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可情心中暗笑,這宮女的話分明就是得了皇後聽吩咐就是專門說給太後聽的,當太後是傻子嗎?


    如今可倒好,你跑到母親的麵前來告兒子的狀,到底是誰比較傻?


    皇後微微怔了怔,微紅了臉,垂首低聲說道:“迴母後的話,太醫說,已經近兩個月了。”


    容太後點了點頭,“如此說來,還處於前三個月,最是需要細心嗬護的時候,”她說著,目光在下麵眾妃嬪的身上滑過,一寸一寸,像是冰冷的刀鋒,“你們呐,盡盡心賀了喜也便是了,日後還是不要這樣過來吵皇後。”


    “是。”眾妃嬪的頭垂得越發的低了幾分。


    “另外,傳本宮的令下去,禦膳房那裏每日除了皇帝的吃食,最重要的便是皇後這裏了,想吃什麽就給做什麽,不可怠慢,太醫院裏的那些藥材什麽的,也要先緊著皇後。”


    容太後說罷,轉頭對皇後道:“你也莫要任性,凡事要小心著些,特別是吃食,就算是想吃喜歡吃,也要聽聽太醫的意見,畢竟是有很多需要忌口的。”


    “是,臣妾記下了。”皇後垂了眸子,臉上的紅暈燦若天邊的晚霞。


    冷可情冷眼瞧著,也不知道皇後這臉到底是嬌羞的,還是氣的。


    容太後這樣說,表麵上聽起來是疼愛她,實際上果真如此命令下去,恐怕那些妃嬪們也會因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影響而心生怨恨。


    皇後一貫愛端著溫厚謙和的架子,這一下卻因為有著身孕而事事占先,怎麽會讓人心中無怨?何況……太後之所以這樣下令,也是因為皇後的宮女說出了那一番話的緣故,那不是擺明了就是在怪皇上隻顧著忙,而沒有在雨夜去陪伴她嗎!


    冷可情暗暗抽氣,得罪了母親比直接得罪了兒子還要慘呢,那些自以為聰明的兒媳們還是引以為誡吧!人家娘倆在背後怎麽掐是人家的事,當娘的可聽不得你在麵前說上兩句壞話噢,何況人家的兒子還是一國之君呢。


    “行了,都散了吧。”容太後淡淡的看了一眼眾妃嬪,她們早都快坐不住了,一聽太後的話,急忙一個個都起身告辭,時間不大,便都走了個幹淨,方才還歡聲笑語的殿中,現在安靜異常。


    容太後也起身,“哀家也便迴宮去了,你好生休養,你的性子向來溫和,懷了身孕胃口和脾性難免都會受到影響,有什麽想要的,盡管找哀家來開口便是。”


    “是,臣妾多謝母後關愛。”皇後起身相送,低聲說道。


    容太後也不再答言,帶著冷可情出了皇後的宮中。


    看著她們的身影遠走,皇上臉上的笑意刹那透出冷意,目光銳利如冰棱,手指緊緊相握,抿緊了嘴唇,她額間的赤金鑲紅寶石的鳳凰釵子流蘇微微晃蕩,在如玉的肌膚上投下暗淡的光影。


    “娘娘……”小宮女怯怯的上前低喚了一聲。


    “給本宮宣太醫來。”皇後冷聲說道。


    “是。”小宮女急忙領命而去。


    皇後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緒,她壓下胸腔裏奔湧的怒氣,暗暗在心裏勸著自己,不管如何,容太後剛才有一句話是對的,莫要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了腹中的胎兒,這可是自己現在的最大的依靠和……籌碼了。


    她唿了一口氣,轉身坐在美人榻上,望著窗外的天空,這幾日的天氣極好,藍汪汪的像是一塊水晶,白雲如絮如絲,在空中輕柔的變幻著形狀,幾隻鳥撲楞著翅膀,歡快的叫著向前飛去。


    她的目光深深,恍惚間像是迴到了十幾年那一個明媚的下午,她正在府中的園子裏看著天空飛過的鳥,父親派人來叫自己。


    那個時候,父親與慕容晉一樣,也是當朝丞相,不過是一個左一個右,先帝逝去,皇權飄搖,父親幾經籌謀思考,最終還是選擇了當時年幼的容卿。


    而她,被送進了宮,成了容卿的皇後。


    那一年,她不過是十五歲,剛剛及笄。


    一轉眼,便這麽多年了啊……


    這些年宮中不停的有女人被送進來,有的封了嬪,有的封了妃,還有的不過是曇花一現,匆匆的就沒有了蹤影。


    她坐在中宮,如同坐在雲端,看著那些女人在下麵費盡了心思使盡了手段,卻絲毫不曾得到過容卿的一點垂愛,哪怕貴如慕容蓮。


    對於那些偶爾傳出來的“流言”,有誰得了皇帝的寵愛,有誰得了什麽賞賜,她不過是淡淡一笑,如此時天空浮過的雲。


    那些“流言”,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罷了,她早已經不屑於用這種手段。


    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能夠操控的局麵,突然就一點一點的失去了控製?她此刻不用迴想,因為在無數個無法安睡的午夜,她已經思考了千萬次。


    是在冷可情大病初愈之時開始吧。


    冷可情的病愈之後性子大變,她覺得非常奇怪,曾經派人去暗中調查過數次,但是卻沒有什麽收獲。


    她不禁握了握拳,若是……父親還在的話……


    但也隻能是“若是”了。


    父親逝去多年,她背後的勢力也一點一點的在消退,否則的話也不會讓慕容蓮囂張這麽多年。


    但是,人生沒有“若是”,如果可以有的話,她會選擇,“若是”讓容卿愛上她。


    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小宮女帶了太醫走進來,許太醫是當年父親在時的勢力,對她還算是忠心。


    “臣參見皇後娘娘。”許太醫快走了幾步施了禮道。


    “起來罷。”皇後轉了目光,“本宮的胎全力托付於你,過兩日本宮要出門一趟,你多配出幾付藥來,本宮好帶著。”


    “是……”許太醫點頭,沉吟了片刻道:“娘娘,您的胎雖然說已經過了三個月,但您的身體總歸是弱了些,還是要小心些才是。”


    他說罷,聽不到皇後的聲音,隻是感覺到皇後的目光像是冷了幾分,他不敢抬頭,卻感覺那目光緊緊盯在他的身上。


    許太醫急忙再次跪下,“臣……知錯了,皇後娘娘饒恕……”


    “就這一次,”皇後的聲音沉冷,“本宮記得,你曾經告訴告訴本宮,本宮的胎還不足三個月,你可別記錯了日子。”


    “是……臣記下了。”許太醫聲音微微顫抖道。


    冷可情把容太後送迴了宮中,她閑著有事幹,想起自己新打造的暗器,想著去給容卿顯擺一下,便轉了方向向著容卿的書房而去。


    時辰還早,冷可情也不著急,她一路走,一路逛,剛剛走出花園時,突然聽到一聲低笑,那聲音如流水,分外動聽,不過,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冷可情一怔,除了容卿,這後宮之中有哪個男人可以這樣放肆的笑?她的心中一動,隱約看到一棵怒放的花樹後有兩個人影。


    這是……什麽情況?冷可情目光閃動,這可不是現代社會的公園,到處是你儂我儂的男女朋友,這裏可是看一眼肩膀的肌膚就能夠以身相許的古代啊。


    遇到事情便退縮,不是冷可情的風格,她好奇心大起,放輕了步子提著裙子向那裏而去,隻是還沒有走到跟前,又聽到女子的一聲嬌唿,然後隔著花樹看到一個身影向著遠處跑了。


    冷可情沒有看到人,心中直叫可惜,不想剩下的那個男子轉過了花樹,手中搖著一把扇子,慢慢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絲質長袍,光芒溫潤閃耀,頭頂上的玉冠束住了烏黑的發,他那雙眼睛裏帶著笑意,光芒如珠,微翹的嘴唇紅潤,比女人的還要美上三分。


    漠王。


    冷可情微微抽了一口氣,怎麽在這裏遇到了這個家夥?最重要的是剛才跑的那個女人是誰?


    “情妃?”漠王眼角的笑意更濃了幾分,手中的扇子也停止了搖動,目光落在冷可情的臉上。


    冷可情覺得他喚的那一聲,似乎著重在“妃”字上落了落,她微微挑眉,“原來是漠王殿下,遠遠的聽到有人說笑,還以為是哪宮裏的宮女太監不守規矩,在這裏胡鬧,不成想原來是殿下您,不知道看上了哪宮的小宮女?或者是嬤嬤?本宮可以替你到太後麵前說上一說。”


    “……”漠王的目光深了深,眼底深處翻湧出一片濃黑的顏色,像是有無數的往事從遙遠的從前浮現,錯開了時空。


    “怎麽?殿下不好意思說出口?方才笑得可是歡快呢。”冷可情語氣微微帶著諷刺,她可不管什麽顏麵,什麽留情,她隻知道這個男人居心不良,以前的那些事關重大,自己和容卿隻能假裝不知,心裏生著悶氣,這次撞上了,還不好好用嘴巴出出氣?


    “情妃娘娘說笑了,”漠王收了扇子,眸子也垂了下來,不知看向何處,語氣淡淡道:“人都說後宮如同深牢鬼窟,最是能夠改變人的性子,情妃娘娘的變化……倒是讓本王意外得很。”


    冷可情的眸子微微一眯,“變不變得無所謂,真性情便好,最怕揣著人心讓人猜,殿下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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