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朱瑛這次居然這麽順利。”


    站在蔥鬱的林木間,洪山看著從山間小道上走下的朱鸞說道。


    會試報道雖然持續三天,但鄉試首榜學子享有率先登記的特權是每年慣例。


    洪山因為鄉試名次靠後,此時還站在山下。


    這座青山名喚扶蘇,聽其名就知來自於《詩》中經典,山有扶蘇。


    然而和這世上大多數憑山而建的書院不同,扶蘇山屬於天策書院,天策書院卻並不在扶蘇山上。


    天策書院,是天下第一書院,也是天下第一大書院。


    世人皆知,大周皇宮大明宮位於京師神都城北側的龍首原之上。


    從神都城西南方的樊川北下,有一條橫亙六十裏素有龍脈之稱的山川,綿延至神都城北時,地勢拔高而起,有如龍首崛起,世稱龍首原。


    天後娘娘臨朝稱製之後,習慣於在原本隻是舉行射禮所在的大明宮處理公務,後大明宮擴建,大周的皇宮逐漸從太極宮轉為大明宮。


    而在大明宮北麵半麵龍首原,風景秀麗,成為皇家禁苑,而皇家禁苑則北靠渭水之濱。


    大周第一書院,天策書院。


    就位於樊川渭水之間。


    書院占地北起渭水,南臨樊川,地域極廣。


    在幾乎未被人為破壞的山川之間,草木參天,樓閣林立,建築和林木融為一體,幽深如隱世。


    在如此廣闊的地域裏,天策書院並不是憑扶蘇山而建,而是切切實實將扶蘇山納入其中。


    扶蘇山位於天策書院版圖正中,與其說它是天策書院的內山,不如說它是一座門檻。


    將天策書院分為上下的門檻。


    扶蘇山脈的存在,將天策書院分為了南北兩個部分。


    扶蘇山以南靠樊川的部分為天策下院的地界,而以北靠近龍首原部分,則是天策上院的所在。


    天策上院才是天策書院真正力量的所在。


    那裏是統治整個大周的高氏皇族的真正底蘊。


    對於出身貧寒的子弟來說,一輩子都難以獲得進入天策上院的機會。


    因此,能否跨過扶蘇山,也成為了士子是否真正被大周上層所接受的證明。


    大周會試報到的地點,就設在扶蘇山之上。


    即便無法跨過這座山峰,但終究有資格站在了山下,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參加會試的舉子熱血沸騰。


    洪山原本也是如此,他和站在身邊的梁子涼雖然年紀不同,但都一樣興高采烈地環視著四周的景色。


    臨近中午,率先上山的一批人也陸陸續續下山了,原本下山舉子們都在熱切地議論著扶蘇山上的景色,洪山等人也聽的津津有味。


    但不知何時開始,下山舉子們議論的內容就變了。


    變成了一個女人居然來報到參加會試之事。


    除了徽州的舉子,其他州估計就算聽了徽州女解元的傳聞,也沒幾個舉子真的相信這事。


    朱鸞在山上報到,吏部官員卻絲毫不阻攔一事,在朱鸞還沒有下山之時,傳言就先飛了下來。


    “怎麽聽你這語氣,倒是希望她不順利似的。”


    慕恪之跟在後麵懶懶道。


    “你說什麽呢,”洪山皺起眉,“隻是這事傳的那麽誇張,我確認一下不行啊。”


    “聽說那些官員真的一點都沒刁難你?”


    朱鸞點頭。


    “那可真是厲害了……”洪山有些咋舌,“難道是因為宋明軒的引薦信……”


    少年聲音越來越小,這話他說出來都沒底氣。


    巡撫在地方權力再大,都難以左右中央官員決策,更何況還是當年在神都犯了事被趕到徽州去的那個宋明軒……


    “應該是有別的大人物幫忙了吧……”


    李文曜眯起眼前,注視著臉上神情一如既往平靜的少女。


    他父親做過京官,他多少知道一些京城官場的情況。


    朱鸞笑了笑道,“可能是吧。”


    ……


    ……


    “你覺得不是對是麽?”


    在迴神都的馬車中,一直沉默的段立崢突然開口。


    凝視著窗外風景的朱鸞迴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之前慕恪之等人起哄讓他們兩人一起坐一個車廂,朱鸞當時在想事情沒有在意。


    此時她感受著身邊張開的獨屬登極境的屏障,又看了看和她兩人獨處的車廂裏,少年專注的眼神。


    “為什麽這麽問?”她問道


    “因為你看上去若有所思。”段立崢道。


    她似乎受過什麽訓練,平素雖然是那笑眯眯的樣子,一直非常平靜,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段立崢覺得自己能感覺到這個女子真正的情緒。


    “若有所思?”朱鸞笑了笑重複道。


    段立崢欲言又止,正想開口,眼前的少女卻再次說道。


    “你猜的不錯,我是覺得有些不對。”


    朱鸞道,“不過我為什麽這麽覺得我不能說”。


    段立崢怔了怔。


    她答應過他,不再誆他,不能說的就說不能說。


    她真的說到做到。


    “這樣就夠了。”段立崢道,“如果有什麽難處,記得要說出來。”


    “我盡量。”朱鸞道。


    “隻不過……”少女靜靜凝視著少年臉龐的輪廓,“我覺得即便我不明白,你卻可能很快得到風聲。”


    段立崢再次一怔,心中湧起奇怪的感覺。


    ……


    ……


    “沒有官員刁難你?”紅袖招內,迎出來的許鳳娘神情有些驚喜。


    “這感情好。這樣……”她正要往下說,卻看著朱鸞的眼神住了口。


    “小姐?”


    許鳳娘感到驚喜,但朱鸞卻覺得不對勁。


    這件事太順利了,順利到她本能地覺得不對。


    她的心底甚至浮現出了那個不可能的可能。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急匆匆走來,在許鳳娘身邊附耳說了幾句。


    “什麽?他來了?他怎麽來了?”


    許鳳娘愕然的聲音打斷朱鸞的思緒。


    朱鸞感受著瞬間拉開的屏障,有些意外。


    “怎麽了?”


    許鳳娘皺著眉頭,神情有些不安地看向朱鸞。


    “井人來了。”


    這下朱鸞難掩驚訝。


    鄭井人身份是絕密,以往從未來過紅袖招。


    “他現在人就在密室裏。”


    許鳳娘神情嚴肅,“在等殿下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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