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了你的丈夫。


    她的妹妹如此說道。


    那一天,距離他們的婚期還有三天,在秋獵結束後的宴會上,朱鸞久違地見到了段浩初。


    因為未婚夫妻在成親之前不能相見,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那個未婚夫。


    “殿下。”在宴席上,趁著等待給天後娘娘敬酒的間隙,容顏如玉的少年向她轉過頭來,輕輕地喚她。


    “嗯?”朱鸞應道。


    “等下宴席結束了,殿下能不能在別苑等我一下?”段浩初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你忘了?按規矩我們是不能見麵的。”朱鸞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答道。


    “可我想見你。”段浩初直白地說道。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了。”段浩初猶豫了會兒,繼續說道,“等下敬完酒,我就得迴到外桌,那邊看不到你這裏。”


    “啊,這樣啊。”朱鸞被未婚夫率直的言語給噎住,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天後娘娘,發現娘娘正笑眯眯地看著這邊,不禁有些氣短,看了看眼前有點莫名緊張的未婚夫,點了點頭。


    “嗯。我答應你。”她答道。


    這是她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酒宴結束後,朱鸞帶著宮女和親衛迴到了別苑。秋獵的時候,雖然這座別苑是分給她居住的,但她一直是和天後娘娘一起住在大帳裏,偶爾才住在這。


    在酒席上被勸了些酒,朱鸞覺得有些口苦,打發侍女去買鬆子糖。


    她一個人在別苑等待著。


    但最後朱鸞沒有等來段浩初,等到的是無邊的烈火,和自己的死亡。


    那個晚上,段浩初最後到底有沒有來呢?


    如果他來了,又看到了什麽呢?


    朱鸞靜靜地迴想,隻覺得胸口血氣翻湧,不禁輕輕喘息起來。


    這是神魂震蕩的前兆。


    朱鸞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唿吸,不再去思索和段浩初有關的事情。


    越是試著忘記,越是記得深刻。


    “皇姐,你沒事吧?”看著身邊的少女微微起伏的胸口,在一旁的晉陽公主擔憂地問道。


    “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件事,”她有些歉意道,“但我不確定你會不會對這件事感到高興,所以一直沒能開口。”


    “我沒事。”朱鸞輕輕搖頭,看著眼前神情複雜的妹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雙仿若天賜的美麗眼眸裏切切實實的浮現出了焦躁之情。


    “他一定是瘋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朱鸞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


    “也不能這麽說。”晉陽公主看著眼前的少女。朱鸞低著頭,長長的青絲從耳邊流淌下來,晉陽公主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知道自己的這個皇姐現在心情很不好。


    如果是普通的女子,聽到未婚夫在自己意外身亡後還堅持娶自己為妻,十年都沒有續弦,想必會感動不已,喜極而泣吧。


    但晉陽公主就是本能地覺得,自己的這個皇姐不會這麽覺得。


    但同時她也不明白皇姐為什麽會這麽抗拒這樣的事。


    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是最好的憑證,即便當初無數人懷疑段浩初別有居心,但到了現在,都閉上了嘴巴。


    因為十年過去了,段浩初依舊是英鸞公主的駙馬。


    十年有名無實的駙馬。


    “皇姐,段浩初他,的確是對你非常癡迷。”沉默片刻,晉陽公主說道。


    “是嗎?”朱鸞抬眼看向窗外,聲音清淡地答道,既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歎息,她的唿吸已經恢複了平靜,垂在身邊的雙手手指微動,聲音隨著嫋嫋檀香消散在空氣裏。


    ……


    ……


    段府。


    段立崢的書房收拾得非常整潔,目視著段芷雲捧著禮物開心地往自己的房間而去,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嘴角浮現一絲笑意,隔著矮幾坐了下來。


    侍女送上茶和茶點後下去了,書房裏隻留兄弟二人對坐。


    “兄長,你到底為什麽突然迴來了?公事那邊沒有問題嗎?”待二人坐定,段立崢問道。


    “我和陛下告了假。”段浩初徐徐端起茶盞,一氣喝了下去。


    “看來兄長趕路趕得很急啊,”段立崢凝視著兄長,“到底是為什麽?”


    段浩初看著一臉凝重的弟弟笑了。


    “為了你的婚事。”段浩初認真說道,指了指坐在自己對麵的弟弟。


    “我的婚事?”段立崢驚愕地反問,“我什麽時候要成婚了?”


    “有這麽突然嗎?你也到了這個歲數了。”段浩初伸出手,看著麵前神情變幻的弟弟,將他麵前的茶端到了手上。


    “之前在神都,不也常有媒人上門想要給你說親嗎?”段浩初臉上浮現一抹戲謔的笑容,打趣道。


    “上門說親的媒人有一半是想勸大哥你續弦。”段浩初臉上的驚訝隻保留了短短一瞬,聽到段浩初的打趣,立刻辯駁道。


    段浩初沉默了下來。


    段立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些口不擇言。


    “對不起,大哥。”他開口道歉。


    “沒事,”段浩初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看著段立崢笑了笑,“你說的是事實。”


    “大哥,是母親把你叫迴來的?”段立崢轉移了話題。


    段浩初點點頭,答道:“是的,說是你的婚事遇上了一點麻煩,需要我立刻迴來處理。”


    段立崢的眉頭皺了起來,凝視著段浩初,顯然大哥是不想或是不能和他解釋清楚具體緣由,而母親從未和他當麵說過他婚事的事,想起之前南山先生的閃爍其詞,段立崢微微眯起了雙眼。


    “大哥,我不想現在成婚。”段立崢注視著段浩初,直截了當地說。


    “哦?”段立崢問道,“那你想什麽時候成婚?”他的表情平靜,似是早就料到段立崢會這麽說。


    “至少要等我下場中了進士,拿到功名之後,”段立崢正色道,“就像大哥當年那樣。”


    段浩初再次沉默了。


    “像我一樣嗎?”沉默片刻後,段浩初低低說道,隨即有些欣慰地看著段立崢。


    “你果然長大了,都會威脅大哥了。”


    段立崢神情複雜的凝視著自己的兄長。


    長兄如父,段立崢的父親已經去世,能在他的婚事上做主的,除了母親秦氏,就隻有段家現任家主,年歲幾乎是他兩倍的長兄段浩初了。


    但可惜的是,他的這位兄長,在婚事上麵,並沒有教訓他的立場。


    “我並不想逼你,”段浩初看著段立崢,“但現在段家血脈的延續,都需要靠你。夫人著急也是人之常情。”段浩初淡淡道。


    “已經十年了。”段立崢的神情也變得冷淡起來,“所以大哥你是準備一輩子都不再娶妻了嗎?”


    “我既然決定當年娶她,就是做好了這樣的打算。”段浩初含笑道。


    “大哥,你……有沒有後悔過?”段立崢盯著兄長的眼睛問道。


    “怎麽會後悔,”段浩初凝視著自己的掌心,臉上綻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醇和的聲音在書房中靜靜迴蕩。


    “畢竟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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