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黑影帶著愛因斯坦出驛館,愛因斯坦一刀砍斷了馬韁繩,那人也飛身上了馬,兩個共乘一匹馬,快速向前奔去,很快把那些侍衛的叫喊之聲甩在了身後。


    跑到一條安靜的小巷,愛因斯坦住了馬,對身後的人拱手說道:“多謝仗義相救,不知閣下是……”


    那人並不迴答,臉上也蒙著黑布,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溫度,像是一條冷靜的蛇。


    愛因斯坦心中不由得有些警覺,依他多年的暗衛生涯經驗來判斷,此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但是他現在是遊太義,不是愛因斯坦,所以,臉上依舊是感激莫名的神色,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水道:“兄台?不知你家在何處?不如讓在下送你一程?”


    黑影擺了擺手,低聲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夜闖驛館?”


    “我……”愛因斯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抿了抿嘴唇,然後一挺胸膛說道:“我就是來……看看,來看看。”


    “看看?”那黑衣人自然是不信的,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光,“看什麽?那裏有什麽好看的?”


    “聽說……攻疆世子進了城,在那裏休息,我沒有見過外族人,一時好奇,就去看看。”愛因斯坦隨口胡說道。


    他心中明白,此人到驛館一定也有是目的,自己越是不說,此人越是懷疑,越有興趣,或許,更能套出線索來。


    “冒著生命的危險去看一個外族人,你的好奇心也太強了些,要是真的想看,你完全可以等到明日,到時候攻疆世子進宮麵聖,他的隊伍手下全都是攻疆人,你走在街上就能看到,犯得著像現在這樣弄得一身傷嗎?”


    黑衣人聲音冰冷,像是結了冰的刀鋒,毫不留情的割破了愛因斯坦的脆弱謊言。


    “我……”愛因斯坦摸了摸頭,有些難為的想了半天,然後一歎氣,“反正我就是閑得沒事,行了吧?”


    黑衣人冷聲一笑,他手指間突然多了一把匕首,愛因斯坦覺得自己的頸間一涼,那把匕首便貼住了他的肌膚,黑衣人的聲音比匕首還要冷,“說,你究竟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愛因斯坦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恐,“明明……是我先問你的,你怎麽倒問起我來了?”


    黑衣人沒有答言,隻是一眯眸子,匕首的刀刃更貼了幾分,一絲銳利的疼痛從那裏傳來。


    愛因斯坦驚叫了一聲,然後死死的閉上了眼睛,對著夜空道:“大人,小的無能,沒有辦法完成您的重托,不想今日死在這裏!下輩子做牛做馬,還要為您效力,報答您的知遇之恩!”


    黑衣人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手上的力度也鬆了幾分,“讓我猜猜,你是誰的人。”


    “哼。”愛因斯坦一聲冷哼,把脖子一梗,並不說話。


    黑衣人聲音裏有淡淡的笑意,“你是……姚府的人?”


    愛因斯坦不睜眼,心中卻是一動,姚府?哪個姚府?這人怎麽會想到姚府?


    “看起來不是,難道是……馬家的人?”


    愛因斯坦依舊沒有反應。


    “那就是……秋家的人?”


    愛因斯坦猛然睜開了眼睛,緊緊盯住黑衣人。


    黑衣人一笑,慢慢收迴了架在他頸間的匕首,“原來是秋閣老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哼,”愛因斯坦依舊不肯說,“別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要脅我出賣主子。”


    “秋閣老派你來幹什麽?”黑衣人聲音緩和了些,“你不用擔心,都是同道中人,否則我也不會在那裏救下你。”


    “派我來自然是有事,不過我答應過大人的,不能隨便說,”愛因斯坦悶聲悶氣的說道:“你的救命之恩我記下了,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多謝你。”


    黑衣人微眯了眼睛,似乎還想說什麽,愛因斯坦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會說的,你不要再問了。”然後閉緊了嘴巴,一副死也不會再開口的樣子。


    黑衣人被他的憨厚呆傻的樣子逗得一笑,“好吧,不問便不問,小兄弟,你很有意思,後會有期。”


    說罷,他轉身一躍,身子竟然輕盈如燕,雙手臂展開如翅,快速的向著黑夜掠去。


    他走之後,愛因斯坦翻身上馬,垂下的眸子中光芒銳利如刀,一絲呆傻的模樣也無,隻餘下淺淺的冷漠笑意。


    司徒燁的府第平時沒有外人來訪,他也早已經習慣了安靜,除了在冷府的時候,他大多數時候都在自己的府中。


    他的府第還是當初容卿為他選的,他自己挑了兩個院子重新修葺了一番,樣式都是按照遠在攻疆的母親所住的院子樣式,每每母親的生辰、他自己的生辰還有一些重要的團圓節日他便都迴自己的府中來過。


    他本來是帶著三個手下一起逃過來的,後來他被禁在京城為質的消息傳了出來,便陸續有攻疆的人來投,這些人自然是他在攻疆時的忠心部下,此時算起來也有二十多個人了。


    自從攻疆世子奉旨入京的消息傳來,他手下的這二十多個人便時時戒備,今日府中來了兩位重要的客人,戒備更是森嚴。


    冷可情換了農夫的衣服,容卿也換迴了自己的錦袍,與司徒燁坐在客廳中,商量著今天的事。


    關於城外那幾個村子的安全問題,按照司徒燁的說法,實在不能不多加防範,讓無辜的百姓受害,實在非人所願。


    正在商量對策之時,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隨即傳來米開朗基羅的聲音,“主子,屬下有要事求見。”


    “進來罷。”冷可情迴應道。


    米開朗基羅進了屋,神色有些凝重,他雖然垂著頭,但冷可情依舊察覺出了他的情緒有些不對,“怎麽了?”


    米開朗基羅把那封信遞上,低聲說道:“這是秋家讓人送到驛館的信。”


    “噢?”冷可情接過,卻沒有立時拆開,她看著米開朗基羅的神色,他始終微垂著頭,一張臉半明半暗在光線裏,看不真切。


    “信是……愛因斯坦送的?”冷可情心中不過微微一動,便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正是。”米開朗基羅不敢欺瞞,卻又無法說明當時的情況,隻是簡單的承認了。


    盡管如此,冷可情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既然是讓他送的信,他把信給了你,那他又要如何送?”


    “這……”米開朗基羅想著那驛館中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晃動的火光、紛亂的喊殺聲,他心像是被刀剖開了一樣,抿了抿嘴唇,不敢再說話。


    “到底是怎麽迴事?”冷可情心中一緊,聲音不禁一厲。


    “他……”米開朗基羅不由得用眼角掃了掃在一旁的容卿。


    暗衛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行事風格他最是清楚不過,這個時候,需要自己多做解釋嗎?


    容卿收到他的目光,慢慢的站起身來說道:“想必他是進了驛館,故意被人發現,然後經過一番拚殺,最後迴去複命說是被人發現,信沒有送成。”


    “那信呢?總該有個去處。”冷可情追問道。


    “自然是怕被人捉住,信落到不該落到的人手中,所以,在事發之後就把信毀了。”容卿微歎了一口氣說道。


    米開朗基羅垂著頭不說話,他知道容卿所猜的一點不錯,若是換成自己,也會這樣做的。


    冷可情的臉色微微白了白,燭光裏似透了明的紙,薄而脆,似乎微微一碰便會碎,容卿見她如此,心中不由得一緊,他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說道:“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那些侍衛還傷不了他。”


    盡管容卿心中明白,愛因斯坦現在的身份是秋府的一個普通的家丁,就算身手不錯受到了秋氏父子的賞識,但他的身手也不能好到哪裏去,否則的話就會惹人懷疑,要想著從侍衛的重重包圍中抽身,不受點傷是不可能的。


    米開朗基羅看著冷可情蒼白的臉色,自從跟了冷可情之後,除了那次容卿受傷,在他的印象中,冷可情似乎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神情。


    他心中不能得大為震動,上前一步跪倒道:“主子,屬下和愛因斯坦追隨主子,自當竭力為主子辦事,不論何時、何地,都以主子的利益為先。愛因斯坦今日所做之事是最為正確的選擇,換成屬下也會如此做。請主子不必擔憂,他定能全身而退。”


    冷可情的目光慢慢轉到他的身上,眼前的男子五官端正,神色肅靜,不算特別英俊,但也是英氣硬朗,但是他身為暗衛,無法以真麵示人,當危險來時,卻要首先權衡利弊,以主人的一切為先,哪怕自己有可能死後都被人所不知,連一塊無字碑都得不到。


    冷可情忽然想到自己前世的自己,那個時候她還算是為了錢,為了能過上好日子,那麽……這些人是為了什麽?


    她慢慢吸了一口氣,微微握緊了拳,“我有一個計劃,現在必須立刻開始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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