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可情被容卿的話嗆得咳了兩聲,司徒燁的側臉在淡金色光芒裏有些模糊不清,他似乎是笑了笑,隨即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冷可情心中對司徒燁有些愧疚,人家好心好意的送包子來,連一個都沒有吃完呢……


    “看夠了沒有?”某人的醋意還沒有消,一開口還是酸味濃鬱,他低頭看著自己差人送來的食盒,長眉微挑,如在這蒼穹下展開的羽翼。


    “你怎麽會來的?”冷可情收迴目光,心中暗自覺得這皇帝的氣量太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況還是那麽一個美男。


    她刻意岔開話題,卻又引起容卿的另一番不滿,他冷哼了一聲,“我怎麽就不能來?他能一早上巴巴的來送包子,我就不能來看看這些吃食合不合你的胃口?”


    “……”冷可情撫了撫額,這位皇帝陛下的醋意未消,無論說什麽話題,都能繞到司徒燁的身上去。


    她好氣又好笑,難得聽到他這樣隨心所欲的說話,而不是像平時高大上的說一些正經八百的詞兒,聽得她耳朵疼。


    不過,他還真是夠可以的,看這樣子,居然是懷疑自己和司徒燁有什麽了?唉……虧這家夥坐擁後宮,他難道就不知道對於女人來說,誰先入了心,誰就是入眼的那一個?


    別人,即便是長得再好,長得再驚天地泣鬼神,也不過是美色動人罷了,而那種,動的是人的眼,不是心。


    她歎了一口氣,覺得皇帝陛下平時習慣了被人追,可能一時無法想得通,再說,這家夥保不齊一想不通了就犯病,想想還是算了吧。


    這樣想著,她便從食盒中拿起一塊雲片酥,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淡淡的香氣,絲絲的甜味,咬一口,那種感覺在舌尖上蕩開來,讓她忍不住讚歎一聲。


    隨著她的讚歎聲,容卿的眼神總算是暖了些,嘴唇微微翹起,若有似無的一點弧度,看在冷可情的眼中,卻是一個快樂的符號。


    冷可情的心情也因為這個符號慢慢飛揚了起來,她微微昂起頭,坐在草叢間,看著從草尖裏一點一點升起的太陽,那些翠綠的草尖變成了金黃色,在風中微微俯身,似乎柔軟的掃過她的心。


    “可情,九門提督的位置朕已經握在手中,另外,”容卿的聲音散在風裏,溫柔的拂過她的耳邊,“皇宮內有禁軍,皇城之外,有一個軍營,原本是在冷肅的手下,隻不過,那些士兵的身份很特殊,他們難以管束,所以,這個軍營慢慢成了擺設,雖然軍餉供應之類的照就,但也不過就是養著他們罷了。我本來已經有了裁撤之心,可是……”


    他頓了頓,抬手為她掠了一下耳邊的發,“現在我改變了主意,那些人雖然難以管束,但是一旦收服了他們,便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你……願意不願意去試試?”


    冷可情一怔,她側首看著他,唇邊還沾著一些點心屑,她的眼睛晶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這一刻,溫柔的風似乎變成唿嘯的海浪,從她的心間刮過,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卿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麽,她再清楚不過,如他所言,如果能夠這些人能夠被她收服,為她所用,那麽,這無疑就會成為她自己的力量。


    真正的,屬於她的力量。


    關於那個棺材鋪,她還凝思苦想,如何委婉的對容卿提起,讓他既能夠接受,也不會太過於反感。


    畢竟,沒有哪個君王,能夠容忍有人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這件事,無論是出於什麽目的,何況自己還是他後宮中的女人。


    沒有想到,容卿現在居然以一個軍營送上。


    這是他的成全。


    他從來不多說,但是,他卻什麽都明白,明白她所想,她想要的,明白她堅持想得到的。


    自由,不被束縛。


    “你若覺得困難,我可以派人助你……”容卿見她長久不言,以為她是因為那些人難於管束而不想接。


    “不用了,”冷可情深吸了一口氣,滿心滿肺都是山間的清新之氣,她的眼睛裏折射著漫天的金光,微微笑起,“我可以的。”


    容卿也極慢的露出一個笑意,“好,我相信你。”


    這邊容卿輕巧的把一個軍營送了人,城中驛館中的世子錚嚴烈卻因為自己的手下而頭疼不已。


    那幾個村子裏發生了瘟疫,帶路的人感染了疫病而亡,手下這些人也或多或少的出現了一些症狀。


    這些事情都像是一個接一個的驚雷,炸得錚嚴烈不知所措。


    若是在攻疆,這些人早就被他殺死了,連屍首都不會留,隻是,這是在京城,他帶來的人本就有限,若是都殺了,到時候安全問題怎麽辦?


    難道要讓那些朝廷侍衛來保護自己的安全嗎?笑話!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時間無法抉擇,一雙眼睛裏兇光畢露,殺令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巴圖力微著皺眉頭,他豈能不知錚嚴烈此時心中所想,不過,這些人總歸還有用處,現在不是死的好時機罷了,他覺得這些人的命還真是大。


    “世子,眼下的情況還是以穩妥起見為好,先讓他們下去安置,吃一些我們帶來的藥,看能否把病治住,若是不行的話,到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


    錚嚴烈沉吟半晌,隻覺得心情煩躁,他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不想再和這些人再多呆一刻,萬一……把自己傳染了怎麽辦?


    他擺了擺手,“就依你所言吧,帶他們下去。”


    “是。”巴圖力垂頭拱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的光。


    那些人跟著巴圖力離去,錚嚴烈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他看著方才那些人跪過的地方,想著是否應該讓這驛館中的人過來好好的打掃幾遍。


    正在此時,門口人影一晃,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來,雪凝郡主走了過來,她微微側首,她身後的小丫環立即會意,在門外停下腳步,隨即關上了房門。


    她慢步走到錚嚴烈的麵前,淺淺一笑,媚意在眼角綻放如花,“哥哥,什麽事情如此煩惱?”


    錚嚴烈歎了一口氣,“事情你也都看到了,我本來計劃著讓皇帝以親王之駕迎接,眼下卻……我懷疑此事和那兩個農夫脫不了幹係,便派了人去屠村,不知道怎麽搞的,城郊的幾個村子居然發生了瘟疫,帶路的人死了一個,派去的那些也或輕或重的染了些迴來。”


    他說到這裏,眼底一冷,咬了咬牙道:“若然不是因為在京城,沒有人手可用,我早就……”


    雪凝郡主聽著他的話,眉心不由得一跳,強按下狂跳的心,她隻覺得後背有一股寒意,讓她的指尖都有些發涼。


    早知道錚嚴烈素來心狠,卻不想他居然狠辣到如此的地步!甚至身在京城也沒有收斂!屠村,虧他想得出!


    隻是,這些話,她不敢說,因為她知道,在錚嚴烈的心中,自己和那些侍衛沒有什麽區別,若是招惹了他,或是沒有了自身的價值,她一樣會被他如同抹布一樣的隨意拋棄。


    她抿著唇,翹出完美的弧度,眼睛裏的笑意愈濃,她上前一步,輕輕握住錚嚴烈的手,聲音溫軟道:“哥哥,您不用擔心,那些小小的疫病不算什麽,有妹妹在,自然不會讓那些東西傷到你。”


    錚嚴烈的眼睛一亮,眉頭總算是鬆開,露出明亮的笑意,他反握住她的手,“是了,我怎麽忘記了,妹妹的體質不同於常人,對於這些疫病自然是怕的。”


    “哥哥胸懷大事,這些小事難免會忘記,沒有關係,妹妹為你記著呢。”雪凝郡主乖巧的說道。


    她心中卻在冷笑,你真的忘記了嗎……恐怕是在等我自己說出來吧?


    她說罷,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從發間取了一隻發釵,用尖銳的尖對著手指輕輕一刺,鮮豔的紅色血珠頓時滾在雪白的指尖,顫顫微微,刺她眼睛微微一痛。


    她手指一翻,“咚”的一聲微響,血珠滾落在杯中,她接著用力一擠,血珠又滴落了十幾顆她才收迴,錚嚴烈一把握住她的指尖,吮在唇間,滿眼盡是疼惜。


    “還疼不疼?”錚嚴烈看著那蔥管一樣的手指,指尖上那點小小的紅點清晰可見,他似氣又疼,“你呀……”


    “為了哥哥,妹妹不怕的。”雪凝郡主垂下眸子,看著那茶杯中的血說道,“隻是有這血還不行,妹妹迴屋去拿一粒清血丹來吧,更保險一些,哥哥先把這血用清水飲了,妹妹去去就來。”


    她剛要轉身走,錚嚴烈把她一把摟在懷中,下巴放在她的頸窩,聲音低沉,滿滿的疼惜浸潤了每一個字,“妹妹……你如此為哥哥,等哥哥做了王,定當不辜負你。”


    雪凝郡主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譏誚和恨意,聲音中卻是真情流露,“妹妹隻要哥哥安好,此生便滿足了。”


    兩個人於是深情相擁,隻是一處深情,卻是兩副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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