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幅畫麵誰都沒有想到。


    少女的劍尖確確實實消失在了少年的胸膛。


    正中心口。


    在那一瞬間,整個高台上宛如處於另一個空間。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鄉試武試的確殘酷,但這樣直白毫不遮掩的殺人場麵還是第一次出現。


    ……


    ……


    “殺人了!”“怎麽迴事!”


    高台邊的民眾都慌了神。


    出人命了都!


    就算是化元巔峰的修行者,被紮穿心髒也會死!


    不如說隻要是人被這樣捅一劍都難活!


    太狠了……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逆轉發生在一瞬間,很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反而是厲害的那個被反殺了?


    這個女人不是才出了第一劍嗎?


    很多考生張著嘴,沒有說話。


    說不出話來。


    不遠處更是傳來了東湖書院學子的哭嚎。


    觀景台上一片死寂,而下一刻有官員如夢初醒,衝到木心麵前,猛推坐在凳子上的黑甲衛,“木校尉,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快去救人!”


    文官大吼道,“出人命了!”


    木心坐著不動,麵甲下的眼睛沒有一絲波瀾地看了那人一眼。


    文官已經完全失去了冷靜,心想為什麽這個反應,難道真如傳聞一樣黑甲衛都視人命如草芥嗎?


    還是說那個高台上的少年已經沒救了?


    那可是徽州罕見的天才啊!


    怎麽那麽簡簡單單就被殺了?還是被一個女人殺的?


    文官目眥盡裂,“你怎麽還不動?看看能不能救迴來啊!快去……”


    方伯年也麵露不忍正要看向木心,卻發現一旁的杜昊乾也一動不動。


    人老成精的閣老心中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難道……


    就在這時杜昊乾抬起手,看了一眼正在推搡木心的文官,沉聲道,“不用去了。”


    不用去?!


    文官看向年輕持重的兵部侍郎。


    難道……


    所有人僵硬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高台。而此時,高台邊的段立崢等人也沒有動,隻是死死盯著台上。


    怎麽可能……


    高台上,梁子涼僵硬地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如死人。


    他的眼珠子往下挪動,看著抵在自己胸口的鐵劍,再往下挪動,落到腳邊的一抹閃光。


    那抹閃光刺痛了所有高階修行者的眼睛。


    那是一截斷劍。


    “不用去了,”杜昊乾淡淡道,“人沒死。”


    沒死?


    聞言文官張大嘴巴,像是被燙到一般鬆開木心漆黑的鎧甲,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才結結巴巴道,“我就知道梁子涼怎麽會那麽簡單被刺中……”


    “刺中了。”杜昊乾打斷他。


    武官們的眼神無比複雜。


    那一劍是必殺之劍。


    絕無半點虛假。


    在那一刻梁子涼真的感受到了有什麽穿透了自己的心髒。


    事實上是真的會被穿透。


    “如果那把劍沒有斷的話。”高台下,段立崢淡淡道。


    台下的尖叫和哭嚎一頓,下一刻,全場嘩然。


    段立崢身側的拳頭握緊,視線再次不受控製落到身邊的劍捆。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白了,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


    但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這個女子為什麽要帶這麽多的劍。


    段立崢之前就一直覺得奇怪。


    對劍士而言,劍是一個修行者的道。在對戰中,劍如果折斷,對道心的損傷難以言表。


    承受能力弱的劍士,劍斷之時就是被打敗的時候。所以成熟的劍士在對戰中,是不會出現劍多次折斷的情況。


    “居然是通過自行折斷自己的劍來保全對方的性命。”半山腰的亭子裏,身披袈裟的和尚雙手合十,感歎地對身邊的男子說道。


    他當然能看清那一刻發生了什麽,在劍即將刺中那個小男孩心口的瞬間,那個女子瞬間提升真元,震斷了手上的鐵劍。


    “這個小姑娘,真是個狠人。”連雪齋和尚都不免歎服。


    劍勢不可逆,便斷劍。


    真狠。


    宋懷竹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高台下,呆若木雞的官員裏,有人愣愣地問道。


    眾人的視線都投到了杜昊乾身上。


    為什麽要這麽做?原本長袖善舞的兵部侍郎卻罕見的沉默了。


    隨後他抬頭……看了不遠處的如同礁石一般坐在椅子上的黑甲衛一眼。


    他不是那個女子,自然不知道為什麽。


    但他有一個猜測。


    高台下的段立崢也有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讓他的神色變得更加嚴峻。想起之前和她在一起的種種經曆,他心中的這個猜測也愈發深刻。


    他像是終於窺見這個女子身上和他們不同的地方。


    屬於她的戰鬥方式。


    這場對戰的參考程度還比不上之前在暮雲樓的演招,別說本門劍法,這個女子連可以稱之為劍法的東西都沒有使出來。


    但卻讓他恍惚間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這個少女也許不會其他的戰鬥方式。


    觀景台上杜昊乾的嘴唇也微動。


    他的聲音極小。


    哪怕是宗師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那是很久以前的,已經被無數人忘記的,一支那個人建立的軍隊的出征口號。


    血濺三尺,不死不休。


    此為絕劍。


    決殺之劍。


    ……


    ……


    可現在該怎麽辦呢?


    在短暫的呆滯後,眾人看著台上僵持的兩人。


    這逆轉的確厲害……但現在的問題是……


    朱鸞的劍斷了。


    梁子涼沒死。


    也沒有倒下


    那這場對戰就沒有結束。


    第二輪是真正的決鬥,隻有一方倒下或者認輸才會結束。


    那麽這一切又迴到了原點?


    這兩人會如何抉擇?


    更多的人看向握著劍柄的梁子涼的手,心想下一刻就可以拔出這把劍來了。


    那麽台上的形勢就會迎來新的逆轉。


    所有人都期待著。


    而高台上梁子涼蒼白著臉,感受著心髒的狂跳,再次收緊了握住劍柄的手指,他從未覺得身體是那麽沉重,手指是那麽僵硬,但他的確還活著,還有拔劍的力量。


    所以他準備拔……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而就在他準備拔劍的那一刻,身前低著頭少女突然說道。


    梁子涼一個激靈抬起頭,朱鸞往身後看了一眼。


    她看的是插在台上的第三把劍,也就是她帶上來的最後一把劍。


    “這是最後一把了,”朱鸞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沒有別的劍可以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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