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遠榮的心頭一跳,臉上露出驚訝,聲調微揚道:“王爺此話何意?莫不是懷疑下官……”


    “不,不,”漠王搖了搖頭,天邊的陽光如金,照在他深紫色的朝服上,映著他俊美的容顏,“丞相大人誤會本王的意思了,本王當然不會懷疑孫丞相如何,隻是覺得今日之事頗為怪異,是不是宮中有人意圖不軌,太後和皇上身處險境?如果是這樣的話……”


    “王爺這樣說,是在質疑本將軍對抗小人的能力嗎?”沉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漠王迴頭望去,身著金色鎧甲的冷肅站在陽光裏,頭盔上的紅纓飄揚,如飛揚的血光。


    漠王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淺淺一笑,道:“大將軍此話何意?本王不太明白。”


    冷肅大步上前,身上的鎧甲發出鏗然之聲,他來到漠王的近前,隻拱了拱手說道:“王爺恕罪,本將甲胄在身,不宜行禮。”他說著,手掌一翻,一塊黑色的令牌躺在他的掌心,泛著幽冷的光。


    黑色令牌是用特殊的木質做成,有淡淡的香氣,四周是盤踞的飛龍,中間是一個“禁”字。


    漠王身為皇族王爺,自然知道這塊令牌是什麽,這是可以調動皇宮禁城內三萬禁軍的令牌,隻有一塊,由皇帝親手掌管。


    如今,這令牌在冷肅的手中。


    漠王的眉心微微一跳,他臉上的笑意愈濃,眼角微微飛揚,“禁軍令牌居然在冷大將軍的手中?可見皇上對大將軍的信任。”


    “皇上的信任是本將的福份,也是重責加身,這令牌是皇上親手交予本將,皇上嚴令,此次太後身不適,皇上隨時親自伺疾在側,其它人其它事如不是天塌地陷,一律不許打擾,”冷肅慢慢迴手掌,繼續說道:“王爺擔憂太後皇上之心,本將深感敬佩,但,還請王爺遵從皇上的旨令,也不要懷疑本將忠君報國之心。”


    他聲音鏘鏗有力,眉宇間正氣凜然,身上的鎧甲折射出金色的光,卻透出冷冷的氣息,漠王漸漸斂了臉上的笑意,長眉微挑烏若沉羽,一雙漂亮的眼睛目光輕轉,似初春裏最明媚的春光。


    “如此,甚好。”半晌,他點了點頭,轉身改變了方向,轉過身的瞬間,眼底的明媚乍去,一笑,森然。


    馬世強走出正門,翻身上馬,遠遠的看到秋尚東的轎子向東而去,他提著馬韁繩,看了看身後,馬頭轉向了西,手中的馬鞭一揚,馬蹄翻飛向西狂奔。


    來到一個小街路口,遠遠的看到一頂轎子停在路邊,馬世強冷冷的笑了笑,馬速不減,一路衝到了轎前。


    “籲……”他猛然一提韁繩,馬嘶鳴了一聲,前蹄高高揚起,他的手臂緊緊拉著韁繩,肌肉迸起,堅硬如石。


    轎簾一掀,秋尚忠坐在轎子中露出笑意,他揮了揮手,轎夫退了出去,守在路口,馬世強在馬上拱了拱手說道:“秋大人。”


    秋尚忠點了點頭,“馬大人,今天的事,你怎麽看?”


    馬世強的眸子微微一眯,手指捏著鋼針般的胡子說道:“能怎麽看?他不露麵,咱們也進不去,不過,這種日子不會長久,且靜觀其變吧。”


    秋尚忠心中冷笑,粗人就是粗人,不過,他麵上聲色不露,隻是微微沉吟了一下說道:“聽聞……昨夜馬大人的府上有人闖入?”


    馬世強轉頭看了看他,目光銳利,“秋大人的消息倒是靈通,不知是從何處聽何人說的?”


    秋尚忠也不尷尬,短促的笑了一聲道:“壞事總是傳得更快些,在下也不過是關心馬大人罷了,不知……昨天晚上的事,和今天早上的事有無關聯?”


    馬世強的手指一頓,日光裏他的眸光冷意閃爍,“秋大人多慮了,這兩件不相幹的事,你怎麽會聯係到一起?再者說,昨天夜闖我馬府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中了我親手射出的弩,秋大人,你覺得……這兩件事有關嗎?”


    秋尚忠輕輕皺了皺眉頭,他雖然是文官,但是也聽說過馬世強隨身攜帶的弩箭的厲害,想想也對,皇上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半夜出宮去闖什麽馬府,還被射傷,聽起來都覺得像是天方夜譚。


    想到此處,他微微笑了笑,“也罷,算是在下多慮了,但望馬大人一切順利,早日找到擅闖府第之人。”


    說罷,他放下轎簾,幾個轎夫重新走到轎邊,抬起了轎子。


    馬世強一甩馬鞭,馬蹄聲踏在青石磚路上,一騎絕塵,飛揚而去。


    馬世強從未將秋尚忠放在眼中,他不過是給秋閣老幾分麵子罷了,這個秋尚忠……哼。


    漠王坐了轎子,剛剛要出宮門,便看到宮中出來的采買的馬車,前麵坐著一個太監,眉眼甚是熟悉。


    他的心頭微微一動,低聲對轎邊的人說道:“跟上那輛馬車。”


    “是。”


    馬車出宮門要受檢,速度慢了很多,走到拐彎處,與漠王的轎子擦肩而過,突然抬著轎子前麵的人似乎被碰了一下,腳下一滑,“哎喲”一聲。


    馬車上的人迴頭一看,那轎子明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急忙停下了馬車,跳下來仔細一瞧,原來是漠王的轎子。


    小太監一驚,急忙嚇得跪倒請罪,漠王掀起簾子看了看他,“是不是小平子?”


    小太監低頭說道:“正是奴才,衝撞了王爺,奴才有罪。”


    “罷了,”漠王擺了擺手,“不是什麽大事,你這是要去哪兒,如此著急?”


    “迴王爺的話,奴才要出宮去采買。”小平子迴答道。


    “噢?你能否幫本王做一件事?”漠王笑意淺淺。


    容卿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冷可情那雙通紅的眼睛,心頭驚了驚,低聲道:“可情,你……沒有休息嗎?”


    冷可情見他醒來,嘴角飛快的一勾,“如何了?感覺怎麽樣?”


    容卿抬了抬手臂,活動了一下說道:“很好,感覺好多了。你還沒有迴答我,你都沒有休息嗎?”


    “我沒事,好得很,”冷可情道:“你這樣累不累?我扶著你換個姿勢躺一躺?”


    “不了,”容卿晃了晃頭,“總躺著身子都木了,我下去走走。”


    冷可情察看了一下他的傷口,這才點頭說道:“好吧,你要小心些。”她說著,輕輕扶起他,她的發垂下,掃在他的胸前,淡淡的香氣讓他的唿吸都順暢了許多。


    他在床上坐好,她垂首為他穿上靴子,他低頭看著她,看到她袍子上的血跡,輕輕抬手,撫了撫她的發,聲音柔柔道:“可情,你是不是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休息?”


    “這不重要。”冷可情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著他,眼睛裏的光芒閃爍如星,“來吧,我扶你走走。”


    “可情,”容卿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你聽我說,我沒事了,很快就會好,你要調整一下,放鬆一下,不要這樣緊繃著自己……”


    “這不重要。”冷可情打斷了他,“現在最重要的,是看著你好起來,然後……”


    “然後什麽?”容卿的眼中閃過疼惜,他知道她的心裏堵著一口氣,她如果不打開這個結,不咽下這口氣,早晚會嘔出病來,現在的冷可情已經累到了極致,怒到了極致,全靠這一口氣撐著,他不能看著她這樣下去。


    她的目光閃動,眼白通紅,像是燃起的火焰,“我一定要讓馬世強血債血償,必定要讓他用十個血窟窿來償還!”


    她的話說得殺氣騰騰,微亂的發絲映襯著蒼白的臉色,唯一雙眼睛晶亮如火,容卿的心中一痛,趁著她低頭的瞬間,抬起手來。


    冷可情暈了過去,容卿伸手攬住她,她的臉上還有淚水的痕跡,臉色如同落了霜的紙,薄而透明,似乎一碰,便會讓人心碎。


    容卿想著她昨天晚上的淚光,她淚水不止的模樣,最初見到她為他流淚時候的欣喜早已經不見,隻覺得戳心,千針萬針紛紛紮來,一顆心千瘡百孔。


    窗外西斜的陽光灑進室內,如金如火,卻照不亮他的半邊容顏,他攬著她的姿態珍視,日光卻勾勒出他冰冷的目光,陰冷而森然。


    馬世強,你且等著!


    冷肅進房間來的時候,發現床上床下的人已經調換,不由得愣了愣,容卿看到他,目光掃過來問道:“有事?”


    冷肅隨即迴過神來,上前道:“迴皇上的話,臣是來向娘娘複命的。”


    “嗯?”容卿聲調一揚。


    冷肅把冷可情吩咐他和孫遠榮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今天百官的反應和與漠王所說的話都詳細的說明,容卿靜靜的聽著,麵色沉冷。


    聽冷肅說完,容卿看了看床上睡著的冷可情,聲音緩緩道:“她累了,讓她好好休息,隻是朕不能留下來陪她了,還有母後,你去派人接母後來,朕要同母後一起迴宮。”


    冷肅知道事情緊急,這彌天大謊說出去,總要有人去圓,容卿和太後現在是必須迴宮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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