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郎中周東致是一個長相頗為俊秀的中年男人,由於皮膚白淨,相貌姣好,平時所穿的朝服又是銀色薄甲,所以從外表上看,與三國時期的有名戰將趙子龍有些相像,不過與趙子龍最大不同的是,他沒有上過戰場,能夠任兵部郎中之職,也是因為其父周遠行是一名悍將,為國戰死沙場。


    那些卷宗,便是在他的手中,調閱封存都是他的職責管轄範圍。


    他聽到有人提到要調閱當年逑城縣戰況的記錄卷宗,心中便是一動,無緣無故,怎麽會提起逑城縣?


    心中有些疑慮的,不隻周東致一個人。


    當年身為逑城縣戰役主將的馬世強便是冷聲一哼,“哼,要調逑城縣的卷宗,你們這是要查誰?”


    他的話冷而硬,像是凍了冰的刀子,往熱鬧的朝堂上一扔,壓製住了其它的聲音,沉寂了片刻之後,李漢拱手道:“下官並無針對誰之意,隻是天象如此……”


    “本官還未曾把你放在眼中,你想針對本官,還沒有這個能耐。”馬世強輕蔑的一笑,毫不留情的說道。


    李漢被他說得臉紅脖子粗,一口氣堵在嗓子裏說不上話來,他張口結舌的站在那裏,其它人的一見,也不敢再當出頭鳥。


    容卿的聲音從上麵傳來,“都說完了沒有?”


    眾人更是低頭垂首,不敢再多說一句,大氣都悶在胸腔裏,慢慢的吐出,生怕再弄出一絲聲響來。


    容卿似乎笑了笑,那聲音很輕,像是冬日裏的風夾著雪粒,“天象非人力所能更改,既然出現,便是有所指示。”


    他的話音未落,那些大臣都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靴尖,一雙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皇上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要準了翻閱兵部卷宗的建議嗎?


    “逑城縣在東南方向,但是東南方向可不隻有逑城縣,眾位愛卿,你們說是也不是?”


    容卿的話左右飄忽,意思讓眾官捉摸不定,他們隻能低頭應和道:“是,皇上英明。”


    “嗯,既然如此,朕看不如這樣吧,逑城縣當年的卷宗要查,但是不能做為重點,當年的戰役,馬愛卿立下汗馬功勞,如今突然查閱當年的卷宗對馬愛卿也不甚公平,重要的還是要放在實地勘察之上,派一位使臣,從京都出發,一路向東南,這一路之上除了看看究竟有什麽異常之事發生,也可以體察一下民情,一舉兩得。”


    容卿的話如同巨石,扔進了看似平靜實則洶湧的水麵中,更是激起無數的水花,那些官員都低著頭,一雙眼睛卻飛來飛去,恨不能把眼珠從眼框裏瞄出來,彼此遞著眼色。


    派使臣出使?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聽皇帝的意思,看似征求百官的意見,實則是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李漢突然說什麽天現異象,到底是真有此事還是有人授意?如果是有人授意的話,又是何人在背後操縱,意欲何為?


    今天的朝堂,處處都透著詭異呢。


    容卿見眾人不說話,便繼續問道:“眾卿倒是說說,由誰出使比較合適呢?”


    朝堂之上的氣壓因為這句話變得更低,出使東南?目的地還不定,還得一路走過去體察民情,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啊,而且……這事兒怎麽看起來都像是一個摸不著頭腦的圈套,到底是想套住誰?


    秋尚忠也有些意外,事情的發展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顯然現在已經不受他的控製,他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調閱兵部的卷宗,而現在皇帝說什麽出使東南,這是想幹嘛?而且這個人選……


    他在腦子裏快速的思考著,此去東南很是重要,調閱卷宗也不過是為了引發馬世強的舊事,好讓他出一口心中的惡氣,如果,能夠請旨去東南,親手拿到證據的話,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隻是……這事情還沒有和父親商量,他有些微微的猶豫。


    秋尚忠偷眼看了看站在武官隊列中的馬世強,他也似乎在想著什麽,看到馬世強,秋尚忠就怒火中燒,恨不能上去砍上他數十刀,可是想歸想,現在總要忍住。


    正在此時,容卿又問道:“諸位愛卿有誰願意前往嗎?”


    秋尚忠咬了咬牙,他生怕再有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正想著上前請旨,突然馬世強快他一步出了隊列,上前道:“皇上,臣願意前往。”


    秋尚忠一見,心中發急,急忙也上前道:“迴皇上,臣也願意前往。”


    馬世強迴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自己搶,又轉頭對容卿道:“皇上,當年臣征戰東南,那裏一片焦土,生靈塗炭,現在這麽多年過去,臣也想再迴去看看,那一方是否重新安樂,百姓是否生活無憂,臣願意前往,為皇上分憂。”


    秋尚忠心中冷笑,剛才馬世紀的那一眼他看得明白,虧馬世強現在還以為他的詭計自己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和他是一夥的嗎?


    他正想要開口,隻聽容卿道:“難得馬愛卿一腔憂國憂民之心,既然如此,朕便準了,由馬愛卿出使東南吧,一路上便走官道,到了驛站便往迴送一封信,好讓朕知道你的行程,再給你一塊令牌,若是有什麽異常,驛站上的官兵你可以憑令牌調動。”


    “是,臣謝皇上。”馬世強叩拜謝了恩。


    秋尚忠連嘴都沒有張開,事情就定了,他恨得咬牙,這一路上去了,馬世強還不任意妄為?就算當年的事情還有些蛛絲馬跡,也會給他消滅得一點不剩了。


    他存著最後的一絲希望,上前道:“皇上,馬大人身為九門提督,如何能夠隨意離開京都?這京城的安危豈不比什麽東南的天象更為重要?”


    他一提出這個疑問,其它的官員立即有人附和道:“秋大人說得對呀,九門提督地位重要,如何能夠隨意離開?”


    “京都除了宮中的禁衛之軍就是九門提督最為重要,東南之事再重要也比不上皇上的安危重要啊。”


    眾人七言八語,馬世強都聽在耳中,他心中有些疑惑,秋尚忠說這些到底是向著自己提醒自己職務的重要還是在和自己唱反調?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豈能不知職位的重要,但是逑城縣……


    今日朝堂之上突然被提起,他心中不是沒有疑慮,若是當年的事情真的被翻出來,恐怕對自己會非常不利,兩權相害取其輕,相比之下,還是親自走一趟最為穩妥。


    容卿聽著眾人的議論,沉吟了一聲說道:“秋愛卿說得也有道理,朕也覺得九門提督之職非常重要,馬愛卿在位多年,做得也非常出色,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接替人選。”


    秋尚忠心中一喜,馬世強心頭一沉,眾官一靜。


    隻聽容卿又繼續說道:“這樣吧,既然沒有合適的人選,東南之行又非常重要,馬愛卿就先把九門提督的官印交迴朕的手中,由朕親自替你做幾天這九門提督,等你迴城複命之後,再把官印原與你,如何?”


    眾人都是一愣,包括馬世強和秋尚忠在內。


    誰也沒有想到,皇帝想出的居然是這麽一個法子,由皇帝自己親自接任,誰能說這個人選不行?誰能說這個人選做得不如馬世強好?


    可是,馬世強這官位……迴來之後到底能不能複得了?


    秋尚忠微愣之後卻是一喜,不管怎麽說,自己想要調閱這兵部卷宗也不過就是為了擊打馬世強,雖然這個願望眼下實現不了,但是可以把他的官位奪了,也是喜事一件,算是意外的收獲了。


    他想到此處,便沒有再堅持什麽,百官都各懷了心思,一時間沉默無言,馬世強也在錯愕中,不知道該說什麽,未來得及再多說一句,隻聽容卿道:“既然眾卿都無異議,便如此辦吧。”


    容卿側首看了看布公公,“下了朝你便與馬愛卿一起迴衙門裏,把官印取迴來便是。”


    “是。奴才遵命。”布公公立即恭敬道。


    事已至此,馬世強也不能再說什麽,隻好點頭說道:“是,臣遵命。”


    接下來再也沒有了什麽大事,三言兩句結束便下了朝,馬世強刻意走得慢些,看著人群中的秋尚忠和李漢,心中的怒氣難消。


    他看了看四周無人注意,快步上前,對秋尚忠說道:“秋大人請留步。”


    秋尚忠迴過頭,見是他,臉色也微微變了變,“馬大人有何指教?”


    馬世強低聲說道:“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秋尚忠微微詫異,“天象如此,能怎麽看?再說,馬大人不也是如了願,討得了這巡視東南的差事嗎?你這相當於是代天子巡視,風光得很呐。”


    他說話酸溜溜的,馬世紀不是聽不出來,他微微挑了挑眉,圓眼睛一瞪,低聲說道:“你到底什麽意思?這麽陰陽怪氣的做什麽?”


    秋尚忠冷笑了一聲,他現在不想對馬世強再多說什麽,又不想看著這張臉生氣,索性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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