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樹叢那邊的人影晃動,並沒有發覺另一麵有人在駐足偷聽。


    “小主,您采的這些是什麽呀?”


    “這叫蘭玉草,長得很普通,看上去像是一般的青草,實際上可寶貴著呢,曬幹了用蜂蜜拌了,再放到青鬆樹下埋上一冬,等到次年開春挖出來泡茶喝,那味道又香又涼。”


    “小主,您知道的真多。”


    “我也就是以前在家的時候愛擺弄花草,沒有想到在這花園中居然也有罷了。”


    “小主,您是不是想著給皇上品嚐品嚐?”


    “別胡說……”女子的聲音嬌柔卻帶著明顯的喜悅,“是我自己嘴饞罷了。”她頓了頓,似是喃喃自語道:“我看皇上的樣子,像是不太喜歡喝那個湯羹呢。”


    “小主,您說什麽?”


    “啊,沒什麽,”女子淡聲道:“看看那邊還有沒有,差不多就該迴去了。”


    “小主,這邊多著呢,恐怕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寶貴呢。”


    “說得是,”女子語氣中似乎有些遺憾,“我本來想著做好了分給其它的宮中姐妹一些,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萬一……”


    她沒有再往下說,小宮女卻是聽懂了,“小主顧慮的是,她們不一定會領小主的心意的。”


    “說話仔細些!”女子低聲提醒道,“對著我說說也便罷了,仔細被別人聽到不饒你!”


    “是……”小宮女自知失言,語氣怯怯的說道。


    “唉……”女子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沉吟了片刻說道:“本來我還想送皇後娘娘一些的,自從我入宮來,娘娘一直照拂我,但是娘娘那裏的東西都是極好的,我這些花花草草的,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皇上都知道娘娘那裏東西好呢,那天我去送湯羹,還特意問過我去之前皇後娘娘有沒有賞我茶喝……”


    本來燦爛如金的陽光似乎暗了暗,皇後的眼前黑了黑,最後那句話像是一道靂閃,那般毫無征兆的劈下來,極亮的盛開在眼前,極亮之後便是極暗,一霎間似乎所有的神智都被抽走,腦子裏空白一片,連唿吸的能力也已經喪失。


    周嬤嬤看著她白透的臉和瞬間濕透額角烏發的冷汗,嚇得渾身一抖,急忙扶住了她,腦子裏有什麽唿嘯而過,皇後閉目中狠狠的抓住了周嬤嬤的手臂,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很久,久到她以為自己死去不再醒來。


    然而,她終究還是醒了過來,眼前的矮樹叢之後那兩個身影早已經不知何時離去,隻剩下深深淺淺的影子,綽綽的晃在一起,恍如間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可怕至極的夢。


    然而,她知道,那根本不是夢。


    她在那女子開口的時候就聽出了她的聲音,正是新入宮的孫曉姍,那個聽了自己的話,奉上了湯羹的孫曉姍。


    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方才所說的話,所說的那句關於皇帝問起自己有無賜茶的話。


    那茶……自然是有問題的,她堅守著一個信念,這後宮之中的皇長子,自然應該由自己生出來,其它的女人都不行,她們不配。


    但是,她向來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露,卻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最擔心知道真相的人卻知道了,而且,同樣瞞她瞞得滴水不露。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是如何知道的?自己恐怕無法知道答案了。


    “娘娘……您沒事吧?”周嬤嬤看著她不帶一絲血色的臉和緩緩留下血跡的嘴角,兩者相映之下,是驚人極致的豔與涼。


    皇後的眼神迷茫中慢慢滲出堅定來,像是溫柔的雪終於化去,慢慢露出裏麵早已埋好的刀鋒來,無論是親手鑄就,還是命運之手的安排,她都無從去考慮,她現在腦海中隻轟鳴著一個聲音,那便是,她不能不反了。


    今天這一天過得精彩,每個人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冷可情在黃昏時分才迴到了冷府門口,一天的忙碌倒讓她覺得很是高興。


    上午帶著容太後玩得很痛快,下午也不虛此行,租下了一個門麵房,還帶了江朗過去認了認門,他本身也沒有什麽重要的行李,簡單收拾了隨身的物品便安置了過去。


    冷可情心心念念的事終於算是安定了下來,雖然隻是一個開端,但是是在向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心中還是十分愉悅的。


    轎子到了府門前,在轎中休息了片刻,疲倦感便更濃了些,她正想著是讓轎夫直接抬進去還是自己再走走,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道:“你是什麽人?老爺的轎側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下賤的丫頭走了?”


    冷可情微微怔了怔,她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那聲音實在清晰,她沉聲說道:“停轎。”


    轎夫停下了轎子,維多利亞上前伸手掀起了轎簾,冷可情彎腰下了轎子,抬頭看了看,門前的牌匾上寫著“大將軍府”,沒錯啊,是自己家門前。


    她側首望去,一個女人帶著四個丫環正站在自己的不遠處,五雙眼睛都瞪圓了看著自己。


    冷可情直接忽略了那些女人的目光,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轎子,突然間明白,噢……今日出門前管家給自己安排的是冷肅的轎子,方才自己人在轎中,這女人是以為轎中坐著的是父親吧?


    那麽,她方才的話,是對維多利亞說的?


    冷可情腦子裏飛快的轉過了彎兒來,她微斂了眸光,看向那個女子,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皮膚潔白細膩,烏發如雲,身材略顯豐盈,保養得算是不錯,隻是一雙眼睛細長,眼妝化得過濃,眼角微微挑起,帶著幾分刻薄。


    她原來這身軀的記憶湧來,冷可情便立即知道,這個女人原來是冷肅的兩房妾室中的一位,正是去了娘親省親的那一位,全名是什麽原來的冷可情也並不知道,隻是模糊記得府中上下都稱她為淩姨娘。


    這位淩姨娘一貫會演戲,冷肅麵前大都以嬌弱的形象出現,而平時則是性子乖張潑辣,對下人們也是輕則謾罵,重則動手懲罰。


    因她出身比另一位姨娘要好一些,又貫會演戲,所以一直壓了另一位姨娘一頭,處處占了上風,在這府中,便是一副女人的作派,對那些年輕的有幾分姿色的丫環頗為嚴格,時時防備,斷了她們接近冷肅的機會和念想。


    所以,方才她以為這轎中是冷肅,見到維多利亞在轎側,維多利亞是大宮女出身,氣質自然不是尋常的丫環可比,而且又是這樣的麵生,便立時像貓被踩到了尾巴。


    如今,見轎中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女子,而且美麗異常,淩姨娘又震驚又憤怒,她以為是自己這段時日不在府中,冷肅居然不聲不響的又抬了其它的女人進來。


    正在憤怒中,眼前的女子一個眼光掃過來,微挑的眉梢,飛揚的神采,那淩厲的目光,都讓她微微震了震,這個姿態……真是和冷肅很像啊。


    她微微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女子突然淺淺的一笑,如同山岩上突然綻放的一朵嬌美的花朵,於剛硬中透出幾分淩厲的美來。


    更讓她震驚的是,這女子聲音淡淡,卻字字像釘子似的紮在她的心間,“淩姨娘,你方才是對本宮的女官說話嗎?未免太過放肆了。”


    淩姨娘霍然睜大了眼睛,她一時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難怪……這女子方才的眼波和冷肅有幾分相似,這人,竟是……竟是……呆傻的冷可情!


    她愣在那裏,她身後的幾個丫環更是摸不著頭腦,她一向苛待身邊的丫環,又擔心她們勾引冷肅,所以換得很勤,所以這幾個丫環根本不知道冷可情的身份。


    冷可情向前走了一步,身姿挺拔,行動中雍容貴氣逼人,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變得薄了些,淩姨娘的唿吸一緊,聽到冷可情說道:“怎麽?幾年不見,淩姨娘的腿……是不是不大好?連帶著你們……”


    她的目光在那幾個丫環的身上一掠,像是一陣疾疾的風,凜冽的割在臉上,“都不知道規矩了嗎?”


    淩姨娘無法相信自己腦海中浮現的念頭,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以前那個呆傻的任自己欺負的丫頭,居然在有生之前還能這樣麵對著自己說話,還要讓自己向她行禮!


    她實在無法忍耐!


    淩姨娘壓下心中的震驚,她以為冷可情入了宮,或許宮中的太醫手段高明些,不過就是能讓冷可情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罷了,最多就能不失皇家的顏麵,怎麽可能真正的好起來?都那麽多年過去,冷肅也用盡了法子,早就沒有好的希望了!


    想到這裏,她微微的冷笑一聲,聲音尖銳道:“喲,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我們的大小姐迴來了,隻是……不知道你這次迴來是小住呢還是皇上終於忍受不了你的癡傻,所以……”


    她頓了頓,眼睛裏的光芒一閃,鄙夷的光芒如淬了毒的匕首,“被皇上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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