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宮中燭火通明,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都在殿外,垂首跪了一地,一絲聲息也無。


    燭火搖晃,床幔挑起,映著躺在那裏的容太後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容卿坐在床邊,一張臉在光影裏半明半暗,他緊緊抿著唇,眼底的光芒閃動,似在做著極難的決定。


    皇後跪在床下,一臉的焦急之色,雙手緊緊握住太後毫無生氣的手,淚水漣漣,時不時抽泣一聲。


    偌大的宮殿,此時隻剩下燭火的跳躍聲和容太後沉重的唿吸聲,以及皇後的抽泣聲。


    皇後的目光低垂,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淚珠,遮住她眼底無邊的冷意,太後病重至此,她不信皇上能夠狠心不會醫治。


    隻要皇上開口讓那人出來醫治,那麽,事情就會發生轉機,一切都會朝著對她有利的方向發展。


    果然,皇上沉默良久之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著殿外道:“傳旨。”


    一騎快馬快速出了皇宮,清脆的馬蹄聲踏碎了夜的寧靜,那一道身影如同黑色的閃電,駕著風直奔天牢的方向。


    天牢裏已經換了把守的官員,恆先達熬得升了職,就由原來他的副手提了正,接替了他的位置。


    崔浩是個精明人,恆先達性子魯莽粗獷,手黑心狠,他在恆選達的手下多年,是少有的沒有挨過恆先達打的人。


    今夜正好是他當值,剛喝了一壺濃茶,在牢城門上轉了一圈,夜色深濃,夜鳥鳴蟲也不再發出聲響,遠處是茂密的樹林濃密的影子,遠遠望去,高高低低,像是起伏的山巒,又像是從天邊壓迫到近前的烏雲。


    崔浩站在牢城門上眯了眯眼睛,總覺得心神有些不太安寧,他看著那些濃密的影子,對身後的那些守衛說道:“加強防備,都精神著點兒,不要大意。”


    “是。”


    他說罷,正準備下牢城門,忽然聽到遠處似乎有馬蹄聲響,他的心頭一跳,迴過頭向著夜色深處望去,仿佛那聲音就在樹林後。


    他轉身走到牢城門門,扶著城牆,仔細的看向下麵,對身邊的守衛道:“弓箭手準備!”


    他的話音剛落,便看到一道影子衝出了樹林,那人騎在馬上,馬和人以及這黑沉的夜似融為一體,那人騎著快馬,如一隻快箭,衝出了黑夜的邊緣,像把夜撕開了一條口子。


    “來者何人?速速停下!”崔浩在城門樓上大聲喊道,聲音在夜色中蕩了開去,清晰可見,“天牢重地,不得硬闖!”


    那人拉住馬韁繩,手中舉起一件什麽東西,光燦燦的托在手中,“崔浩接旨!”


    崔浩一愣,他聽出下麵的人聲音尖細,不同於一般的人,他舉著火把,趁著光芒向下望去。


    來人端坐在馬上,身上穿著一身太監服,淡淡的青綠之色閃著幽冷的光,他膚白無須,一雙眼睛閃著精光,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托著聖旨,馬兒在原地踏著步子。


    “崔浩!還不速速下城,前來接旨!”那人見崔浩沒有下城,不由得催促道。


    崔浩很少見到宮中的太監,眼前的這個人他也不認識,但是,又不能不下去接旨,不管是真是假,總要下去看看才知道。


    他低聲對身後的人說道:“弓箭手不得鬆懈,聽本官的號令,不得有誤!”


    “是。”


    崔浩吩咐完畢,急忙下了城門,“吱呀”一聲,拉開沉重的門,他側身而出,隨後又沉重的關閉。


    他來到那人麵前,那人跳下馬,雙手一抖,打開聖旨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天牢重犯袁衝,因與多年前的一樁舊事有關,朕要親自審問之,著牢城官崔浩見旨著人押送袁衝入宮,欽此。”


    崔浩聽到“袁衝”兩個字,便不由得心頭一跳,手心裏也不知不覺間慢慢滲出了汗意。


    天牢的重中之重,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任何守衛也不能議論一句的人。


    袁衝。


    皇帝初登基之時,率兵反判的人。


    皇帝當年沒有痛下殺手,而是把他押在了天牢,命人嚴密看守,許多年來,從未提及過此人,就像是把他遺忘了一樣。


    可是,任誰都知道,自古以為為帝者,最不可能忘記的,就是曾經想要篡位謀逆之人。


    崔浩的思緒還在震驚裏,太監已經念完了聖旨,“崔大人,執行吧。”


    崔浩接過聖旨,仔細的看了看,的確是真的,他縱然心中疑惑,但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天牢官兒,沒有資格多問。


    他點了點頭說道:“公公請稍後,容本官去安排一下,此人為重犯,多年來的在天牢中嚴加看守,如今要出天牢,也要有重兵押送才是。”


    太監看了看天牢的方向,“崔大人先去安排,稍後也會有皇上派出的人來到,與天牢的守衛一同押送,咱家來傳聖旨,先到一步。”


    “如此最好。”崔浩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是擔心這萬一袁衝在路上被人劫走,到時候罪過還要由天牢來承擔,那就要大事不妙了。


    他對著那太監拱了拱手說道:“請公公進去稍後吧,本官前去安排人手。”


    太監看了看黑暗中的天牢,巍巍如一個巨形的怪獸,覺得這地方甚是晦氣,想了想說道:“罷了,咱家就在這外麵等吧。”


    崔浩也不再勉強,點了點頭,轉身進去了。


    就在崔浩進去安排的同時,冷可情也得到了消息,她的眉梢微微一挑,唇邊露出幾分笑意。


    天牢深處的一個獨立牢房內燭火昏暗,如一粒殘豆一般發出微弱的光,一人手戴著鐐銬,閉了眼睛,坐在床上,頭靠著牆,長發垂落,遮住他的臉,看不清容貌,隱約覺得此人身材魁梧高大,一身的沉冷氣息。


    幽暗的通道裏響起腳步聲,匆忙而輕快,聽那聲音越來越清晰,竟是向著這邊而來。


    那人霍然睜開了眼睛,如猛然迸出兩道寒光的獸眼,散發出駭人的冷意。


    燭火的光芒隨著腳步聲一起傳來,點點光亮越來越亮,在他的牢門前停下,崔浩舉著燈籠看了看裏麵,低聲說道:“袁衝,皇上有旨,詔你入宮。”


    那人的頭動了動,他抬起手理了理兩邊的發,臉露得多了些,一張臉瘦而長,兩腮的肉凹陷了下去,顴骨高高,嘴唇有些青白。


    他眯了眯眼睛,並未說話,隻是慢慢的理著頭發,手上的鐐銬因為他的動作而發生清脆的聲響,在這夜色中格外清晰。


    “來人,開鎖。”崔浩對身後的人說道。


    一人上前來,打開了牢門,崔浩一揮手,幾個守衛手中舉著閃亮的鋼刀走了進去,鋼刀齊刷刷的架在袁衝脖子上,冰冷刺骨。


    “走吧。”崔浩催促道。


    袁衝在眾人的包圍之下出了牢門,有多久沒有走出過這個門了?大約有十年了吧?外麵是怎麽樣的一方天地?


    他向外走著,步伐穩健,不快不慢,是標準的官步。


    崔浩在他的身後看著,不由得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聽聞這個袁衝,之前也是一位大將軍,手握重兵,和現在的冷大將軍齊名。


    冷肅袁衝,是王朝的中流抵柱,不可或缺的武將之才,隻可惜……袁衝心生貪欲,竟然妄圖逼宮廢帝,那時皇帝尚且年幼,根基還未穩,若不是因為當時的冷大將軍率兵救駕,恐怕現在早已經是別樣的天空了。


    袁衝兵敗失利,成為了階下之囚,他從此告別了金堂玉馬,朝野風光,在這不見天日的天牢之中,一關便是十年。


    走出牢房到了地麵上的那一刻,袁衝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黑夜深沉,天邊的星閃著晶亮的光,月光朦朧如水,天地之間盡是它潑灑下的銀色光輝。


    迎麵吹來溫潤的風,帶著夏天的熱氣,可那又如何?總是真實的感受。


    他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一雙眼睛寒光閃動,比天邊的星還亮。


    崔浩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輕輕的揮了揮手,黑暗之中那些弓箭手拉滿了弓弦,“咯吱吱”的輕響在夜色中悄然作響,森冷的箭尖兒從各個方位對準了袁衝,隻要他有一絲的不對,便會被立刻射成刺蝟。


    崔浩不能不小心,不能不謹慎,袁衝身手極好,有萬夫不擋之勇,未出事之前神勇非常,二十幾個護衛全副武裝都不能近得了他的身,雖然在牢中困了多年,人也變得清瘦了許多,但是那股子狠辣和精氣神兒卻依舊未散。


    袁衝並沒有什麽不對勁,那些拉弓之聲他也聽得分明,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隻是微眯了眸子,昂著下巴,唇邊是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崔浩倒比他還要緊張,看了看不遠處的大門,對一個手下道:“去看看,宮中的人到了沒有。”


    “是。”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大門之外有雷霆般的馬蹄聲響起,踩著大地如同地震,在黑夜中如滾滾驚雷,激起無數的塵土,似騰起的煙霧,那些騎士在烈馬之上狂奔而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王痞妃:廢柴小姐狠囂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五玲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五玲瓏並收藏冷王痞妃:廢柴小姐狠囂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