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


    那個長久以來存在於天策上院之中的。


    禁忌。


    段立崢深深低著頭沒有抬起。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到師父的反應。


    少年抿起嘴唇,等待接受等下的狂風暴雨。


    他想說這句話很久了,但一直無法為對自己付出多年心血的師父開口。


    但現在他終於做好了覺悟。


    因為在徽州那個少女教會了他何為勇氣。


    正如很多年前那個人帶給他的震撼。


    段立崢閉著眼睛等待著。


    但迴答他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立崢這是怎麽了?”


    司徒高義看著那邊狐疑地說道。


    不遠處觀望的徽州少年們有些摸不著頭腦,原本段立崢和他師父看上去好好的在說話,但之後段立崢躬身說了些什麽後,兩人之間的姿勢就一直沒有變化。


    僵在了原處。


    但因二人說話時張開了屏障,沒人知道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麽,隻能猜測。


    “不會真因為沒有成為解元惹他師父生氣了吧?”年華藏目光凝重。


    朱鸞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比起這個……”魚斯年無奈地環視了一圈廣場,“我們就這樣站在這裏嗎?”


    暮色夕垂,整個廣場上人煙寥寥。


    “等天色完全暗下去,出去就沒那麽容易了吧?”


    李文曜眼中染上一抹憂慮,“等下不知那邊有沒有書童領路了。”


    他們非天策書院的學子,不熟悉這裏的地形。而段立崢突然離開也沒說讓他們怎麽辦,本來以為等一會兒也沒什麽,不曾想……


    “立崢那裏還沒結……”慕恪之眯起眼睛看向那邊,話說到一半打住,睜大眼睛。


    “立崢?讓我們先迴去?”他喃喃道。


    “哎?他說的?”其他人一起看去,滿臉疑惑。


    “看他的手。”朱鸞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其他少年們看去,才發現段立崢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沒有變,背在身後的手卻正在打著手勢。


    年華藏眯起眼睛,淡淡開口,“的確是打手勢讓我們先迴去。”


    “看來他和他師父一時半刻是說不完了。”慕恪之聳肩,“我們走吧。”


    其他徽州少年們歎了口氣,邁動腳步,但剛走出一步就又站住。


    “朱瑛。”首先說出這句話的是年華藏。


    其他人迴頭。


    隻走出一步就發現了。


    因為她站在原地沒動。


    慕恪之看著朱鸞,嘴角浮起調侃的笑,“怎麽了?擔心立崢?沒事……”


    朱鸞看著他笑了笑,卻突然開口。


    “能幫我個忙嗎?”


    徽州少年們一愣,剛想開口,一個人影卻突然在朱鸞身邊停下。


    所有人再次一愣,不是因為朱鸞的話,而是因為眼前少女這句話……


    不是和他們說的。


    一個身影……不,其實是兩個身影在她身邊停下。


    而其中較高的那個人影開口。


    “怎麽了。”


    一個他們曾經聽過,但又感覺有些不同的男聲淡淡響起。


    “是他……”年華藏倏然握緊了腰邊的劍柄,其他人麵上也難掩驚訝。


    暮色拂過男人臉上的白玉麵具,發出瑩潤又微暗的光。


    他們才發現,他們身後的澹州學子剛好經過他們身邊。


    此時停在朱鸞身邊的,正是那個神秘莫測的澹州解元。


    年輕的和尚跟在他身後苦笑,對眾人施了個佛禮。


    眾人還禮,隨後所有人目光都匯聚到那兩人身上。


    然而就在其他人瞠目結舌之時,那兩人卻十分自然地將對話進行了下去。


    宋懷竹話音落下,朱鸞靜靜開口。


    “能告訴我剛剛那邊兩位說了些什麽嗎?”


    問他?李文曜和年華藏等修行者目光有些怔楞。


    段立崢和他師父很明顯是拉開了屏障,那屏障很大可能還是梅思遠拉的,以梅思遠天策書院院長的境界……


    下一瞬,聲音仿佛從眾人耳邊摒去,在一片寂靜裏,眾人隻來得及看見,宋懷竹嘴唇動了動。


    然而麵前少女眼中的流光湧動,下一秒恢複平靜。


    發生了……什麽?


    “多謝。”朱鸞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微微笑了笑。


    “無事。”宋懷竹道。


    那兩人從始至終沒有對視,隻是站在一個平麵,肩膀與肩膀之間都隔著大半個人的距離。


    這是……進行了什麽交流?


    “師兄?”雪齋和尚道,“能走了嗎?”


    宋懷竹看著他,霧靄迷深的眸子看不出內容,“走吧。”


    這對師兄弟離開了,留下懵逼的徽州少年們,所有人視線齊刷刷聚集到朱鸞身上。


    “時間不早了,大家趕緊迴去吧。”少女微笑。


    “那你呢?”年華藏緊緊盯著她。


    “我也想和立崢的師父聊聊,”朱鸞笑了笑,“不用擔心,我在這裏是丟不了的。”


    眾少年了然,畢竟她有個天策書院弟子的未婚夫,應該是這個意思。


    “好吧,好吧,”慕恪之擺手,“我們一堆人在這等他也太蠢了,我們先迴去了。”


    其他人皺了皺眉,神情複雜,唿氣邁步。


    朱鸞站在原地擺手和他們告別。


    當少年們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一直平靜的少女神情銳利了起來。


    隨後。


    走向廣場邊的那對師徒。


    ……


    ……


    “你……果然是在想著這些。”


    良久,段立崢的頭頂傳來梅院長不帶感情的聲音。


    段立崢微微抬起頭,眼中神情有些隱忍,“先生……弟子……”


    “不要叫我先生。”梅思遠神情冰冷,“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師父。”


    段立崢瞳孔一縮,抬頭看向梅思遠。


    這是很重的一句話,他原本以為梅思遠會暴怒,但老人說出這句話時卻十分平靜。


    “弟子不是那個意思。”


    段立崢背在身後的手握緊成拳。


    “那是什麽意思?”


    梅思遠有些渾濁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少年,眼中有著深深的失望。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竹院已經不複存在了。”老人淡淡道。


    段立崢沉默不語。


    “更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進入竹院的理由。”梅思遠眸中突然湧動起激烈的情緒。


    “師父……弟子……”


    “還是為了她。”梅思遠道。


    段立崢一怔,眼中情緒也突然複雜,停住了話語。


    “這麽多年了,在你心中,那個人才是讓你更上一層樓的師父。”梅思遠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弟子。


    “那個,親手毀了竹院的。”


    老人一字一頓道。


    “英鸞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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