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把磨桌憋壞了。


    這迴他算是知道了,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人和你說話,能把人憋得發瘋。


    突然看到個人出來,磨桌禁不住一陣驚喜。可是,隨即他就警惕的問道:“老叔,您在這荒野裏幹甚麽。”


    就是再高興,在曠野裏遇見陌生人,該有的警惕還是要有的。


    老頭看他警惕的目光,連忙擺擺手說道:“後生,莫要慌,莫要慌,老漢我不是壞人。我是從米脂縣遷來的牧民。在這裏放羊的。”


    磨桌心說,米脂倒是陝北的好地方。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的碳。三延的女子沒人看。想吃糠果走橫山,四十裏鋪羊肉麵。


    貂蟬是米脂的,呂布是綏德的。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怎樣算長得好呢?形容人長得好是“棱棱鼻子老花眼,渾身上下沒撥彈”,意思是高鼻梁雙皮大眼,從頭到腳挑不出毛病。


    盡管他口音確實是米脂口音,可磨桌不敢輕忽。


    磨桌一隻手摸到了後腰,那裏有一把左輪手槍。


    “叔,那咋沒見你的羊呢。”


    這種地方,幾十裏地都沒有人煙,荒野裏能生存的人都不是善茬。老漢的後背上,也背著一把大弓。磨桌眼尖,看出那至少是九個力的弓。腰上還掛著腰刀。


    老漢一雙鷹隼般的彎鉤鼻子,眼袋兒耷拉的三角眼。黑紅的臉膛。


    雖然五十多了,可是看著仍然孔武有力。走路虎虎生風。看下盤腳步跟生了根一樣。顯然是練過些莊家把式的。


    磨桌身上披著破羊皮,裏邊是粗布衣服,腳上是一雙草原上常見的靴子。他有好衣服,可是出來探索,還是穿破衣服比較好,容易磨損衣服。


    老漢也看著磨桌,這個後生雖然個子不高,可是十分強壯。


    看著衣衫襤褸的,不過卻有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氣質。臉洗的白白淨淨的,衣服破舊,但十分幹淨。有著一種器宇軒昂的感覺。


    這裏的人可不愛洗臉,因為缺水。十年不洗臉的都大有人在。寧夏部分地區更缺水,有些人隻有人生大事時才會去洗澡。一看這個後生就不是這裏的人。


    磨桌上過軍校,識字,畢竟也是當了多年團長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放羊的。這裏要是有人,隻能放羊為生。因為這裏不長莊稼。


    老頭越看越是欣賞,連忙說道:“後生,你莫怕。我閨女在那邊看著羊群呢。老漢看你這後生,生的好,又會吼一嗓子的好秦腔。不如到老漢那裏坐坐,老漢宰一隻羊烤了,請你吃酒如何。”


    磨桌看著老頭雖然麵像兇惡,但一雙眼睛裏卻有著真誠。


    這段時間他也是孤單的不行,心裏也是有些高興。


    就拱手道:“那就打攪老叔了。”


    兩人邊說邊聊,說的都是磨桌的鄉音,讓磨桌心裏一陣陣的高興。


    老漢帶著他,向著西邊走去,翻過了十幾個小山頭,前麵豁然出現了一片草場。


    這片草場比別的地方長得要茂密一些。但是仍然稀稀拉拉的。稀疏的胡楊林點綴其間。一座破舊的蒙古包矗立在一個小池塘邊上。


    磨桌非常驚奇,這裏居然有天然的水麵。盡管不大,也十分稀有了。


    “這個池子,是下麵有泉水,才能在這大旱的時候,維持住水麵的。”老漢介紹道。“要不是這裏有水,這裏盡管有草操場也養不了羊。牲口也要喝水啊。”


    聽見有人說話,一個姑娘從蒙古包裏掀開了門簾走了出來。


    看到爹爹帶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迴來,頓時羞怯的趕緊又跑迴了蒙古包裏。


    那姑娘看到磨桌,兩人都是一呆。頓時,兩人都害羞的臉紅了。


    磨桌看去,那姑娘身高有一米六左右,看年紀得有十七八歲了。梳著一雙大辮子,額頭齊劉海,麵容清秀,有點高原紅的腮幫,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磨桌沒有來由的感覺到心髒漏跳了一拍。頓時滿臉通紅。


    而那姑娘看到這個個子比自己還矮點,但是氣質十分出眾的壯實小夥子,也紅了臉頰。


    老漢看到兩個年輕人,害羞的表情,頓時哈哈哈大笑起來。


    老漢和閨女是五年前,一家人來到這個戈壁灘上的。他年輕時拉駱駝,知道這裏有一小塊草原,還有水。


    這幾年陝北幹旱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陝北土地大麵積絕產,民變四起,官兵和各路造反的頭領,像是梳子一般的在這片土地上殺來殺去。眼見沒有百姓的活路了。


    他們老兩口帶著閨女,就來到這裏放羊為生。前年老婆子走了,就剩下他和閨女相依為命。


    磨桌看著他們也就百八十隻羊,老漢還是宰了一頭,招待他吃烤全羊。


    他心裏一陣感動。陝北的百姓如果生活過得下去,還是非常豪爽的。


    他們待人慷慨大方,不拘小節。陝北人敢愛敢恨,愛得深沉,恨得徹底。


    他們的情感表達直接而強烈,毫不不掩飾自己的情感。


    這也是磨桌明知道要殺頭,也要報仇的原因。


    磨桌有心阻止,但又擔心傷了老漢的麵子,隻好接受了。心裏想著,迴去後,用駱駝駝馱兩袋大米送過來。作為迴禮。


    草原上,糧食可比牲畜寶貴,能存放的住,關鍵時候可以救命的。


    “後生啊,我這裏隻有羊,沒有酒,怠慢客人了。”老漢有些歉意的說道。


    磨桌趕集從懷裏,掏出了不鏽鋼的扁酒壺,擰開了瓶蓋兒,遞給老漢眼前,說道:“大大你嚐嚐我這個。”


    陝北人稱唿老頭、大爺叫大大。之前磨桌叫老叔是楊家那邊的叫法。


    老漢也是好久沒有喝酒了,聞著酒香,頓時大喜,猛灌了一口。


    “好酒,好酒,好烈的酒喲。”老漢一口下去,被高度白酒激的臉紅脖子粗的。


    那個姑娘也被老漢叫出來,殺羊、剝洗,然後上架子。用胡楊木點火烤了起來。


    磨桌看那姑娘就是幹考,沒有任何佐料,於是掏出身上帶的一竹筒精鹽拿給老漢。


    老漢和姑娘明顯不認識著些雪白的顆粒是什麽,老漢用手指拈起一點,放在嘴裏一場,頓時驚道:“後生,你從哪裏弄來這般好的鹽來。”


    那姑娘和老漢都激動起來,顯然,他們這裏閉塞,更難看到食鹽。


    老漢和磨桌吃著羊肉,喝著酒,聊著天。


    那個姑娘坐在老爹的右手邊,紅著臉,不敢抬頭。輕輕地啃著一根羊肋骨。把一根肋骨啃得幹幹淨淨的。


    可見,他們平時也舍不得殺羊。能吃上一頓羊肉,那姑娘十分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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