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一定是瘋了。


    宋明軒看著晨光照耀下朱紅的丹書和烏黑的鐵券,震驚的渾身發麻,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將鐵券拿在手裏的少年。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丹書鐵券。


    但在場的人無人會懷疑鐵券的真假。


    因為這是帝王賜給功臣世代享受優遇或免罪的憑證。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將鐵券從中剖開,朝廷和諸侯各存一半。


    少年手中的鐵券沒有舉起來的時候沒有覺得,當完整地仔細觀察,果然能發現,原本看上去像是鐵桶一般的物事,其實隻有半邊,形狀宛如瓦,高尺餘,闊三尺許。


    剖符作誓,丹書鐵契,金匱石室,藏之宗廟,丹書鐵券,傳於無窮。


    “吾乃開國功臣朱宏之後!”少年之前的宣言在宋明軒耳邊迴蕩。


    原來這句話是這樣一個意思啊。


    英國公府常年的低調,讓大部分的徽州人都忘記了。


    這個家族即便嫡係血脈凋零,但的的確確是功臣之後。


    而且還是開國功臣。


    這樣的功臣在大周可不是非常多的。


    對於看重人才傳承的大周來說,家族的蔭蔽不是最重要的,世家的地位取決於是否一直能有人才出現,代代相傳。


    所以像英國公府這樣的,即便祖上再榮光,十年內都沒有俊才出現,就會被排除在上流家族之外。


    同時,人才輩出的家族即便祖上不夠榮光,也會受到重視,成為新貴。


    典型代表就是身後的徽州段氏。


    這種從太祖皇帝伊始,天後時期確立的風氣也正是大周朝強大的源泉。


    所以英國公府毫無疑問是敗落了。


    一直以來他們家都是徽州世家間的笑話,是個能夠被搓圓搓扁的存在。


    本該是如此。


    丹書鐵券什麽的因為從無人見過,也就被當做一個傳聞。畢竟連英國公府也從未把丹書鐵券拿出來過,即便淪落到這個地步,即便之前遇到無數可以使用的時候。


    英國公府還是毫無動靜,幾乎是忍氣吞聲的渡過了難關。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堪稱最為軟弱的世家手裏竟然真有太祖皇帝欽賜的丹書鐵券,且還是卿恕九死子孫免三死這般肆無忌憚威力無比的丹書鐵券。


    這是真正意義上留給子孫的免死符。


    宋明軒神情複雜地看著少年手上丹書鐵券上的落款。


    那是大周的締造者,太祖皇帝的親筆落款。


    即便是當今陛下都不能違抗太祖皇帝的意誌,所以拿著這塊鐵券,可以說,朱家的子孫擁有三次隨便作死的機會。


    耳邊傳來士兵軍械落地的聲音,宋明軒環顧四周,發現年紀大些的兵士都已經放下了武器,更有不少士兵已經跪下,神情驚駭又恍然。


    “給我站起來,這又不是聖旨!”宋明軒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吼道。


    有稀稀拉拉的官兵站立起來,但大部分的兵士還是跪在地上猶疑地四處張望。


    宋明軒無聲地歎了口氣,這也不能怪這些兵士膽小,軍人對上麵的命令最為敏感,丹書鐵券雖然不是聖旨,但某種意義上比聖旨更為罕見,代表著君主的絕對信任和托付。


    如果這個少年拿著鐵券把他們全部打殺了,也不過是用掉這券上的一次免死機會而已。


    說白了,拿出了這塊鐵券,在徽州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簡直是一瞬間擁有了生殺大權。


    朱戎高舉的手放了下來,臉上依舊是那樣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宋明軒看著眼前的少年,神情又複雜。


    原來這就是朱家最後的底牌。


    朱家迄今為止不管受到什麽樣的奚落和打壓也從不還手,在其他世家的侮辱和輕視中依舊不卑不亢,即便嫡係血脈死絕也沒有過繼旁支,也從不為了保存家族的力量求助於其他世家。


    都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底牌。


    怪不得這次人馬和之前夜裏來的那一批完全不同。


    怪不得隻有二十餘眾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衝擊官兵。


    原來是有這張免死符在。


    所以在徽州,朱家可以冷眼看著其他世家撲騰,隻要得罪的不是太狠,朱家都一笑置之。


    老爺少爺在外麵被人奚落,小姐被其他家族退婚,這些小事都可以置之不理。


    因為鐵券上的免罪次數是有限的。用的多了,也就沒有什麽效力,鬧得大了,隻會惹當今陛下不滿。


    這樣免罪金牌如果利用好了,能辦更大的事情。


    哪怕滅掉一個家族,換掉一個巡撫。


    在這個節骨眼拿出這塊鐵券,意思隻有一個。


    要想給我治罪隨便,如果你不遂我的意,索性將這件事鬧得更大一些,反正不管幹多大逆不道的事都會被免除刑罰。


    宋明軒看著眼前少年強硬到甚至可以說是威脅的眼神,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看了眼身邊段興德,段興德也死死盯著那個少年,神情驚駭又恍然。


    作為徽州的上層世家,段家和英國公府也多有摩擦,英國公府連原本太祖賞賜的良田都被段府奪取接近三分之一的地界,但英國公府卻從未亮出這塊底牌。


    沒想到轉眼間朱家就在段府門口上宣告了這個底牌。僅僅是為了見一個之前和他們並無交集的傀儡公主。


    這真是令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難道是晉陽公主身上藏有什麽秘密,一個兩個都對她趨之若鶩,宋明軒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總覺得自己想漏了什麽。


    “宋大人,能否放行?”少年的聲音打破了宋明軒的思考,少年握著手裏的丹書鐵券,淡淡說道。


    宋明軒原本想要說些什麽,但看到少年手上烏黑的玄鐵,最終選擇閉上嘴巴,側身讓開了道路。


    段府大門處的官兵們紛紛散開,少年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來看向段興德的方向。


    “您是?段家的人?”他問道。


    “老夫是段氏族長段興德。”段興德盯著少年的臉龐答道。


    朱戎向老人端正的行了一禮,簡明扼要地說道,“我這邊人命關天,必須要見到晉陽公主,您這邊可否行個方便?”


    段興德看了眼少年手上的丹書鐵券,沉默了一瞬,隨後也一言不發讓開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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