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尚忠的臉色綠了綠,像是一棵蔫了的青菜,眼睛裏卻冒著灼灼的光,嘴唇微微顫抖道:“父親,她……她……竟然和馬世強……唉!”


    他到底還是說不出口,秋鑫茂恨聲說道:“到底怎麽了?他們如何?你倒是說呀。”


    秋尚忠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她與馬世強在入秋府之前就已經成就了夫妻之實,根本不是什麽父女!還有,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姓馬的雜種!”


    “什麽?”秋鑫茂的眼睛睜了睜,蒼眉倒豎,“竟有此等事?”


    “當真,”秋尚忠雙手緊握成拳,“兒子親耳聽到兩個人密談,斷然不會有假!”


    秋鑫茂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後靠了靠,他的心狂跳,仔細的思考著這突發的事情,他心中不是沒有疑惑,隻是,秋尚忠說是親耳聽到,言之鑿鑿,由不得他不信。


    半晌,他抬起眼,“可馬世強,究竟是為了什麽呢?他總要圖些什麽吧?何況這一次,為父和他隱諱的提起漠王所說之事,他也是應允的。”


    “正因為如此才危險啊,父親!”秋尚忠急急道:“您想,他處心積慮的把柳裳安排進府來,挑撥兒子與傑兒的關係,讓我們父子不睦,再加上此時漠王的事,說不定他就想著拿到證據……”


    秋鑫茂的心頭一跳,也覺得事態嚴重,想到柳裳,他心中又湧起怒氣,恨聲說道:“還不都是你!你一看到那柳裳,魂都沒有了,還用得著別人處心積慮的安排?恐怕是你要處心積慮的把人弄進府中來才是!如今惹下禍事,還有臉在這裏說!”


    秋尚忠臉上有些訕訕的,心中自覺理虧,但是又身受其害,難免有些委屈,隨即便把滿腔的恨意都加諸在了柳裳的身上。


    他咬牙道:“父親,您放心!方才兒子隻是偷聽到那賤人和馬世強的談話,並沒有揭穿他們,一會兒她迴來,兒子定當拿下她,讓她付出代價!”


    “把這事兒辦得漂亮些,別再心軟!被美色所惑!”秋鑫茂心煩氣躁,現在再說什麽也是晚了。


    “是。”秋尚忠垂頭走了出去。


    他腳步沒有停留,快步向著柳裳的院子而去,心裏的怒氣像是翻湧的波浪,一層比一層深遠,讓他無法平息。


    冷可情和容卿迴了別院,洗去了臉上的易容,又休息了片刻,問米開朗基羅,“那家夥怎麽樣了?”


    米開朗基羅微微笑了笑,“迴主子的話,正在屋子裏抓狂呢,之前還叫得歡,現在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冷可情眼中冷光一閃,“放他迴去,告訴他,解藥就放在他賣給本宮的許願袋之中,在最高的樹枝上,讓他自己去找吧。”


    “是。”米開朗基羅隨即離去。


    時間不大,從後院的某一間屋子裏滾出一個人來,像是一個翻滾的肉球,恨不能多生出幾條腿來,快速的離開這個地方。


    秋晉傑到現在都沒有迴過神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睡了柳裳--當然,他也很喜歡柳裳,但是喜歡歸喜歡,最起碼的人倫他還是顧忌的,雖然這一次如了願,但這是代價太大了些。


    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裏一片迷茫,隻會說“嗯,是”之類的,還沒有弄清楚,就被又送迴了寺廟。


    而那個該死的法才,這兩天也似躲了他,根本不露麵了。


    天色漸晚,秋晉傑的心中又湧出煩躁來,他也是無意中發現,自從那天晚上與柳裳之後,好像……便失去了某些方麵重要的能力,剛開始他以為是受到了驚嚇,再加上身子勞累,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結果,時間過去,卻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他心中不由得有些著急,特別是夜幕降臨之時,更是讓他心中煩躁不安,跳躍的燭火被窗子裏吹進來的風吹得忽明忽暗,讓他的眼神也跟著忽亮忽滅。


    窗外的月光也模模糊糊,陰雲朵朵飄蕩,朦朧的月影在空中像是模糊的眼神,整個天空像是一張沉著的臉,天地之間的氣壓都像是被壓了壓,讓人心情鬱悶。


    秋晉傑心情煩亂,跟隨他一起來的妾室也被他打發到別的房間裏,對小妾的柔情蜜意,他發現自己越發力不從心,這一點認知讓他心中更是著急和恐慌。


    覺得那盞燈晃得眼睛疼,他便早早的熄滅了燈,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冷可情和容卿在不遠處偷偷瞧著,冷可情歪頭看了看緊跟著來的容卿,“皇帝陛下,您總是晚上偷偷溜出來,這樣真的好嗎?會不會太不合規矩了?讓那些言官知道了會怎麽說?”


    容卿輕笑了一聲,“那麽,愛妃,你總是這樣晚上跑出來,不伺候在朕的左右,是不是更不合規矩?至於那些言官,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不過,他們應該清楚的得很,曆史嘛,總是由掌權著寫出來的。”


    冷可情不得不承認容卿說得話有理,轉頭哼了一聲,看著窗子上秋晉傑模糊的影子,短促的笑了一聲,低聲說道:“秋晉傑應該有所察覺了。”


    “你在藥裏加了什麽?”容卿看著冷可情冷笑的模樣,警惕的說道。


    看到他緊張的模樣,冷可情淺淺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皇帝陛下,您不要害怕。”


    她說著,目光往下一掃,像刀子似的,快而狠的一刮,把容卿看得心中一抖。


    他正想鄭重的就這件事情和冷可情談一談,冷可情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去另一個地方看看。”


    “去哪兒?”容卿的話音剛落,冷可情已經像一道閃電般快速的掠了出去。


    前麵院子裏的樹上掛滿了許願袋,在風中輕輕的搖晃,碰來撞去,發出輕微的聲響,和著風聲,如同在這夜色中訴說著什麽。


    一個影子站在樹下,仰望著樹上晃來晃去滿眼的許願袋,吞了一口唾沫,蹭了蹭手,架上了一架梯子。


    他慢慢的向上爬,但是梯子相比樹枝來說,還是太短,他費力踮著腳尖上了樹,抬頭看著那些許願袋,覺得眼花繚亂。


    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想要緩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看到遠處陰沉的天,模糊的月,還有那些望不盡的樹影和屋頂,在暗夜中連綿起伏,像是一隻隻蜇伏著的怪獸,一陣風過,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他又蹭了蹭手,這兩日手更癢了些,抓心撓肝的難受,他必須要盡快找到解藥。


    冷可情看著那個肥胖的身影,唇角微微揚起,弧度溫柔,卻像一柄淩厲的刀鋒,她淺淺的一笑,伸出手指,指間一個東西飛出,直向西側值守的僧眾房間。


    “哧”的一聲微響,緊接著,房間裏本來昏暗的燈被亮起,有人披上衣服從裏麵走了出來,一個個手中提著火把,刹那間把院子照亮。


    “什麽人?”有人四處查看,看到了樹上的影子。


    “是誰在偷許願袋?”有人喊道。


    許願袋中裝的並不都是在佛前許下的願望,還有的有錢人附帶了一些銀票,以示心意更誠,所以,有人此時趁夜色而來,無疑就是想著這裏麵的錢財了。


    樹上的人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被人發現,他心中發急,但此時已經上來了,手上癢的難耐,怎麽也不能就此放棄,他快速的翻找著,忽然眼前一亮。


    而就在此時,那些人舉著火把已經到了樹下,眾人圍住樹,閃亮的火把冒出青煙,在夜色中光芒灼灼,把上麵的人眼睛熏的有些流淚。


    “到底是什麽人?”下麵的人隻看到人影,那些樹木枝葉擋住了容貌,又是夜色暗影中,根本看不清究竟是誰。


    上麵的人一見此景,萬般無奈,隻好硬著頭皮說道:“眾位師兄弟莫慌,是我。”


    他一開口,下麵的人聲安靜了片刻,隨即有人試探道:“可是法才師兄?”


    “正是,正是。”上麵的人應聲道,手中卻沒有停下來,他踮著腳尖,去夠一隻許願袋。


    “這麽晚了,你在上麵幹什麽?”下麵的人問道,聲音中有些疑惑。


    “我……我在這裏做功德,今天下午路過的時候,看到有的許願袋快要掉下來了,便出來係一係。”法才胡亂說著。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這種說法顯然無法讓眾人信服,做功德?誰會閑來無事這種時候做功德?何況,隻係一係,便值得跑到那麽高的地方嗎?


    其中一人上前,“法才師兄,你還是行下來吧,若是隻為做功德,不如明天讓師父帶著大家一起,到時候讓諸位施主也都放心,這樣才更好啊。”


    眾人一聽都點頭稱是,法才豈能不知事該如此,但他的本意哪裏是去做什麽功德,根本就是為了找那個有解藥的許願袋,但是此事卻萬萬不能對其它人說啊。


    他隻能沉聲不語,手上的速度卻在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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