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試。


    又是國試。


    朱鸞一怔,但細細一想也不算意外。


    這個時節經過這個冰湖,世上本來就沒有那麽多的巧合。


    有的隻是必然。


    大周國試本就牛鬼蛇神匯聚,特別是到了最後的會試,她本就做好了遇上各種人的準備。


    但暫時還不包括眼前這樣的人。


    朱鸞看著眼前的男人吐出一口氣。


    “公子,您說笑了。”她靜靜道。


    “這又是怎麽說?”顏朔夜收起臉上的笑容靜靜看著她。


    朱鸞道,“去神都參加大周朝的國試……既然特意點出大周朝……”


    “公子,你不是大周人吧?”她淡淡問道。


    “當然,”顏朔夜笑容可掬,“我是西涼人。”


    西涼人……


    朱鸞定定地凝視著他淺如琥珀的瞳孔,西涼人的話擁有這樣的麵貌的確說的通。


    “可是公子不是西涼劍閣的人吧?”朱鸞麵無表情地說道。


    去年的事件發生前,西涼劍閣弟子才能參加大周國試是家喻戶曉的傳統。


    “嗯?這你也能看的出來?”顏朔夜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她。


    “因為你沒有帶劍,”朱鸞環視了一下四周,“西涼劍閣的弟子不可能不帶劍。”


    西涼劍閣門規第一條就是劍不可離身,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沒錯,你很清楚嘛,”顏朔夜笑道,“但大周今年國試可不隻是西涼劍閣弟子才能參加。”


    “西涼子弟可以在澹州參加鄉試,通過了就能參加會試,你不知道?”顏朔夜凝視著眼前的少女,眸中有暗光一閃而過。


    “什麽時候的規定?”朱鸞大驚失色,愕然地睜大眼睛。


    “嘛,你這樣的深閨小姐不知道也是常事,家裏沒有參加武試的兄長嗎?”顏朔夜笑道。


    朱鸞搖頭,“我兄長參加的是文試。”


    “是嗎?聽你口音你不是澹州人吧?”顏朔夜微笑。


    朱鸞心頭一緊,但麵上神色不顯,“公子你一個西涼人能聽出大周人的口音?”


    “聽公子這大周官話的口音也不像是西涼人呢。”她微笑道。


    中土大陸曾經有大統一時代,除了後金王庭,大周文化向外滲透充分,尤其是西涼,王公貴族都精通大周文化,但長期生活在西涼的人,還是有自己的方言口音。


    這位自稱顏朔夜的男人大周官話非常標準,除了這副麵貌,和神都的世家貴公子簡直一般無二。


    朱鸞甚至無法判斷他到底是哪裏人。


    完美到無懈可擊。


    “不像西涼人?”顏朔夜眯眼笑起來,“你見過像我這樣俊美的周人?”


    朱鸞微微一哂。


    “見過。”她誠實地點頭,“不過和公子您不是一個風格的,很難比較呢。”


    “你一定是在騙人吧?”顏朔夜搖頭,“我暫且不放在心上。不過我的確是西涼人。”


    “口音的話,可能是因為我常去神都遊玩。”顏朔夜攤手,用原汁原味的西涼語說道。


    朱鸞眨了眨眼睛,好像聽不懂一般狐疑地睜大眼睛。


    “哈哈,你聽不懂罷?我還沒有問過,你到底是哪裏的人呢?”顏朔夜彎下腰,潔白如玉的胸膛看的朱鸞隻覺眼前白花花一片。


    朱鸞再次退後一步。


    “公子,你能不能先把外衫披上?”朱鸞歎了口氣,“夜風寒涼,凍著了可不好。”


    “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我不穿衣服的樣子,”顏朔夜不滿道,但還是乖乖將外衣披上,“好了,能告訴我你是哪裏人了嗎?”


    “我既然逃婚,自然是與老家決裂,已是沒有家鄉之人了。”朱鸞臉色沉痛,“公子還是不要再提了。”


    “是嗎,”顏朔夜眼露惋惜,“我看你所來的方向,還在想如果你是徽州來的就好了。”


    朱鸞右手手指微動,“徽州來的人倒也不稀奇,公子為何在意?”


    顏朔夜將手中的魚架在篝火上,翹起赤裸的小腿,“因為聽說徽州出了個女解元,我最近對這個可是感興趣的不得了,正想找人打聽呢。”


    呃……


    您別對這個感興趣啊。


    原本被烤魚的香味吸引住的朱鸞暗暗吸了口涼氣。


    “那還真是稀奇呢。”朱鸞微笑,“我這一路上也聽到了不少傳聞。”


    “是吧?”顏朔夜笑道,“說起來那個傳聞中的女解元也和你同姓呢,好像是叫什麽朱瑛來著?”


    “是嗎?”朱鸞睜大眼睛,“那還真是巧呢。”


    “一屆女流卻能在徽州殺出重圍,我還真的很期待在神都見到這位傳說中的朱小姐。”顏朔夜露出一個扣人心弦的微笑。


    她不期待見到你。


    “這麽說,公子真的是要去參加會試的舉人?”朱鸞皺起眉頭。


    “怎麽?還在懷疑?”顏朔夜皺眉。


    “不是……不是懷疑公子您的能力,但是總覺得您不像是會對這些感興趣的人……”


    朱鸞無言地看著他。


    “你是說做官?”顏朔夜翻動著烤魚,“我對大周的官職的確沒興趣,而且到大周當武官,萬一周朝和西涼打起來,我跟誰打啊?”


    顏朔夜眼露輕蔑,“我又不是劍閣那群瘋子。”


    沒興趣您參加什麽國試,閑得慌嗎?


    “不過是遊戲而已,”男人翹起腳,“在家待著實在無趣,聽說今年國試有不少人物,一時興趣罷了。”


    好的,真的是閑的。


    “那真是了不起的遊戲呢,”朱鸞笑道,“可公子既能進會試,定是打敗了多方豪傑,區區殺手,也不在話下,怎麽說也無需小女子出手。”


    顏朔夜看著朱鸞靜靜微笑,“怎麽,你還是想要一人上路?”


    他歎了口氣,“我說了我不喜歡與人動手,至於鄉試什麽的嘛,我都是靠境界壓製的。”


    男子站起身走向赤子劍,將黑劍從地上拔起,走迴篝火。


    “這真是把好劍呐,”顏朔夜拔劍出鞘,微笑著凝視著雪亮的劍光,和映照在劍刃上少女的白如冰雪的臉龐。


    平靜的冰麵上像是起了微微的氣旋,寒風的唿嘯聲都變得更凜冽了一些。


    很好,登極中期。


    朱鸞笑了笑,“可我隻能陪公子到姑蘇呢。”


    “那無妨,”顏朔夜將赤子劍重新插入劍鞘。


    “不用太擔心,你隻要解決些小魚小蝦就可以了,”男人笑道,“姑蘇那邊我家有下人在那等候,到那就行了。”


    “我對你可是十分欣賞,可舍不得你受到什麽傷害,”顏朔夜笑眯眯取下篝火上的烤魚,將其中一條遞給朱鸞。


    “我們會一起平安抵達姑蘇的,你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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