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樓地字閣包廂前後通透,有一麵窗戶臨街。從這扇窗戶可以清楚看到大門處的情景。


    暮雲會結束後,慕憶之沒有出去送客,那是侍者的工作,他坐到了臨街的窗邊,看著各家貴客登上馬車離開。


    “這是又怎麽了?”看著樓下聚集成一堆的人,慕憶之笑著問道。


    原本冷清的地字閣裏多了兩個人,正是沒有同其他人一起出去的慕恪之和李文曜。兩人結束後就來了四樓,現在也站在窗邊,這話自然是問這兩個人的。


    “我哪知道,這得看文曜有沒有聽到了,”即便是在兄長麵前,慕恪之依然隨意,斜倚在椅子上,看著樓下的長街。


    李文曜忌憚地瞥了一眼在靠裏桌子上相對喝茶的宋懷竹與雪齋和尚。隨後開口道,“太平山房的郭教習剛剛說要收朱九小姐為學生,讓年華藏送她迴家。”


    他聲音剛落,旁邊靠在椅子上的慕恪之趴在窗框上哈哈笑了起來。


    “這真是……神來之筆。”少年笑道,“我剛剛就應該和斯年他們一起出去,真想看看年華藏現在臉上的表情。”


    “這其實沒什麽好奇怪的,”李文曜沒有笑,皺著眉頭看著慕恪之,“她的確有足夠的本事。”


    李文曜說完,不知道想起什麽,長歎了口氣。


    “如果她不是女子,想必暮雲會還沒結束,各大書院就會開始搶人了罷。”他靜靜說道。


    聽到李文曜的話,慕恪之收起了笑容,“想必很多人會不相信吧,”他搖了搖頭,“真是跌宕起伏的過程,出乎意料的結局,”他看了眼自家大哥,“估計之後會有很多人懷疑我們慕家是不是別有居心了。”


    慕憶之聞言眯起眼睛,“阿林,”他忽的說道,看向屋角的紅衣侍者,“她一共贏了多少錢?”


    “算上抽頭的話,”紅衣侍者頓了頓,“三萬三千兩。”


    李文曜倒吸一口涼氣。


    “那抽頭多少?”慕憶之繼續問。


    “兩千八百兩。”紅衣侍者答道,“不過這隻是從朱九小姐一人的贏錢裏抽的,如果算整場贏家輸家的抽成,朱九小姐所參加的三場的抽成加起來應該超過一萬兩。”


    這下慕恪之都瞪大了眼睛。


    “不錯,”慕憶之笑起來,拍了拍慕恪之的肩膀,“不管你當初邀請這女子是臨時起意也好,別有居心也好,你這次算是立功了,”慕家大少爺笑起來,“這等財神爺我們慕家可是歡迎的很,一萬多兩換一個懷疑又有什麽。”


    “不過小姑娘也真是厲害,”慕憶之接著說道,瞥了一眼旁邊的那對師兄弟,“居然一場賭局同時獲得了天泉書院和太平山房的青睞,同時加入文院和武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也算是特例了。”


    特例嗎。


    慕恪之沒有說話,想著和這女子在五曲隱屏峰的初遇,想起她在被紫陽書院拒絕後的平靜,想起她毫不猶豫接下自己意味不明的邀約時的神情。


    或許她那時候就是在等這個特例。


    ……


    ……


    暮雲樓下,天泉書院的學子們已經陸續上車了,魚斯年走到車邊,看著坐在車內完全沒有讓自己上車的意思的望溪先生苦笑道,“先生,真不讓學生上去嗎?師妹她自有兄長護送,而且未婚夫也在一邊。”


    望溪先生鷹一般凹陷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學生,看著少年緊鎖的眉頭,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老人歎了口氣,“去吧,你明明都走不動道了,幹脆就跟去看一下也能放下心來。”


    魚斯年一怔,“學生並不是……”


    “好好好,”不等他說完,望溪先生揮了揮手,看向太平山房的馬車,“人家太平山房還沒正式收為弟子都這麽說,你既然沒有別的想法,就作為師兄去吧。”


    魚斯年也向旁邊看去,看著滿臉不可置信地站在郭教習麵前的年華藏,突然內心得到了一些安慰,隨後他認命般歎了口氣,轉身走到英國公府的馬車邊。


    朱鸞已經被事先抱入了車廂,朱戎站在車邊。


    “朱少爺,事情的經過您也聽到了,能否允許在下叨擾,送師妹迴家?”魚斯年拱手向朱戎行禮說道。


    朱鸞掀起車窗,看著站在馬車邊的少年,還有不遠處的同樣坐在馬車裏的望溪先生,向老人拱手遙遙行了一禮。


    剛剛郭教習說要收她為弟子的時候,朱鸞正在被抱入車廂,一時沒有說什麽,太平山房的態度還是挺讓她驚訝的,不過同時也鬆了口氣。


    不管太平山房基於什麽樣的理由鬆口,這樣一來她都可以取得參加縣試的資格了。


    至於兩位先生都讓自家首席護送自己迴去一事,比起縣試就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況且以年華藏對自己的觀感,想必是不會願意的。


    而魚斯年會願意,她還是很高興的,她對望溪先生和這位詩詞神童都很有好感,和他討論詩詞想必也是件有趣的事,在向望溪先生行完禮後,朱鸞對站在自家馬車邊魚斯年含笑道,“真是謝謝先生和師兄的好意了,請上來吧。”


    朱戎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隨後讓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下換魚斯年有些意外了,他雖然一開始就知道這女子和普通的閨秀不大一樣,但沒想到她居然直接邀請自己進車廂,他有些尷尬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別的馬車,自己騎馬跟在一旁又過於招搖,萬般無奈下隻好進了車廂。


    看到魚斯年直接坐進了那個女子所在的車廂,不遠處年華藏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華藏?”郭教習眯起眼睛盯著他,“你難道和這女子有什麽過節嗎?”


    剛剛在年年華藏愣神的時候,有不忍心的師兄弟悄悄附耳告訴了他尚在天字閣的時候,望溪先生帶著這女子來玄字閣談收徒的事。


    太平山房唯一被蒙在鼓裏的首席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但他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會和那個女子成為師兄妹的事實。


    可身前郭教習釋放的威壓已經越來越強,“斯年都去了,同為首席,這事有那麽難嗎?”


    郭教習對年華藏恩重如山,他從未違反過師長的命令,年華藏聞言握緊雙拳,對郭教習行了一禮。


    不遠處英國公府的馬車正要出發了,車夫揚起馬鞭,突然停了下來,車身一震,朱鸞掀開車簾,看見一個身影攔住了正要出發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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