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朱鸞是用內力所說,清楚地傳到了每個車夫耳中。


    也傳到了車內每個人耳中。


    同時段立崢感到這個女子第一次自己張開了屏障。


    她素來倒是習慣讓他們其他人張開屏障。


    她的屏障的風格倒是……的確是她的風格。


    距離和範圍精準到可怕。


    全方位的包裹了整個車隊……連地下都沒放過。


    車夫們愣了下神紛紛大聲應和。主子說什麽他們遵循即可。


    但車內其他少年少女神情各異。


    冰麵行車的車距比尋常大路上的確要大些,但一般五丈也滿夠了。


    “九妹妹,”朱戎眉心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擔憂,“發生了什麽了?”


    不等朱鸞迴答,車身一震,隨之車外傳來哢嚓哢嚓的碾冰聲,以朱鸞和朱戎等人乘坐的第一輛馬車為首,這支混合的車隊正式行駛入了破釜湖的冰麵。


    朱玥驚唿出聲,滿臉驚奇。


    對於從未出過門的她來說,馬車在冰湖表麵行駛這樣的奇事足夠小姑娘稀罕好幾天了。


    她感受著冰麵行車與眾不同的感受,興奮地看向兄長。


    然而朱戎隻是專注地凝視著坐在對麵的朱鸞。


    “隻是未雨綢繆。”朱鸞笑道。


    “天爺……”晉陽公主在一旁扶額。


    她最怕這個皇姐的未雨綢繆。


    “你又在給自己插旗……”晉陽公主哀鳴出聲。


    這個她母後當年教給她的話,她當時不明白什麽意思,天後娘娘就指著英鸞公主跟她說。


    “就是說你那姐姐的未雨綢繆。”


    娘娘……你教你女兒什麽不好……


    不過自己好像從昨夜開始就把旗都插滿了。朱鸞在心裏苦笑。


    段立崢坐在朱戎身邊,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輕輕撫摸了一下眉心。


    她的手指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那裏。


    他看上去神情平靜,和平常一般無二地坐在那裏,但他渾身的警戒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作為登極中期的修行者,此時方圓十裏內的風吹草動已經都在他的監控之中。


    冰麵上每個人的氣息他都能感知到,他也並沒有發現比他的境界等級更高的屏障出現。


    就算真如她所說會有刺殺發生,段立崢確信他也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並加以控製。


    少年的眉心緊緊蹙起。


    他能感受到在後麵的車廂裏,年華藏也調動了全身的真元。


    想必因為這個女子昨晚的話,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這樣的情況下,段立崢實在是想象不出,除了宗師降臨之外,還有什麽意外能夠發生。


    就算有埋伏又能埋伏在哪呢?


    這裏不是地形複雜的山林,而是一望無垠的冰湖啊。


    ……


    ……


    像是在迴應段立崢的想法一般,時間靜靜地推移著。


    從早上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日頭漸漸西斜,車隊已經穿過了破釜湖的中心,大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湖的對岸。


    段立崢內心安定了不少,唿出了一口氣。


    哪怕是他,緊繃神經四個時辰,也難免有些疲累。


    他在出發一時辰什麽還沒發生之後,就和年華藏兩人用私語溝通,隨後兩人開始了輪流的警戒。


    現在四個時辰都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在經過湖心之時,段立崢還久違地感到了緊張,畢竟如果真的像是他之前猜想的話,湖心總是最危險的地方。


    但事實證明,什麽都沒發生。


    什麽都沒有。


    段立崢看向對麵的少女。


    冰麵上的行駛比陸地上順滑,晉陽公主和朱玥都已經一左一右靠在朱鸞的肩膀上睡著了。


    整個車廂內彌漫著寧靜祥和的氣氛。


    但隻有她不一樣。


    朱鸞四個時辰坐下來姿勢沒有什麽大變,脊背挺直,是那種所謂的正襟危坐的姿勢。


    她……依舊沒有絲毫放鬆的氣息。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段立崢微微蹙起眉頭,他並沒有懷疑這個女子直覺的意思。


    也許不是沒有埋伏,但也有可能是對方發現他們加強警戒之後投鼠忌器了。


    說實話,這一路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們沒過多久就要靠岸了。


    這個時候,實在沒什麽可能再發生些什麽了。


    連後麵車廂年華藏的氣息都有些慵懶了。


    眼前的少女靜靜地閉著眼睛,正襟危坐。


    左手……


    左手?


    少年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朱鸞的左手,握住了腰邊的劍柄。


    那是一把他非常熟悉的,黑色長劍的劍柄。


    到底是什麽時候?


    “所謂刺殺,不能在寬廣之處為之。”


    突然有一句話,浮現在段立崢的腦海。


    那是他在天策書院中找到的,一張焚毀了一半的手劄。


    “如定要如此要在寬廣之處行刺殺之舉……”段立崢喃喃道。


    車廂內昏昏欲睡的其他人都睜開了眼睛,神情奇怪地看著他。


    “就應當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和時機下手。”少女平靜的聲音傳來。


    段立崢一怔,看向對麵開口的少女。


    “那是在哪裏?”他問道,同時暗暗用私語通知年華藏。


    少女睜開雙眼,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但同時神情變得凝重。


    對刺殺而言最好的時機,永遠隻有一個。


    “就是目標和護衛放鬆警惕的瞬間。”


    異變發生在一瞬間。


    就在朱鸞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


    轟天的巨響炸裂。


    龐大的足足有一人多厚的冰塊居然衝天而起!


    帶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摧枯拉朽般的崩裂聲,在浩瀚無垠的天地間,展現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恐怖畫麵!


    冰湖裂了!


    厚實的,千百年間,行人行馬從未出現任何問題,一直堅實地支撐著澹州百姓的龐大冰麵,在瞬間爆裂開來,露出深淵般的湖底!


    怎麽會這樣!


    怎麽可能呢?


    聽到前方的巨大聲響,年華藏猛地一把掀開車簾,然後心驚肉跳地看到了他今生見過的最為可怕的畫麵。


    冰麵破碎,巨大的冰塊如一座山一般豎起,斷茬下麵是漆黑的冰洞,如同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散發出凜冽的寒氣。


    而就在他們前方的第一輛馬車,跌落其中。


    冰冷無情的湖水瞬間蔓延而上。


    將一切,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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