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臉上,融化後帶來一絲涼意。


    衛勇滿臉都是血,渾身酸軟無比,這種脫力的感覺讓他久違的有了迴到了戰場的感覺。


    黑衣人就像是韭菜一般,割完一茬又來一茬,他能看出來事情有些蹊蹺。他已經做好了今天將命丟在這裏的覺悟。


    不過……


    誰能想到,他隻是送自己的小姐去趟書院,卻遇到這樣的事情。


    但同時,他也很慶幸送大少爺和九小姐出門的人是自己。


    自從朱戎康複可以出門之後,衛勇這位曾經的護衛統領就徹底淪為了專屬的車夫。


    他手下的弟兄們不少為他抱不平的,但衛勇卻心甘情願。


    大少爺剛剛康複,朱戎每次出門,白老太君其實心裏都在擔驚受怕。朱戎被困在地下十五年,老人又不舍得不放他出門。


    當年他沒有保護好小公爺,這次能保護大少爺,也算是死得其所。


    哪怕這些刺客可能不是為大少爺而來。


    衛勇心裏清楚,這次刺客的目標恐怕是九小姐。


    因為這是在九小姐的上學路上。


    衛勇努力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隔著黑衣人看向不遠處執劍的少女。


    現在的情況可謂是絕境,但他心中卻沒有那麽絕望。


    衛勇吃力地拔出已經砍出缺口的大刀,為什麽到了這種地步卻沒有放棄,恐怕是因為她在這裏吧。


    這種感覺說起來挺奇怪的,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護衛,這種情況應該第一時間勸自己保護的主子逃走,但他看到自己保護的對象沒有走,卻沒有那麽著急。


    衛勇咧開嘴角,內心一絲嘲諷。


    果然自己還是貪生怕死啊。


    這個府裏的年輕主子,如果說除了大少爺之外,還有誰是他心甘情願去保護的,就隻有九小姐了。


    而這一切不是出於他的忠心,而是出於他的私心。


    他覺得比起那些將護衛當成棋子和肉盾的貴人,九小姐和他們不一樣。


    具體哪裏不一樣他不知道,但就是覺得不一樣。


    在英國公府動亂後,他就在心底隱秘之處有了這樣的一種感覺。


    這樣的感覺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英國公府的暗衛已經被團團包圍,每個人臉上都沾滿了血跡,看不清神情,手上的刀劍麻木地揮動著。


    他們都知道沒有任何勝算,但作為暗衛,他們不能放棄,直到倒下為止。


    一個黑衣人從側麵衝出來,衛勇一個躲避不及,被紮中了肩膀。衛勇眼珠泛紅,一聲悶哼,忍痛上前一步,任由劍穿透了自己的肩膀,大刀劈下砍下了黑衣人的頭顱。


    衛勇大聲地喘著氣,繼續揮起刀。


    他沒有放棄,因為這對他而言不是無望地拚殺。


    因為九小姐還在這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無端的相信出自哪裏,但他知道,如果失去這個支柱,他的身體就再也無力動彈了。


    雪下的愈發緊,不斷有一蓬蓬的血花炸開,血肉的溫度騰起陣陣白氣。


    而衛勇覺得手中的刀已經越來越沉,他心頭一緊,知道已經快到極限。


    “九……”他口中喃喃,還未說話,眼前寒光一閃。


    但這次他已經無力舉起刀。


    衛勇閉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刀鋒的冰涼卻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事兵刃交接的清脆碰撞聲。


    來了。


    衛勇睜開眼睛,發現擋下對他的致命一擊,居然是另一個黑衣人。


    內訌?


    衛勇愕然地環視四周。


    就在衛勇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


    曾經聽過一次的竹哨聲響起,而第一波的五人,如同接到了什麽信號一般,一邊應對其他黑衣人的攻擊,一邊往他們這邊靠來。


    而衛勇身邊的黑衣人正是之前和他單挑過一次拿大刀的大漢。


    他們之前尚未決出勝負,第二波的黑衣人就出現了,場麵陷入混亂,兩人就各自應對第二波黑衣人的攻勢去了。


    沒想到之前對自己刀刃相向的人一轉又為他擋下了另一波黑衣人的攻擊。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衛勇環視四周,發現前後也有其他的黑衣人靠到了英國公府的暗衛哪邊。


    黑衣人和黑衣人在暗衛的身邊打起來了。


    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如果不是身邊的這個大漢和他交過手,衛勇現在也弄不清楚誰是誰。


    竹哨如影隨形,大漢揮起大刀劈倒一個黑衣人,看了眼愣在一旁的衛勇,側耳仔細聽了聽,眼神變得複雜,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頭兒說和你們這邊暫時聯手。”


    “哎?”衛勇愕然。


    “我們和這幫家夥不是一夥的!”大漢著急了,連珠炮地說道,“看你這樣子是這群護衛的頭?趕緊和你們這邊的人說下,先把這群龜孫給解決了,我們再打也不遲!”


    衛勇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子說的是真的!”大漢吼道,“我們頭已經和你們頭結盟了!你趕緊……”


    大漢邊打邊說,說著說著自己停了下來。


    “哎?這樣看來你不是頭啊?你們這邊到底怎麽……”


    大漢質疑地看著衛勇。


    “他是。”就在此時,有清亮的女子的聲音傳來。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衛勇抓起一把雪往臉上一抹,一把抹掉臉上的血,忙不迭聞聲望去。


    人群被分出一條血路,朱鸞走到了他的麵前,笑著說道。


    少女身邊同樣站著個黑衣人,手上拿著一把軟劍,唇上含著竹哨。


    黑衣人的軟劍上滴著血,剛剛的那條血路就是他開的。


    朱戎驟然握緊手上的大刀,“九小姐,這是……”


    “如你所見,我和這位已經結盟了,”朱鸞笑了笑,“他們的事先放在一邊,”她環視了一圈周圍動作整齊劃一的其他刺客,說道:“先解決他們,和這五位一起。”


    說完她走到衛勇身邊,一隻手搭上衛勇的肩膀,往下壓了壓。


    衛勇立即會意,微微蹲下。


    “衛大叔,你辛苦了。”朱鸞說完踮起腳,趴到衛勇的肩頭,對著他的耳朵說道,“我說一句,你吼一句。”


    她輕輕道,“像上次一樣。”


    像上次一樣。


    衛勇的眼前頓時迴到了壽安堂西院那場拚殺之時。


    他的心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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