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去幹什麽了?”


    雨水叮咚,禪房的屋簷邊雨水珠子一般滑落。


    晉陽公主抱著手站在屋簷下,看著麵前的渾身濕透的黑衣人。


    臉色非常的不好看。


    她身著就寢時穿的大紅貼身襦裙,陶女官從後麵走出來,急匆匆取出一條繁花錦繡的絲綢披肩給她披上。


    因為夜裏臨時被叫醒,晉陽公主發髻打散青絲從肩上垂落,看上去比平素家常了許多。


    但再家常的樣子都掩蓋不了女子鐵青的臉色。


    晉陽公主眼睛將眼前兩個男人從頭打量到腳。空氣中好像有火花霹靂作響,隨後那雙如利箭般的眸子停在了少年背上的女子身上。


    “所以,她這是又怎麽了?”


    段立崢取下麵巾,臉色有些蒼白,將身上的少女往上背了背。


    “她中毒了。”段立崢說道。


    晉陽公主的視線移到另一個摘下麵巾依然戴著麵具的男人身上。


    “中毒了。”宋懷竹靜靜說道。


    這種事說一遍就可以了……


    晉陽公主在心中呐喊,深夜被叫起來的火氣再次燒了起來,正想發作結果看著眼前像冰塊一般杵在麵前的男人,隻得無奈地深深歎氣。


    晉陽公主隻好把視線轉迴尚能溝通的少年身上。


    “段公子,我記得今天鄉試文試剛剛結束,你此時應該是在家裏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的武試才對吧?”


    “這是因為……”


    容貌如仙的少年臉上是說不出的窘迫。


    段立崢迴頭看了一眼安靜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朱鸞雙眼安靜的閉著,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並無異樣。


    濕潤的頭發粘在少女的額頭,讓她看上去更加年幼,如同睡著了一般。


    “算了。”


    晉陽公主再次歎了口氣不再追問。


    她看著安靜沉睡的少女,“想必一切還是因她而起吧。”


    段立崢苦笑沒有說話。


    晉陽公主的神色嚴肅起來,“中毒到底是怎麽迴事?她什麽時候失去意識的?”


    “一刻鍾前。”段立崢道。


    晉陽公主皺起眉頭,“她失去意識前有說什麽嗎?是她讓你們把她送到這裏的?”


    “這個是……”段立崢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朱鸞中箭後隻迴頭看了身後的黑甲衛一眼,小聲說了一個人名後就失去了意識。


    至於為什麽他們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靈岩寺的禪房外……


    段立崢看向身邊的宋懷竹。


    “是我決定把她送到這裏的。”宋懷竹突然開口道。


    “你?”晉陽公主抱著手看著淡漠的男子,“為什麽?”


    問這個問題晉陽公主本來有些心虛,以為宋懷竹會提起當初在英國公府地下密室時的事。


    沒想到宋懷竹霧靄迷深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道:“我本想帶她迴靈岩寺藏經閣。”男子偏頭看了段立崢一眼,“可這位說是她未婚夫的公子不讓。”


    “在下的確和九小姐有婚約,此事在暮雲樓的時候就已經證實。”段立崢沉聲道,說完看向晉陽公主,眼中竟含求證之意。


    晉陽公主扶額。


    這都是些什麽事?


    話說這三個人到底是怎麽聚到一起去的?


    晉陽公主敷衍的嗯了一聲,“所以就送到我這兒來?”


    宋懷竹額首。他深深看了晉陽公主一眼,“千度迴首,難換忘塵。”


    晉陽公主瞳孔一縮。


    男子的聲音平靜如水,“既然忘塵都可付出,殿下想必是她可托付性命之人。”


    這人居然知道隻有皇族和近侍才知曉的忘塵丸的秘密!


    晉陽公主深吸一口氣。


    宗師到底是宗師。許久未見,這人卻還是如煙如霧深不可測。


    看了一眼段立崢背上看上去睡得很香的朱鸞。晉陽公主隻覺得心累。


    她現在到希望當初段立崢不要多事,讓這人把自己這便宜皇姐帶迴去算了。


    要殺要剮隨他便。


    為什麽還要送到這裏來折騰她……


    明明半年前她還是神都城裏養尊處優的公主,現如今到了徽州為什麽卻成了勞碌命了呢。


    晉陽公主認命地歎了口氣,退後了一步。


    站在屋簷外的兩人適時上前走入廊下。


    水珠從三人的身上上滴下,落在木製的長廊上。


    “九小姐這真是……怎麽濕成這樣……”氣氛鬆弛下來,晉陽公主身後的陶女官立刻焦急的上前來,將幹布巾捂到朱鸞的頭上。


    “段二公子也是……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陶女官絮絮叨叨還準備將布巾遞給段立崢,一旁的晉陽公主製止了她。


    “兩位,”女子無語地看著兩個男人,“能把自己弄幹嗎?你倆沒中毒吧?”


    段立崢愣了愣。宋懷竹沒有說話。


    隨後兩人的身上升起蒸騰的白氣,調動真元,烘幹了身上的衣服。


    一個登極中期,一個堂堂宗師,不知道還以為這兩人忘了自家是修行者了呢。


    如果不是自己隻是化元境,境界差距有點大,晉陽公主真想辛辣地諷刺出來。


    “進屋吧。”晉陽公主一個轉身,不再看那兩個男人走迴了屋子。


    段立崢背著朱鸞跟上,宋懷竹眸子閃了閃,也跟在後麵走了進去。


    “放這吧。”晉陽公主朝窗邊的美人榻努了努嘴。


    段立崢小心地把朱鸞從自己背上放下,放到榻上平躺著。


    然而晉陽公主卻沒有看躺在榻上的朱鸞,而是直接看向了不遠處的宋懷竹。


    “這個毒到底怎麽迴事?”


    她沉聲問道,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即便這人身份成謎,但他是宗師這件事毋庸置疑。


    這世上宗師都解不開的毒極為有限。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到底如何,但就晉陽公主所知道的那些事,這個男人對她這個皇姐倒也不到見死不救的程度。


    不如說他因為某種原因不會對她見死不救。


    晉陽公主極有氣勢地瞪視著宋懷竹。


    宋懷竹看向躺在榻上沉睡的少女,眼中是難以讀懂的情緒。


    “我試過了,”他靜靜說道,“她所中的毒……”


    年輕的宗師沉默了一會。隨後看向晉陽公主抬起手,手心托著一隻青黑色的小箭。


    看到那枝箭,晉陽公主瞳孔一縮。


    “此毒應該是沒有解藥的。”


    男人的話像是炸雷一般響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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