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到底怎麽一迴事啊?”


    黑衣殺手們的退卻隻有短短一瞬。


    在被梁子涼和洪山攻勢鋒芒逼退不到一刻鍾,再次不死不休地衝了上來。


    那份氣勢,幾可比擬血海裏豢養的死士。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隻管跑就是了。”年華藏虛虛靠在洪山身後,有氣無力地說道。


    洪山從未見過年華藏狼狽至此,一邊虎虎生風地揮動大刀為他擋去再次卷土重來地黑衣人,一邊也跟在段立崢等人之後不明所以地跑了起來。


    洪山和梁子涼二人的坐騎早已被驚跑,除非訓練有素的戰馬,沒有什麽牲畜能經受住這強烈的殺氣。


    他們兩人至此也加入了逃亡大軍。


    很快,他就明白了年華藏如此狼狽的原因。


    再境界深厚的高手被人這樣磨盤一般的輪攻,也能被徹底掏空。


    洪山隻加入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感到了手腕酸軟,內氣不濟。劈砍的動作重複太多次,連腦子都快麻木了。


    這樣看來,已經快被圍攻一宿還能動的朱瑛段立崢等人果然是實打實的怪物。


    洪山在了解了他們居然是從姑蘇城而來之時,心中如此想到。


    洪山原本以為他這一路的旅程已經足夠悲催,丟行李丟盤纏風餐露宿,卻沒有想到,居然到了最後,會淪落到馬都沒有了,還被人追殺。


    沒有最慘,隻有更慘。


    交友不慎,滿盤皆輸。


    “你們不會打算就這麽跑到神都吧?”洪山強忍著額頭上抽動的青筋,大聲問朱鸞身後的段立崢。


    在他的印象中,段立崢一直是個冷靜理智的人。


    至於他之前的那個旅伴……


    洪山看著跟在朱鸞身邊跑前跑後的梁子涼……


    他已經放棄了。


    “先到前麵的山穀,”段立崢擋下身側的偷襲,“在那裏再安排。”


    發髻已經被砍散的少年,長長的墨發隨風飛舞著,明明在如此慘烈的情形下,卻風流依舊。


    他手中的長劍拚殺一宿,卻不沾一絲血汙,劍鋒上凝著雪練一般的月光,襯得少年臉上的笑容愈發晃眼。


    “幸虧你們來了,這樣看來到達那個山穀沒問題。”段立崢笑道,“還有不到五裏了。”


    什麽叫沒問題?


    洪山愕然,那到達那個山穀以後呢?


    這人這話仿佛到了那個山穀就萬事大吉了一般……


    “難道……”


    “別想多了,”年華藏緩過一口氣來,一邊禦敵一邊抽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朱瑛說要到了那個山穀反擊,咱們要主動出擊一次。”


    洪山感受著手腕的脫力,眼前一陣陣發黑,看向前麵的那個少女。


    仿佛有感應一般,朱鸞格擋開兜頭朝她和晉陽公主壓下的刀山,從碎裂的利刃裏探出頭來,對他伸出一個拳頭。


    洪山認得這個手勢,卻沒想到他會在這種場景再次看到這個手勢。


    碰拳。


    她在和他碰拳。


    時間仿佛一瞬間倒退到紫陽書院下的那棵大槐樹下。


    那裏曾經有一群少年,和一個少女。


    為了前往遠方的那座城市,殊死奮戰。


    洪山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即便被拖入這樣的慘境,但看著她,他剛剛的絕望和無奈好像都消失了。


    真是……讓人說不出話來的女人。


    “好吧,”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現出一抹狠意,“山穀是吧?”


    洪山揚起骨節分明的拳頭,“那我就陪你拚到那裏。”


    ……


    ……


    黑衣殺手潮水般的湧來,前後蜂擁而上。黑衣殺手們似乎也急躁了起來,一直嚐試用人海戰術將一行人包抄其中,逼入絕路。


    然而最前方少年少女們卻仿佛成為了一把利劍。


    再密密麻麻的人潮圍上來,都會被層層刺透。


    而那個女子,就是最鋒銳的劍鋒。


    黑衣殺手中一位頭領模樣的人看著最前方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她的眼中沒有他們。


    隻有最前方的那個的目標。


    不管圍上去多少人,她都隻是瞬也不瞬地遙遙注視著前方。對於擋在她前麵的一切,她毫不猶豫地接受。


    然後刺穿。


    矢誌不渝。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這種堅持下,以扇狀展開跟在後麵的其他的人也仿佛被激發出了血性。


    按常理這群本該筋疲力盡的人,卻無一人放棄,無一人掉隊。


    不光是最前方的少年少女們,連一直負責殿後的那群年紀身份各異的人們,也展現出了驚人的毅力。


    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在支撐著這群人?


    黑衣人的首領無法理解。


    而李大家也不曾明白。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王金子動手了。


    是的,動手。


    王金子沒有帶兵刃。


    李大家還是在很小的時候聽說過,她的這位叔伯不喜歡用兵刃。


    似是很久以前被一個人屢次斷劍留下了心理陰影,索性不再用劍改為徒手。


    但她沒有想到,這人徒手戰鬥的方式是這樣的。


    李大家看著這位叔伯徒手抓住黑衣人劈來的刀劍,直接在手中折斷,往旁邊一丟。


    這樣的流程周而複始,在一旁看著無比震撼。


    “王叔,你還好吧?”李大家擔憂地問道。


    即便王金子手段驚人,但在她的記憶裏,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長時間的戰鬥了。


    “無事,”王金子又折斷兩把刀,笑了笑,“可不能輸給年輕人啊。”


    “這些少年人的確了不起,”李大家看向前方,神情複雜,“現在看來,我們也許真的能撐完二十裏。”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王金子一邊搏鬥一邊說道。


    中年男人的眼睛看向最前方,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說的光。


    他的眼前浮現出很多場景,最後都重合成那個在最前方奔跑的身影。


    “因為……”


    他的聲音淹沒在刀劍的碰撞聲中。


    “什麽?”李大家迴過頭來,“王叔,你說什麽?”


    “沒什麽,”王金子搖頭,他抬起頭,微微一笑。


    “你看,”他說道,“我們到了。”


    李大家霍然抬頭。


    遠方朦朧的夜色裏,現出淡淡的高大輪廓。


    那個女子口中所說的山穀,真的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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