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快步上前來,雙手合十道:“施主,還有什麽事嗎?”


    公子微微笑著,上下打量了他,道:“你叫法癡?”


    “正是,”小沙彌點了點頭,“這是師父給我起的,讓我不要執著於紅塵中的俗事和執念。”


    “不錯的名字,”公子讚賞道:“那,方才你那位二師兄呢?又叫什麽?”


    “二師兄名喚法才。”小沙彌迴答道。


    “發財?”公子一怔,隨即輕笑一聲,“還真是貼切。他方才訓你了?”


    “呃,沒有,”小沙彌臉色微微一紅。


    “出家人不打誑語噢。”公子眼角帶了笑,“他是不是怪你說了不該說的話?還叫你不要告訴你師父他收了我的錢的事?”


    “公子,你怎麽知道?”小沙彌詫異的抬頭,眼睛晶亮放光。


    “這個嘛,”公子煞有介事的搖著扇子,一線光影落在他的眉間,他的烏發輕輕飛揚,更顯得有幾分仙靈之氣,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聲音低沉卻如玉珠滾落,清晰入耳,“本公子剛才在佛前得了點化,有了一些通靈的本事,自然知道了。”


    “這……當真?”小沙彌眼睛睜了睜,鼻翼微微的動著,唿吸有些急促,樣子又笨又可愛。


    一邊的侍衛垂下頭,把差點忍不住的笑意憋了迴去,小廝也微微抿了嘴,眼睛看著腳尖,眼角的笑意隨著樹影一晃。


    “主子真是能騙人啊……”


    “當著佛祖的麵兒就敢亂說,主子百無禁忌!威武!”


    公子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平靜,鄭重中帶了幾分威嚴,小沙彌氣息一凝,再次雙掌合十向公子行了個禮,動作更標準,神情更恭敬。


    “施主,您……能不能跟小僧去見一下方丈?”他問完又擔心公子不願意,小心的補充道:“施主放心,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的。”


    此建議正中公子下懷,他心中高興,臉上卻是猶豫了一下,看著小沙彌帶著希冀的眼神說道:“好吧,誰讓我和你有緣,就答應你吧。”


    “多謝,多謝。”小沙彌高興的摸了摸頭,“公子您請隨我來吧。”


    方丈喜靜,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但勝在安靜,他獨居一個小院,院子不大,種了許多成年的翠竹,綠竹輕搖,竹香陣陣,竹葉聲聲,倒也是一番美景。


    小沙彌帶著主仆三人進了院子,公子一眼看到一個老和尚正在廊下打坐,他身材高大,雖然坐著但仍舊能夠看出來,頭頂上的戒疤明顯,長壽眉斜斜飛揚,微合著眼睛,鼻梁高挺,嘴唇輕輕的抿著,下巴上的胡須花白,在胸前輕輕的飄擺。


    公子眉梢輕輕一挑,這老方丈倒是有幾分氣度,聽到有人來,老方丈睜開了眼睛,看到院中的四個人並不十分驚訝,他的目光在那位公子的身上停了停,然後對小沙彌說道:“法癡,這幾位是……”


    小沙彌快步上前,他在老方丈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公子搖著扇子,眼睛裏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老方丈的神情變化。


    老方丈聽小沙彌說過錯,目光再次在公子身上轉了轉,他淡淡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院中的幾個石凳,“施主請坐。”


    公子也不客氣,慢步走到凳子邊,轉身坐下,看向方丈,他目光平靜無波,身後便是翠竹如畫,竹影輕輕落在他的身上,他月光色的錦袍上似潑了墨,深深淺淺的披了一身。


    他的烏發束在玉冠裏,一雙烏黑的眉毛精致如剔羽,眉下的眼睛如浸過水的寶石,光華動人,嘴唇紅潤,微微含了笑意。


    方丈看罷多時,轉頭對小沙彌說道:“法癡,你去備些茶來,好款待施主。”


    “是。”小沙彌恭敬退去,很快不見了影子。


    方丈雙掌合十,口頌佛號,他的眼睛明亮,似看破紅塵的兩道幹淨光芒,“施主,不知要見老僧所為何事?徒兒不懂事,單純愚笨,有事你請直說吧。”


    公子微微挑了挑眉,眼中的笑意一閃,並沒有太多的詫異,他輕輕合了扇子,“方丈果然英明。”


    方丈淡淡一笑,“老僧長伴青燈古佛,自然明白佛在,又不在,平日裏的香客把佛看得高高在上,疏不知,你越是仰望,就越是低入塵埃,施主坦蕩,老僧看得出,您並不是信佛之人,不信佛,卻隨小徒來見老僧,自然是有事要說。”


    公子的手指握住扇子,輕輕的擊打著掌心,一下一下,他的掌心潔白如玉,比起那精致的扇骨還要潤澤細膩三分,他眼角帶笑,微微挑起,隱約有幾分淩厲的光,恍惚間比天上的日光還要亮。


    “方丈大師智慧過人,在下佩服。”公子微微欠了欠身,語氣依舊平淡,“既然如此,在下便開門見山了。”


    方丈點了點頭,手指撚著胡須,“請。”


    “方丈,不知下一任的方丈人選,您心中可定了?”那公子打開扇子,眼光一掃,如轉動的明珠。


    方丈愣了愣,他知道對方前來定是有事,最近寺廟裏也不太平,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對方一開口,居然是問這種事。


    這種事……好像和外人沒有什麽關係?


    “不知施主為何有此一問?”方丈難得有了疑惑的表情。


    公子晃著扇子,竹光暗影裏他的肌膚光潔,被透過竹葉的細碎光芒鍍上了一層光亮,像是上好的瓷,“噢,也沒什麽,隻是想知道,方丈如此智慧,心中這人選可定下了?或者說……”


    他的聲音一停,像是慢慢拉起了一根緊繃的弦,讓人的心不知不覺間也跟著微微一提,“您覺得,這方丈之位,還能不能繼續傳下去?”


    最後一句輕輕,似乎散在了竹葉風聲裏,在老方丈聽來,卻像是勢如破竹的淩厲刀鋒,刹那間便逼到了眼前。


    他的唿吸微微一滯,撚著胡須的手指也一停,眼睛裏那份淡然如潮水般退去,“施主究竟是何許人?又為何有此一說?這寺廟雖然不大,但也已經小有百年曆史,老僧自問從未做過有愧於佛之事,不知施主……何故要與小寺過不去?”


    公子突然朗聲一笑,那笑聲最後又迅速的一收,短促的笑意讓人心底一涼,他的聲音沉沉,不似方才那般飄渺,如同千斤的鐵質兵器,沉冷的壓來,透出鐵血氣息,“方丈,不是我要與你這寺廟過不去,而是你這寺廟要與朝廷律法過不去!天子腳下,居然能出此等事!從未做過有愧於佛之事,敢問方丈,你這寺廟之中,除了和尚之外,還住了何人?”


    方丈聽著他一句比一句急,語速一字快過一字,看著對方在風中輕輕飛揚的發,發間那淩厲微眯的眸子挑起,眼角是淩厲如刀的光芒,三分冷意,七分睥睨,似坐在雲端的神,遙遙看來。


    方丈心頭一跳,他撚著胡子的手指一鬆,唿吸微微急促,臉色變幻,半晌,他調整了氣息道:“施主,您既然說出朝廷律法,想必是對本寺之內發生的事有所了解,也應該知道,本寺中的確住了貴客,雖然是帶發修行不曾剃度,但是當今聖上的旨意是一日旨意不到,他一日不能還俗,既然不能還俗,自然就算是我寺中之人。”


    “方丈說得好輕鬆,”那公子語氣突然懶散,嘴角的笑意有幾分戲謔,明顯的不認同方丈所說的話,“他既然算是你寺中之人,又可曾守過你寺中的規矩?”


    方丈微微沉吟,眉頭也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他雖然不曾事事過問,但是心中也明白得很,最後一層院子裏住得那位,必定不像其它的僧人一樣守著規矩時辰,也別指望他做什麽功課,說白了不過就是來這裏小住一些時日罷了。


    他心中雖然不願,但聖意難違,那人的身份又特殊,秋府又特意交待過,如何能夠去管他?隻求不要惹出其它事端來便好。


    隻是……聽眼前這位的意思,莫不是那位貴客做了什麽過份的事兒?不過,就算是做了什麽,也和這位沒有什麽關係吧,再怎麽說,這位有什麽權力管自己寺內之事?


    他搖了搖頭,“施主,請恕老僧還有功課要做,時間不早,便不再留施主了,還請自便。”


    那位公子並沒有動,甚至調整了一下坐姿,微笑道:“怎麽?方丈這是要下逐客令嗎?”


    方丈並不答言,也不否認,明顯是默認了他的意思,待他自討無趣,再也坐不住便可。


    可惜那位實在是不知道這自討無趣是什麽意思,也不會坐不住,反而笑意更濃,沒有一絲惱怒之意。


    方丈突然覺得這位的笑容雖好,但是卻有股子冷意,像是冬日裏雪中的梅花,美則美矣,香氣也好,卻帶著寒意逼人而來,讓人忍不住打個寒噤。


    “方丈,”疑惑中,方丈聽到那公子一字一句說道:“我是在救你。”他的話簡短,語氣卻堅決,似森冷閃亮的鋼刀中,透出血腥之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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