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皇上南巡結束,迴暢春園。


    京城裏,九阿哥已經為太子布下局了,就看太子上不上勾了,當然,江南那邊,他也有些小動作,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太子敢在宮中如此威脅董鄂妙伊,怕是已經根本就不在乎身上的蟻穴了,也一直認為皇上會忍耐他吧,但是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


    因此,其實並不是在太子身上下功夫,而是在皇上身上下功夫。


    君父,首先是君才是父。


    九阿哥按照太子的意思,將江南那邊大半的田宅鋪子都吐出來了,讓那些商人送到太子那裏,一次兩次,皇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太子那裏人來人往的,收的東西算起來,比他這個皇上都多,皇上心中怎麽會滿意?


    九阿哥曾經悄悄問過四爺,皇上為何數次南巡?


    四爺隻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拍了下戶部相關的東西,九阿哥想了幾日,才明白這是說戶部缺銀子,也哭笑不得,四哥太謹慎了。


    九阿哥離朝堂遠些,性子又太跳脫,因此往日比較隨意,便是設的局也頗淺顯,若是換成別人,不但不能上鉤,說不好九阿哥還引火上身,但是偏偏太子爺早就按捺不住權利的*了,九阿哥暗中給多少鋪子田宅,他就接多少。


    一旁的八貝勒看的眼紅,偏偏也攔不住九阿哥,好在九阿哥著一個商人,隨口編了個瞎話,隻說隆科多妄想董鄂妙伊的脂嫣,請太子幫幫。


    太子收了那麽多銀子,心情自然是高興,小小隆科多他還是能擺平的,隻是隆科多為何要脂嫣?


    太子暗中派人查了下,才知道這脂嫣的影響力,脂嫣雖然掙不少錢,但是與太子手中握著的比也沒什麽,隻是最重要的是脂嫣幾乎聯絡著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婦人,女人,有的時候還是能成事的,尤其是那麽多女人……


    老四這是要幹什麽?隆科多是老四的人,太子一直都知道,不過老四是他的人,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太子明白一個人野心是慢慢膨脹的,如同他,那麽老四呢?


    還有小十三,似乎也對他不滿,而且也頗得皇阿瑪的寵愛,小十三又是老四的跟屁蟲……


    太子是皇上教出來的,很多地方都很像皇上,多疑也是……


    不過因為這事,九阿哥都不敢見四爺了,他心中有鬼,多少覺得對不住四爺。


    四爺本來多少懷疑九阿哥從中作梗,江南的事九阿哥辦的太得瑟,稍微一查就知道是九阿哥幹的,現在看九阿哥這個樣子,四爺心中也有了譜,他雖然不知道九阿哥和太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可見九阿哥是相當恨太子,隻是不該牽扯到他身上。


    四爺心中自是給九阿哥記了一筆,趁著去暢春園的時候迴話的時候,多說了一句話,第二日,九阿哥就被召到暢春園。


    九阿哥心中琢磨著極有可能是因為太子在江南收銀子的事,他早就準備好借口了……


    “你是傻子麽?他說是他的,你就都給麽?”這是皇上聽到九阿哥的理由後的反應。


    九阿哥躬身站在一旁,看著很是老實,實誠的道:“太子沒說這些,但是兒子查確實是太子的,且這些商戶也願意迴去,兒子就任他們去了。”


    皇上恨鐵不成鋼,其實既然九阿哥願意吐出來,他也無所謂,可是,對方是太子,為什麽那些商戶願意迴去?為什麽九阿哥願意吃虧,很明顯,因為太子是未來的皇上。


    皇上氣的咳嗽了幾聲。


    九阿哥連忙遞茶,皇上狠狠的瞪了眼九阿哥,接過茶抿了口。


    九阿哥趁機道:“皇阿瑪也不要怪太子,太子也是給了些銀子補償的。”


    皇上聽了這話差點噎著,九阿哥也好意思說太子給銀子了,那點銀子就是打發要飯的呢。


    皇上不高興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狐疑的看了眼九阿哥,他不是沒有想過九阿哥是故意的,畢竟九阿哥與八貝勒感情很好,可是,太子收了那些鋪子是實打實的,便是有一天太子不是太子,九阿哥也要不迴來的,九阿哥就真舍得?


    還是有什麽把柄在太子手裏,皇上搖了搖頭,九阿哥滿身的把柄,誰都知道。


    或者是懼怕太子?


    正想著,魏珠進來,在皇上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皇上眼神愣了下,又打量了下九阿哥,揮手讓魏珠下去。


    皇上默默的飲了口茶,九阿哥剛才在皇上的審視下,嚇得腿都軟了。


    他想出這樣的理由,若是讓直郡王、三爺等這些兄弟知道,大家很明白,這絕對是胡扯,但是對於皇上,隻有這樣說皇上才會深想才會查到那一日太子在園中說的話。


    皇上道:“真是廢物。”語氣中有些責備又有些心疼。


    九阿哥便明白這樣示弱是正確了,隻單膝跪下,道:“兒子惶恐。”


    皇上道:“好了,起來吧,你既然如此敬重兄長,朕便好好賞你,前陣子選秀,朕給你留了兩個……”


    九阿哥雙膝著地,叩頭,然後道:“還請皇阿瑪恕罪,兒子實在不想納妾。”


    皇上冷哼道:“你倒是個癡情種。”


    九阿哥不想納妾這事皇上聽宜妃說過,不過是一笑而過,男人說的甜言蜜語不可信。


    九阿哥道:“兒子府上也有多名侍妾,外麵也有紅顏知己,董鄂氏膽子小,性子直,也向來事事聽兒子的話,兒子可憐她……若是再進府新人,董鄂氏倒是不說什麽,隻怕心裏難受……所以……”


    皇上聽了這話差點笑場,這是可憐麽?這明明是心疼,還有,九阿哥也敢稱有多名侍妾?那像三貝勒、五貝勒那是不是要稱三千後宮了?


    不過這也從側麵證明九阿哥卻是喜愛董鄂妙伊,極有可能因為太子對董鄂妙伊的威脅將商鋪還給太子。


    皇上冷哼道:“外麵的紅顏知己也敢跟朕說,朕真是太慣著你了。”


    九阿哥聽了也差點吐血,皇上慣著他?那叫做無視好不好,真正慣著的人在毓慶宮呢。


    九阿哥更堅決的道:“還請皇上恩準,兒子實在是……”


    皇上擺擺手,道:“好了,甭說這些了,站起來吧。”


    九阿哥聽著話音是同意了,倒是沒有想到會這麽順暢。高興的站起來。


    皇上道:“甭高興的這麽早,既然你不想納妾,朕也不勉強,免得糟蹋了那些姑娘,那你就和朕做個交易吧。”


    九阿哥一愣……


    等到九阿哥出暢春園的時候,隻恨的咬牙,欲哭無淚,隻迴到九阿哥,讓人抬了二十萬兩雪花銀送到內務府。


    這就是他和皇上做的交易……


    相當於二十萬兩銀子買倆格格送給別人……


    九阿哥幾乎內傷,心裏直罵皇上為老不尊,老狐狸,無恥……


    其實二十萬兩對於九阿哥來說不算什麽,對於那些給太子的產業,九阿哥沒有放在眼裏,那些錢他早晚還能奪迴來,而且他覺得給太子下絆子也很值,但是這二十萬兩銀子,他冤啊,到底是誰提醒皇上的?


    這事九阿哥很是無奈的和董鄂妙伊說了,董鄂妙伊隻笑道:“那這銀子不如我替爺出了,反正也是因為我……別說二十萬,四十萬我也願意出。”買的三年的清淨,她覺得值!


    九阿哥無奈道:“你就別寒顫爺了,爺是為那點銀子麽?”


    董鄂妙伊一想,也明白,九阿哥就是覺得窩囊,比給太子那些鋪子還窩囊,但是也沒有辦法,還得高高興興的給皇上送去。


    董鄂妙伊道:“早知道還不如主動給皇上送去呢。”


    九阿哥道:“主動給皇上送去,那不是找死麽,埋汰皇上沒錢啊。”


    董鄂妙伊笑道:“那這不正好是個機會麽?以後每年都這著,不就是銀子麽,又不是給別人。”


    九阿哥看著董鄂妙伊高興,心中的那點委屈也沒有了,就當花錢讓董鄂妙伊高興好了,這樣想來便覺得二十萬銀子也不多。


    此時四爺在府上,很是高興,難得的與四福晉調笑幾句,還給四福晉銀子,讓四福晉等到脂嫣開張了,去買胭脂,弄得四福晉一頭霧水。


    不過,後來四爺知道太子對隆科多下絆子,有人彈劾隆科多寵妾滅妻,皇上便將之前要給九阿哥的兩個格格給了隆科多……也不知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反正那兩個格格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穴,當然,也沒有人注意她倆。


    四爺琢磨著就又是九阿哥搞的鬼,隆科多被彈劾倒不要緊,但是此舉證明,太子已經懷疑四爺了。


    四爺當即又找了四福晉,以後別在九阿哥府上的鋪子買東西!……


    七月,脂嫣重新開張。


    開張當天,董鄂妙伊親在坐鎮脂嫣。


    重新裝修的脂嫣的看起來更多了幾分女人味,也舒適不少。


    一進門便是一座三尺見方的刻著百花爭豔的梨花木大桌,上麵擺著從品紅到粉白,從栗色到薑黃,從綠沉色到碧色,從靛青到蔚藍……幾乎上百種不同顏色的胭脂,每一種胭脂不過是指甲蓋的大小,一旁還有小槽裏放著小刷子。


    再往裏走就是就是幾排多寶閣,上麵是各種漂亮的小瓶子,裏麵就是胭脂,看著也是滿眼的胭脂。


    旁邊的隔間是一個大的休息區,裏麵放著小幾和小炕,可以喝幾杯茶吃些小點心,再往裏走也有幾間小一點休息間,每個休息間也有後門,可以隨時走。


    另一邊是試妝區,各種漂亮的鏡子,刷子也是有幾十種,也是一個個的小隔間,給大家私密性。


    其實董鄂妙伊早就想重新裝修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這倒是拖了李四兒的福。


    開業這一天來的人並不多,人滿為患那是普通的鋪子,向脂嫣這種怕的就是人多,好在大家心裏都有數,第一天去的大多都是黃帶子,第二天便是三品以上的命婦,以後便好些了,不過因為脂嫣頗受歡迎,大多數人去之前都是先投帖子的。


    這也是好在九阿哥在朝廷上並沒有明顯的派別,大家也都樂意捧場,不然的話人可能會少一半。


    現在就因為九阿哥與八貝勒走的頗進,有些人隻送了禮過來,並沒有來,如四福晉。


    董鄂妙伊也無所謂,反正她賣胭脂和他們朝裏的事沒有關係。


    不過八福晉也沒有來,隻是送了禮,奇怪的是這禮之中還有董鄂繼伊的,是一起送過來的,東西也都一樣。


    也不知道是八福晉刻意的還是董鄂繼伊。


    說起來,董鄂妙伊也有好久沒有見到董鄂繼伊了,她這次也特地給了董鄂繼伊帖子,希望過幾天和董鄂繼伊聊聊,雖然她們姐妹因為商業路線的問題有些疏遠,但是總要來往的。


    倒是高竹也送禮過來了,是一支漂亮琉璃花瓶,看著是西洋那邊的。


    高竹那迴送了方子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隻與九阿哥、四爺等正常行事,麵對九阿哥有的時候的無力,也不在意,對於試探更是沒什麽反應,就好像那些方子不是他送的似的。


    不管怎樣,脂嫣的重新開張大獲全勝,新的胭脂雖然量比較少,但是也都頗受歡迎,之前的絕品胭脂,一件也沒有,雖然庫中還剩下不少,但是董鄂妙伊並不想賤賣,因為不能讓之前購買的人覺得吃虧了,結果反而引起大家需求,絕品胭脂在黑市中居然比之前高了兩三倍。


    董鄂妙伊哭笑不得。


    這一年過的是有驚無險,一切都慢慢的進行,幸塞外巡畿甸皇上也都帶著太子,但是給人的感覺倒好像是皇上不放心太子自己在宮裏似的。


    皇上已經相當忌憚太子了,但是這對於九阿哥來說並不夠,好在他在宮中也安排了一人,隻等著合適的時機來辦。


    康熙四十七年,皇上心情不錯,宮中擺大宴,諸位皇子、臣工、福晉、命婦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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