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見到雪齋的時候,他就給朱鸞深不可測的感覺,但當時剛剛破境的宋懷竹氣勢過強,很大程度上隱藏了雪齋的境界,讓朱鸞根本無法判斷出他的深淺。


    但當他抬起手,朱鸞就發現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


    登極之上,天道未明。


    雪齋並不像宋懷竹那樣逆天和鋒銳,他整個人是平和安穩的,這直接反映到了他的武道之上。


    他並沒有到未明境,所以還稱不上是宗師。


    但他真元的澎湃和筋脈的寬度很可能是同境界其他人的好幾倍。


    底子無比紮實,簡直像一塊石頭一般無堅不摧。


    隨著如驚雷一般的激烈碰撞聲,空氣被壓縮,釋放,膨脹,衝擊的餘波往外一圈圈擴散,雪齋接下了段立崢極快的一劍。


    用他的手掌上托著的一塊石頭。


    剛剛的碎裂聲第一時間讓朱鸞差點認為是赤子劍碎掉了。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塊不知從何處撿來的石頭而已。


    石頭碎裂,而雪齋本人則安然無恙。


    在劍和石頭相撞的同時,兩人的真氣也在互相碰撞,空氣一時間變得極為壓抑,讓人頓生窒息之感。


    雪齋一步未退,而段立崢則往後退了幾步。


    不知為何雪齋和尚的表情看上去還要更驚訝一些。他的目光落到了段立崢手上的劍,“這是……這把劍是……”他喃喃道。


    “這是赤子劍,”段立崢重新握緊劍柄,鄭重地答道。


    “是嗎?”雪齋和尚點點頭,“怪不得,剛剛的一擊,如果是凡品的劍是絕跡會碎的。”


    段立崢重新調整執劍的角度,同時另一隻背在後麵的手做起了手勢。


    朱鸞也看見了段立崢的手勢,她明白他是想讓其他人趁他和雪齋對決的時候趁機溜出去。


    她明白,到段立崢這個境界的,能夠明顯感覺出境界之間的差別,他做出了這樣一個手勢,看來他已經判斷出自己不是這個和尚的對手,隻能拖延時間卻無法打敗他。


    段立崢再次向雪齋出劍。


    劍法是最簡單的入門劍法,但完全可以施展開。


    這一次沒有什麽石頭,雪齋也沒有使用任何兵器,隻是用雙手和執劍的段立崢對決。


    段立崢出劍的速度相對之前而言再一次提升,整個人都像是被籠罩在無限的劍光中,他從第二次對衝,他就放棄了其他的對衝方式,隻是專攻一點不斷提高速度。


    這就是實力較弱的武者和實力較強的武者之間對決的方式。


    兩人的真氣在此處遊走,紅漆大門被吹的大聲響起來。


    身處這過於濃密的壓力之下,朱鸞隻覺得胸口窒息惡心,十分難受。


    兩人的身影已經快到普通人快要看不清楚的程度,迴想起之前段立崢的手勢,眾人開始嚐試往後門移動,準備趁雪齋和尚被段立崢綁住的時候嚐試離開。


    然而就在朱鸞勉力往側麵移動了一段距離後再次嚐試離開這個門的時候,半空中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牆一般,根本無法往前走。


    難道……


    突然砰的一聲響,原本交織在一起的兩人分了開來,段立崢執劍微微喘氣,而雪齋依舊靜靜地站在原來的位置。


    段立崢隻覺自己口中充滿著濃鬱的血腥味。


    勝負已分。


    他不是這個和尚的對手,起碼現在不是。


    雪齋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或多或少嚐試往後門處移動的其他人,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我說過,施主們今日都無法從這裏離開。”雪齋臉上露出一個無可奈何地表情,“即便我不殺人,但我依舊有辦法把你們留下來。”


    “你不殺人,卻把我們困在這裏等別人來殺。”朱鸞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雪齋,微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子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這樣你以後的佛心不會不安嗎?”她問道。


    雪齋點了點頭,說道:“和尚不殺人,不代表和尚不敢麵對死亡。”他的聲音突然嚴肅,“和尚隻負責在這裏攔住你們,其他的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


    就在此時,後方隱隱綽綽出現了兵士們沉重的腳步聲,還有惡犬的嚎叫聲,愈來愈大。


    原本在前院的人大量往後院襲來。


    在場所有人都不免焦躁起來。


    雖然眼前的這個和尚不殺人,但如果他一直不放行,就隻能和身後的隊伍硬拚。


    想起之前的箭雨和火球,朱鸞依舊心有餘悸。


    在那樣的箭雨下,在場眾人幾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晉陽公主的眼眸裏也切切實實地浮現出焦躁之情。


    “我再試一次。”段立崢在一旁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重新握緊赤子劍,正打算重新向前,向那個外表如一塊美玉,卻好像紮根在地裏一般在門檻前牢牢佇立的和尚走去。


    然後他剛一邁步,臂彎突然被人拉住。


    拉住的力氣很小,但其中蘊藏的意誌卻堅決。


    段立崢迴過頭來。


    這次,朱鸞拉住了他。


    “直接對衝你勝算不大。”少女語氣篤定,雖然說著對武者而言很是傷人的話,但段立崢卻並不覺得難為情。


    因為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所以?”段立崢問道。


    “需要盡量減少真氣直接對衝,我希望你能在他的真氣裏破出一個口子。”朱鸞說道。


    “你要做什麽?”段立崢皺緊了眉頭。


    “我要填補進這個缺口,看能不能趁其不備傷到他。”朱鸞笑了笑。


    這是不可能的。


    段立崢驚愕地看著朱鸞。


    後方兵士和惡犬的聲音離得越來越近。


    段立崢看了眼晉陽公主,發現公主竟然點了點頭,他握緊手上的赤子劍,看了眼身邊平靜如水的女孩子,也朝朱鸞點了點頭。


    朱鸞踮起腳拍了拍段立崢的肩膀。


    再熟稔的大家閨秀也不該拍男人的肩膀。


    但段立崢已經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劍上,沒有注意到她的這個動作。


    段浩初在一旁皺起了眉頭。


    雪齋站在路中央,悲憫地看著走上前嘴角還沾著血跡的少年。


    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少年的身體竟然立刻動了。


    劍氣撕裂夜空,其間隱隱有火光乍現。


    “天策十三劍!”


    雪齋識得這劍法,驚唿出聲。


    段立崢真元盡出,劍氣縱橫,竟仿佛在夜空下燃燒起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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