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他手腕的手潔白纖細,讓人聯想起精細的工藝品。


    很難想象之前就是這樣一雙手,揮動沉重的長戟,恣肆舞動。


    段立崢順著手腕看向這雙手的主人。


    “別去。”朱鸞笑了笑,言簡意賅地說道。


    段立崢皺了皺眉,“我不需要這樣的誤會。”


    他要的榜首是他自己也能心服口服的榜首。


    平心而論,真要在他和她兩人的劍舞和執戟舞裏評一個高下,的確有困難。


    但至少他心知肚明,這個女子的執戟舞不可能比他差。


    如果兩人真的是並列的話,是會在後麵注明的,以前的鄉試都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雖然不是頭名就是了。


    但現如今的卷軸上卻沒有。


    這個安排明顯是惡意的。


    雖然段立崢希望自己是多想了。但這樣的安排就是有種讓民眾誤認為他才是第一的感覺。


    “嗯,我明白,”朱鸞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已經掛出了這個結果,想必是經過了主考官大人的同意。”朱鸞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段立崢總覺得在談到那位從神都而來的主考官時,這個女子嘴角都會劃過一抹複雜的笑容。


    似諷刺又似無奈。


    段立崢轉過身,正色道,“即便如此,按照大周律也是可以申訴的。”


    隻要條條掰扯清楚,就一定能獲得結果。


    “我會配合解釋的。”段立崢道。


    朱鸞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少年。


    這個時候又是那個人弟弟了。


    這浩然正氣一般的氣質總覺得似曾相識。


    “嗯,我知道。”朱鸞點頭。


    想當年她還在被迫處理過這樣的流程,不過和現在的立場完全對調。


    “那……”段立崢疑惑不解。


    “我可不記得你是這樣能吃虧的人,”段立崢道。


    暗算她的人可沒幾個有好下場。


    “如果有時間的話的確是不能讓呢,”朱鸞正色道,“我可是要三元及第的人,怎麽能連鄉試的第一都拿不到。”


    “時間?”段立崢皺起了眉。


    “如果去申訴的話,我也需要出現,”朱鸞笑了笑,“但我等下要去辦事了,不能呆在這裏。”


    朱鸞攤手。


    “你要……”如同醍醐灌頂,段立崢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的關節。


    “最後一天也要去嗎?”段立崢深吸一口氣。


    明天就是武試了,這個女人哪裏也跑不了,要去辦事……


    什麽事就一目了然了。


    又要去截上午的試卷了,而她剛剛才吐完血,卻還是鍥而不舍。


    “有一門放棄就前功盡棄了呢,”朱鸞道。


    “你們在說什麽?”一旁的朱戎聽的一頭霧水。


    朱鸞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告訴你,你等下看完自己的成績就先迴去吧。”


    朱戎眼中一絲疑惑,但立刻點頭。


    烏泱泱的人群現在人數正在逐步減少。


    和前兩晚不同,終於不用費盡心思去想辦溜出考棚,這次可以直接出去了。


    朱鸞拍了拍手上的灰,一邊往前邁步,一邊迴頭道,“我走了。”


    段立崢看著朱鸞的身影離開,隨後看著自己胸口燒出的大洞,沉默了一段時間。


    隨後他長長的唿出一口氣,跟了上去。


    ……


    ……


    一切宛如兩天前的夜晚。


    濃重的夜色裏,崎嶇的山路上,一輛青蓬小車正在行駛,駕車的車把式旁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官差。


    這一切都是讓人熟悉的景象。


    如果有什麽不同,就在於周圍護衛隊的大量增加。


    也不知道方伯年哪裏來的手段,除了銀甲衛,還有四個黑甲騎兵,再並兩列徽州府軍。


    青蓬小車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簡直有如眾星捧月。


    楊樹林的樹冠上,朱鸞的唿吸已經變得很微弱,所待的位置也比之前高很多。


    畢竟比起銀甲衛,黑甲騎兵的五感最為敏銳,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然而因為過度收斂氣息對身體的消耗挺大的,朱鸞的神魂又在之前的招魂舞中產生了震蕩,所以此時她感覺有些吃力。


    連考三天,夜晚還有豐富的其他安排,以朱九小姐原本的身體估計很早就撐不下來了。


    朱鸞咬牙趴在樹冠上,感覺胸口血氣翻湧。


    俗話說六月的天娃娃臉,沒想到七月也是。


    劈啪一個炸雷突然響起。


    突然要下暴雨了。


    真是雪上加霜。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整個樹冠樹枝樹幹都瞬間變得濕滑無比。


    雨水冰涼,朱鸞的全身已經被打濕,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仔細聽著下麵的動靜。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緣故,衛兵們都更謹慎了,可乘之機極少。


    這時,有人從後麵而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朱鸞歎了口氣,迴頭果不其然看見了也同樣渾身濕透的段立崢。


    “段公子。”


    段立崢雖然被雨水打濕,但看上去卻絲毫不狼狽。


    “這情況有點難辦吧?”他迅速適應後問道。


    朱鸞皺了皺眉,暴雨極大程度的減弱了能見度,隻能聽見車輪咯吱和兵將們的腳步聲。


    必須要下去一點了。


    在現在的天氣情況下呆在樹冠是掌握不了底下情況的。


    朱鸞手扶樹幹,慢慢直立起身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紫色的閃電劈開天際,巨大恐怖,倏忽間,狂風的風如千重海嘯,唿嘯而來。


    整個楊樹林被吹的左右搖擺嘩嘩作響。


    朱鸞如大海中一葉扁舟,整個人隨著大樹激烈的晃動著。


    而此時又一道閃電從天際而降,竟像是要劈到朱鸞所在的這顆樹上。


    朱鸞胸中的血氣終於壓製不住,“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她已經握不住樹枝,雙手無力的鬆開,隻覺渾身如同被大浪頭碾過一般。


    不遠處的段立崢看到想要幫忙,結果那邊也在風雨飄揚,險些墜落。


    就在此時再次暴風來襲。


    朱鸞腳底一滑。


    從一棵樹最高的樹冠上掉下去了。


    強烈的失重感襲上全身,朱鸞的腦海一片空白。


    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朱鸞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該想些什麽,各種奇怪的念頭在腦子裏紛至遝來。


    感受的著自己身體下墜的感覺,朱鸞茫然的向上空伸出一隻手。


    “啊……”


    刀光火石之間。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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