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如何想,沈亢自然知道,但她更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派什麽人去京兆司的監獄,錚嚴烈說看到了自己身邊的人,不過就想栽贓罷了。


    “那你不妨說說,”漠王突然開口說道:“你所看到的人,長得什麽樣啊?”


    “那人身材很高,穿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濃眉大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間還長了一顆痣。”


    “啊?”秋尚忠微微一詫,急忙問道:“是顆什麽顏色的痣?”


    “黑色。”錚嚴烈斬釘截鐵的說道:“是黑色的沒錯。”


    “這……”秋尚忠一臉的為難,偷偷瞄了沈亢一眼,縮迴去不說話了。


    他這副作派,倒像是知道了什麽,又不敢說的樣子,讓人難免不心生懷疑。


    果然,錚嚴烈一見他的樣子,立即道:“怎麽?這位大人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沒,沒有。”秋尚忠急忙擺了擺手,“本官沒有想到什麽。”


    “哼,”錚嚴烈冷聲一哼,向上叩拜道:“皇上!請皇上明察,草民句句屬實,絕對半點虛言,陛下眼明心亮,一定能夠還草民一個公道,就算是手下有罪,但也不至於這樣慘死在獄中啊……”


    容卿靜靜的聽著,看著這幾個人在下麵一唱一和,他的臉色沉冷,沒有一絲波瀾,如同沉寂的水麵,看不出喜怒來。


    “皇上!”錚嚴烈又繼續說道:“除了那人的臉之外,草民還出手傷了他,草民記得,當時是……傷在左手臂,一定不會錯的!”


    他這話才是關鍵,比方才的什麽黑痣說得厲害多了,沈亢聽到他提起傷口,眉心不由得跳了跳。


    原來如此!


    怪不得自己總覺得那日在飯館的時候那個穿著破舊之人來得奇怪,後來看似在行刺自己,實則真正的目標是米開朗基羅,現在聽到這些話才明白,原來不過是為今日之事埋下伏筆罷了!


    她抬頭看了看容卿,容卿隻是看了她一眼,在其它人的眼中看來,這一眼並沒有什麽特別,但是,她的心忽然就定了定。


    他說,放心,不要緊張。


    她抿了抿嘴唇,隻聽到錚嚴烈繼續說道:“沈將軍,請問你是不是有一個眉心之間有黑痣的手下?”


    沈亢點了點頭,今日上朝來,帶著米開朗基羅和愛因斯坦,好多人都看到了,米開朗基羅自從成了沈亢身邊的護衛以來,一直都是以現在的麵目示人,若是此時不承認,反倒是讓人起疑。


    錚嚴烈見她點頭,立即又追問道:“那好,既然如此,請皇上宣此人上殿,驗一驗他的手臂上是否有傷,一看便知!”


    沈亢的眉頭微微一皺,米開朗基羅的手上有傷,這是事實,可是,現在如何來證明他的傷是那時在飯館被其它人所傷?


    如今百口中莫辯。


    她覺得自己從穿越以來,似乎還從未陷入過如此被動的局麵,這還是第一次,卻是在今日,她以沈亢的身份出現在朝堂之時。


    還真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當然,如果他們能夠成功的話,可是,現在應該如何反擊呢?


    她還沒有來得及想出對策,忽然聽到上麵的容卿聲音沉沉道:“宣!”


    沈亢的心頭一跳,宣?


    一字落下,重如千斤,立即有人傳下旨意去,時間不大,聽到外麵腳步聲響,幾個禁軍侍衛帶著米開朗基羅大步前來。


    米開朗基羅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雖然在皇宮生活多年,但是這朝堂還是很少來,更沒有如此光明正大的來過。


    米開朗基羅進了殿便跪下,容卿問道:“朕來問你,你姓字名誰?”


    米開朗基羅早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朗聲說道:“迴皇上的話,小的沈軍是沈將軍的家將,在邊疆時便跟隨沈將軍。”


    “沈軍,你可認識他?”容卿指了指跪在那邊的錚嚴烈。


    “認得,”沈軍點了點頭,如實迴答道:“那次我家將軍進宮麵聖,後來又出了城去了京郊的村子,小的便從那時候得知的。”


    “那你前天夜裏,身在何處?”


    “小的……”米開朗基羅有些猶豫,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帶到這裏來,更不知道容卿這麽問,究竟是什麽意思,他擔心自己一句話說話,給主子帶去麻煩。


    “如實說來便好,你若說謊,朕必將懲罰。”容卿看著他說道。


    米開朗基羅立即明白了容卿的意思,如實說道:“小的一直跟在將軍身邊伺候,從未離開過。”


    “你說謊!”錚嚴烈冷聲說道:“你那天夜裏明明就是去了京兆司的監獄,我出來的時候還遇到了你,慌亂之下你要逃脫,還被我傷了左手臂!”


    米開朗基羅的眸子一縮,他立即就懂了這些話的意思,也知道了為什麽那個傷了自己的人就憑空消失了,看起來主子說得對,一切都是有陰謀的,原來是在這裏挖了坑等著跳。


    “你說!你的手臂上是不是有傷?”錚嚴烈追問道。


    米開朗基羅側首看了看沈亢,沈亢不知道如何給他提示,因為她自己也還沒有想出,這個局如何破解。


    “來人。”容卿看了一眼身側的布公公,“去驗傷。”


    “是。”布公公快步下了台階,走到米開朗基羅的麵前,拿起他的手臂看了看,果然發現了包紮的傷口。


    朝堂之上頓時起了低低的議論之聲,漠王等人垂著眸子,閃過一絲冷冷的笑意。


    錚嚴烈哈哈一笑,聲音涼涼如沉鐵,“諸位大人,看到了沒有?在下沒有說錯吧?他的手臂上果然有傷!”


    米開朗基羅皺著眉頭,他無法去辯解,難道跟這些人說是在街上被個乞丐傷的?說了和沒說等於一樣。


    沈亢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說話,隻見容卿擺了擺手說道:“錚嚴烈,你還有其它的證據嗎?”


    錚嚴烈一愣,議論之聲頓時停止,都摒住了唿吸,等著聽錚嚴烈的迴答,都是官場老手,誰都發覺了此事的不同尋常。


    “其它的證據?”錚嚴烈一指米開朗基羅,“皇上請看,此人的相貌,此人的傷口,此人的身份,難道這些還不足夠嗎?”


    容卿輕輕的一笑,眼睛裏的光芒如雪山之頂上的陽光,明亮卻冰冷,“自然不夠。”


    “眉間有痣的人何止他一人?手臂上有傷的人,又何止他一人?”容卿的聲音一字一字冷了下去,“冷將軍,帶人上來吧。”


    “是。”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冷肅忽然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向著殿外走去,對守在門口的侍衛說了幾句什麽。


    沈亢仔細的看著,她看著容卿篤定的神情,看著冷肅平靜的神色,忽然覺得,或許……事情並沒有超出掌控。


    這件事情真的是一個局,但是,這個局的方向舵已經被容卿握在了手中。


    滿朝的文武也靜靜的看著,冷肅在殿門口等候了不久,外麵就又有一隊禁軍侍衛帶著四個人走來。


    那四個人身穿攻疆服飾,嘴裏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看樣子像是十分不滿的模樣。


    錚嚴烈迴過頭,看到這四個人時不禁愣了愣,他不明白這四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們都是他的手下,此時……不應該在驛館中嗎?


    冷肅拱手道:“皇上,就是這四個人,今天早上臣上朝的時候發現他們鬼鬼祟祟的,臣不知道他們是何人,上前尋問之時才發現他們是攻疆人,詢問之時這四個人神色慌亂,便讓臣心生疑惑,這四人趁著臣不備,竟然想要逃跑,臣更覺得奇怪,在拿下他們的過程中,發現這四個人手臂上都上傷,而且傷口一致,都是傷在左手臂,實在奇怪得很。請皇上明察。”


    錚嚴烈聽到此處,眉心一跳,他迴過頭去看著自己的手下,其中一人道:“不是的,不是的。他說謊!我們是在驛館中被抓的,正在睡覺,不知怎麽的……”


    “笑話!”冷肅冷然一笑打斷了他,“你是說本將軍是在你們睡覺的時候衝進驛館去抓的你們?強拉你們來這裏?本將軍會做如此愚蠢的事嗎?抓你們四個人要費多麽大的力氣?難道驛館中的其它人就沒有發現嗎?”


    “你……”那人氣得咬牙,他的漢語不太好,實在不知道如何表達。


    錚嚴烈卻覺出,今日之事,似乎不像自己預想的那般順利了,他看了一眼沈亢,用力的咬了咬牙。


    “皇上!草民看得分明,那人就是沈亢身邊的這個侍衛無疑,草民不知冷大將軍帶來草民的這幾個手下究竟是什麽意思,又和此事有什麽關係,皇上,請您嚴審沈將軍的侍衛,看他究竟是被誰指使!”


    容卿並不理會他所說的話,臉色依舊平靜,“錚嚴烈,你說,你的手下在監視中被殺,那麽,朕來問你,他是何處受了傷,是何種死法?”


    “迴皇上,他是被刀所傷,”錚嚴烈立即道:“他是胸前中了一刀,一刀斃命。”


    “一刀?”容卿目光一閃。


    “正是。”錚嚴烈點頭說道。


    “那好,”容卿一擺手,“來人,抬屍入殿,驗屍!”


    文武百官一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驗屍?在這朝堂之上?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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