻,卻還是真心實意道:“是。”養不教師之過,說來說去,都是他教育方式不對,才叫徐楚陽歪了。真是冤孽啊,冤孽!黎隕天替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


    徐楚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又小心翼翼道:“那師尊跟我走吧。”


    黎隕天一臉的黑線。他就知道這臭小子會得寸進尺。他還未迴答,徐楚陽卻忽然又變得強硬起來,“不過這也由不得師尊了,反正在幽冥界的時候,師尊就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也認定了師尊,師尊生就是我的人,死就是我的鬼,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得跟我在一起。”


    什麽什麽什麽?你有種再說一遍!!勞資這輩子舍直陪你就算了,你還要勞資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陪你攪基?你也太過分了吧。


    要是從前徐楚陽敢這樣胡攪蠻纏,黎隕天早一巴掌送給他,讓他到別處涼快涼快去了,但是現在他對徐楚陽隻有四個字,無奈不忍。


    徐楚陽也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的脾氣,立馬又可憐兮兮道:“師尊別生氣,我錯了,我不該這樣說,可是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在幽冥界的時候,我心魔劫發作,當時一個人孤零零的,以為師尊離開我了,可是師尊又來找我,又給了我希望,那時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不會再放手。”


    黎隕天在心中深深的歎息。他真是輸了,輸給徐楚陽賣的一手的好可憐。他給了人希望,再一手打碎,他不就成了人渣了麽?人渣就該被唾棄啊!


    “我跟師尊這樣總是被命運捉弄,一次又一次的分開,先是四年,又是兩年半,後來又是半年,現在終於碰到了一起,我是再也不能容忍師尊不在我身邊了。”


    他說著,眼睫垂下,眼底又湧現一抹陰暗,俯身過來,半擁著黎隕天輕輕碰了碰他的唇,喃喃道:“師尊,答應我吧。”


    他的聲音太溫柔,太蠱惑,動作又是那樣小心輕盈,隻是蜻蜓點水,卻足以動人心扉。黎隕天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認命了,不掙紮了!


    徐楚陽的動作似乎是僵了一下,之後唇上的感覺就變得強烈起來,變成了又碎又密的親吻,漸漸纏綿悱惻,紊亂的唿吸間隙,徐楚陽含含糊糊道:“這樣真好。”


    忽然的,空氣中傳來兩道靈流波動,速度極快,風馳電掣一般朝這邊而來。不用猜,黎隕天也知道是尹忘憂和莫瀟然,徐楚陽鬧得萬花城天翻地覆,寂玄宗和逍遙宗定然不會放過他。


    徐楚陽剛剛還一副乖徒弟、小媳婦的模樣,這時覺察到有人來,整個的氣勢陡然一變,眼眸暗沉,黑衣震蕩,墨發飛揚。看得黎隕天的心尖跳了跳,立馬按住了他,“你別胡來。”


    徐楚陽對他跟從前一樣,可不代表著對其他人也一樣,畢竟他受血魔弑天劍的影響,性情大變,陰晴不定,說不好就會殺人。他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跟尹忘憂和莫瀟然碰上的好。


    “這樣吧,你跟我迴許家,現在那裏最安全,今日先住上一晚,明日等為師領完賞金之後,咱們再離開。”


    說完,黎隕天揉了揉酸痛的腰站了起來,一迴身見徐楚陽沒有動彈,不禁皺眉道:“你那是什麽表情?為師不是貪財,那是預備將來用的。”


    徐楚陽仍然不解,此地不宜久留,兩個人快速選了一條道路,隱藏氣息,往許家折迴。按照黎隕天的判斷,尹忘憂和莫瀟然找不到人,定然是以為徐楚陽出城了,就會出城追趕,誰也想不到徐楚陽還在城內,並且在黎隕天的房間裏。


    在路上,徐楚陽還是忍不住追問,黎隕天白了他一眼道:“這是萬不得已,為師要跟你亡命天涯的費用。”


    這半年來,他可不是什麽都沒想,什麽都沒做。《終極魔道》這本書,他並不知道結尾,雖然徐楚陽是主角,但是世事難料,萬一魔界來襲,魔君上位,徐楚陽總得有條後路吧。


    當然,這是他做的最壞的打算,可是先做準備未必是件壞事。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你看,他剛下定決心要死心塌的跟著徐楚陽,他們兩個就被人追殺了,這以後,嗬嗬嗬,不好說啊。


    徐楚陽心上一動,他之前還以為師尊拋棄他了,現在想想師尊心中其實一直都有他。他的唇角漸漸上揚,衝黎隕天燦然一笑,“師尊,我發現你好可愛。”


    可愛?黎隕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老臉又紅了。怎麽感覺這次跟徐楚陽見麵之後,他的甜言蜜語就四處亂飛,還跑的沒邊了呢。


    特麽的滾!你才可愛,連書中你的女人們都沒得到這樣的稱讚啊,你卻安在了勞資頭上,勞資哪裏可愛了,勞資明明很兇惡好麽,沒看出來,要不要勞資讓你見識一下?


    徐楚陽又笑道:“師尊兇巴巴的樣子也很可愛。”


    黎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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