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隻要石堡城!”


    李隆基一瞪眼,什麽數萬將士性命,什麽事後吐蕃大舉反攻,統統都沒有:“你能攻下石堡城,朕就能再給你十萬大軍,諒他吐蕃也不敢前往!”


    這便是糊塗話了。


    如今之隴右,已經有七八萬兵馬。


    朝中再派去十萬大軍?


    這當然是可以辦到的,但十萬大軍過去之後的一應兵餉用度呢?


    到時候,隻怕戶部就要當場破產了。


    可是,這樣反駁的話,在場的人不論是王忠嗣,還是高力士,都不敢說出口。


    李隆基接著罵道:“攻下石堡城,是朕的意思,但你何曾聽過!便是這一條罪惡,朕現在就能斬了你,砍下你這顆狗腦袋!”


    “萬般事由,皆罪在臣下,聖人降罪,臣莫敢不從!”


    王忠嗣跪在李隆基麵前,誠惶誠恐。


    李隆基冷哼一聲:“你擔著?你有幾條命啊!”


    罵到這裏,李隆基就想起前些日子,朝中對於王忠嗣這廝拒不出兵,延誤攻打石堡城時,那群情激奮的樣子。


    朝臣們對王忠嗣的表現很不滿。


    甚至有人當場就說,王忠嗣這等不尊旨意的臣子,已然犯了欺君之罪,當傳旨於陣前梟首,以儆效尤。


    若是一般人這樣彈劾。


    李隆基自不會在意。


    可當時彈劾之人,有禦史大夫王鉷,有戶部郎中吉溫。


    更有大唐右相李林甫。


    這些人,是他能夠安然待在這座花萼相輝樓的底氣。


    這些人的意見,即便他是大唐的君王,也不能不聽一聽。


    所以,將王忠嗣一幹官職頭銜奪去,方才稍稍平息了朝臣們的怒火。


    但是很明顯,他的大臣們並不想就此放過延誤戰機的王忠嗣。


    李隆基也隻能順勢,下旨將王忠嗣召迴長安。


    罵完之後。


    一股疲倦襲上心頭,讓李隆基伸出手。


    楊玉環在一旁趕忙上前,扶住皇帝,坐迴禦座。


    李隆基看著跪在眼前的王忠嗣,冷哼一聲:“朝堂自有規矩在,莫說是你王忠嗣,便是朕,也要遵從!你說,等這事再拿到朝堂上,朕要如何做?砍了你這顆腦袋?”


    王忠嗣不敢言語,隻能是額頭貼地,表示惶恐。


    看著王忠嗣。


    李隆基長歎一聲,響起了昔日,自己尚且壯年之時,將這個混賬留在宮中,細心講授對方武藝。


    那時候,這混賬整日裏嚷嚷著,要為他上陣殺敵,為他建功立業,為大唐開疆拓土。


    當時,他還擔心對方上陣出事,一直強壓著,就算最後去了代州為別駕。後來也因為王忠嗣常常率領騎兵出塞,不得不將其召迴長安。


    在厚臉,更是下旨軍中將領,不讓王忠嗣為衝鋒重將。


    隻是卻抵不過王忠嗣實在悍勇,立下大功,從此走上了馬革裹屍的邊疆征戰生活。


    李隆基從來不懷疑王忠嗣的悍勇,也不懷疑對方的忠心。


    他說攻下石堡城,弊大於利,那就肯定是。


    但他是大唐的君王,他的旨意,這混賬竟然不尊。


    李隆基覺得很沒有麵子。


    而朝中那些人的彈劾,也讓李隆基不得不重視。


    看著直言不語的王忠嗣。


    李隆基一時間就是心火上升,冷哼道:“滾迴去!沒有朕的旨意就好好待著!”


    這是圈禁在家的意思。


    高力士趕忙拉著跪在地上的王忠嗣:“大將軍,聖人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趕忙迴府上吧,河西一路遙遠,好生歇息才是。”


    王忠嗣抬頭,看向滿臉怒火的皇帝。


    重重的叩了幾個頭,這才在高力士叫來的內侍攙扶下,離開了這座花萼相輝樓。


    出了興慶宮。


    讓王忠嗣沒有想到的是,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一張笑臉。


    高水寒滿臉的笑容:“侄兒就知道,伯父此次麵聖雖有風波,卻無實險。”


    說著,更是體貼的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個包紮帶,又讓跟他一起過來的尚羅利取出酒精棉,先是為王忠嗣清理了傷口,在將額頭包紮一遍後,方才算是齊活完事。


    王忠嗣一直靜靜的看著高水寒在自己眼前忙活著。


    見對方辦完了事,王忠嗣輕笑著道:“你小子怎麽到這了,還帶著這麽些東西,是來看某笑話的?”


    高水寒趕忙擺手:“伯父嚴重了,侄兒哪敢看伯父的笑話。這不是覺著咱們這位聖人大概是要上火,說不得伯父就得掛彩,才帶著這麽些個東西趕過來的。”


    “你小子有心啊!某如今無官無職,還被聖人口諭圈禁在家,你小子是有何圖謀?”王忠嗣竟然是開起了玩笑。


    “要不,乘著伯父閑賦在家,為侄兒相上一門親事?”高水寒也順勢開起了玩笑。


    王忠嗣立馬是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子!走,去老夫家中,讓韞麗那丫頭做上幾道菜,你我爺倆喝上一杯!”


    高水寒一愣,就被王忠嗣拉著走了起來。


    “那親事呢?”


    ……


    豐樂坊王家。


    常年在外守邊的王忠嗣迴府,立馬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


    當家主母王氏,更是收拾一新,帶著老老小小在府門前迎接。


    隻是一看到額頭綁著白布的王忠嗣,立馬是哭嚎起來:“郎君這是怎得了?不過就是入宮麵聖,怎得就這般模樣了?”


    王忠嗣臉一黑:“聖人與某比武,不小心挨了一下……”


    一聽是這樣,王氏緊繃著的表情明顯鬆了下來,卻仍然是擔憂道:“好好的比什麽武?聖人也不想,您哪敢當真和他對打,好生生一個人,平白就挨了這麽一下子。”


    王忠嗣聽不得這些嘮叨話,趕忙揮揮手:“進去,往韞麗去後廚做幾道菜,老夫和賢侄不醉不歸!”


    這時,王氏方才看到跟在王忠嗣身後的高水寒。


    頓時喜上眉梢:“這就是安西節度使家的小郎君吧!快快入府,韞麗那丫頭都已經說了一整日了。”


    這時。


    一旁卻是竄出來一人。


    長得有些精瘦,卻牽著一位比王韞麗大不了多少的女子。


    待此人到了眼前。


    便對高水寒插手作揖:“在下元載,見過小郎君。”


    “元載?”高水寒心中念道了一聲。


    便看到王韞麗已經是牽過元載身邊的那女子。


    這時,他才想起這元載可不就是王忠嗣的女婿嘛。


    那王韞麗身邊的那女子,也必定就是王忠嗣家的大娘子王韞秀了。


    不由的。


    高水寒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原來是元載兄,在下久仰。聽聞元載兄官至東都留守司判官,為何會在這長安城中?實在是讓在下欣喜不已,近日定是要與元載兄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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