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失重感襲上全身,朱鸞的腦海一片空白。


    她又要死了?


    什麽都還沒有做的時候就又要死了?


    那死了之後還會再次穿越嗎?


    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朱鸞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該想些什麽,各種奇怪的念頭在腦子裏紛至遝來。


    就在此時。


    “咦?!”


    有人的聲音突兀出現。


    這一聲如利刃劈開百丈冰川,即使風浪的轟隆聲也沒擋住這如冰河碎裂般的銳聲,直直透入朱鸞耳中,如針刺般銳痛。


    一道人影倏然閃現在藏經閣旁的那個岩洞的洞口處。


    朱鸞恍惚感覺那人的視線往下移動,鎖住了將將墜落的自己。


    半空裏朱鸞隻覺得一股威勢撲麵而來,壓得她胸口沉悶,墜勢更猛,仿佛下一瞬就會直落穀底,粉身碎骨。


    死亡的味道如影隨形,清晰的令人絕望,感受的著自己身體下墜的感覺,朱鸞茫然的向上空伸出一隻手。


    “啊……”


    刀光火石之間。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


    ……


    那人的手很涼,光潔如美玉,骨節分明,但含蓄修長,讓人聯想起雨後的青竹。


    朱鸞下意識的順著兩人交握的手往上看,隻見洗得發白的寬大衣袍隨風翻飛,一個男子一手抓著鐵鏈,一手抓住自己的手,堪堪停留在峭壁上。


    這裏位置距離藏經閣所在的頂端已經有一段距離,大約在半山腰處,可見剛剛是這個男子當機立斷,迅速順鐵鏈而下,抓住了墜落中自己伸出的手。


    陽光從上空灑落,給男子周身鍍上了淡淡光暈,也讓朱鸞看不清他的麵容。


    “要上去了。”


    男子的聲音清澈如寒冰輕擊,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冰涼無瑕的音質。


    一般在這種情況,第一句應當先問對方有沒有事,但這個男子卻惜字如金,二人身形穩定後,隻抬頭看著峭壁頂端,將鐵鏈往下狠狠一拉,借力再次騰空。


    朱鸞沒有境界,無奈隻得另一隻手抓緊男子衣袍的邊緣。被動的被男子拖著在峭壁上移動,男子偶爾借力,整個人輕盈如大鵬鳥一般,朱鸞隻聽到耳邊唿唿風聲,藏經閣已經近在眼前。


    男子迴過頭來,似是有些猶疑,後倏然靠近朱鸞,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搭,隨後朱鸞隻覺天旋地轉,人已身在洞中。


    正是之前風暴發源而出的岩洞。


    男子將朱鸞放到地上,背對她而立。


    男子身上原本壓力有如實質的威勢已經全部斂去,身上氣息深邃如淵。


    朱鸞坐在地上,勉強用手撐著地麵,頭上冒出一層冷汗,讓自己不至於軟倒在地。


    她慢慢喘勻氣息,終於有時間思索剛剛發生的事。


    剛剛仿佛能震顫天地的颶風已經停歇。


    男子剛剛身上那種爆發的難以壓抑的氣勢,給朱鸞一種熟悉的感覺,迴想起自己前前世的經曆和靈岩寺岩洞的來曆,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在那人突破境界時不慎闖入,被突破境界的引發的風浪波及,險些再次喪命。


    自己的運勢簡直到了神奇的地步。


    靈岩寺的岩洞本就是佛家修身煉形之所,有人在這裏閉關破境一點也不奇怪。


    想來她在附近沒有看到一個僧人,向上攀爬的時候更沒有見到一隻鳥獸,想必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得到了靈岩寺僧眾的默認,而鳥獸們則是感覺到了破境時危險的氣息,早早避了開來。


    唯有今生今世毫無境界的自己,沒有意識到危險。


    這事還真不知道要怪誰。


    突破境界是一件比較隱秘的事,被人撞破殺人滅口也是不鮮見的,雖然因為這個男子,自己差一點喪命,但這個男子又確實把自己撿了迴來,算不上喪盡天良。


    而且……


    剛剛那仿佛能震撼天地的風浪,還有男子身上熟悉的氣息,朱鸞不由得的輕輕嗬出一口氣。


    “不是登極,而是未明嗎?”她輕輕道。


    登極之後,天道未明。


    這個聽上去平淡無奇的境界名,卻是後天宗師才能到達的境界。


    眼前的這個男子,已是後天宗師。


    聽到朱鸞的話語聲,男子倏的迴頭,似是有些訝異。


    日光射入洞口已然變得稀薄,他站在朱鸞麵前,日光被擋住投下一片陰影罩住了她。


    他終於正麵對著了朱鸞,朱鸞也得以看清了他的臉。


    準確來說是半邊臉。


    男子大約二十一二的年紀,身形挺拔修長,著一身月白色寬袖袍,樸實無華,但被他穿在身上卻有不同常人的感覺。腰間配一塊玉玦,長長的流蘇隨風而動。


    他上半邊臉上戴著一張白玉麵具,露出線條堅毅的下顎。


    白玉在日光下泛出潤澤的光,而美玉卻比不上其中露出的那雙眼睛。


    男子的眼睛並不如他的聲音那般清澈,而是霧靄迷深,裏麵的內容遠比他的年紀迷離淡漠,有如深淵。


    為什麽最近遇到的男子,都喜歡戴麵具呢?朱鸞想起那個密室裏的表哥,微微失笑,而就在她愣神的一刻,男子微微俯身,拉近了與她的距離。


    清爽幹淨的氣息襲來。


    他抬起手指,打算搭到朱鸞的脈門上。


    即便明白自己現在麵對未明境的宗師無能為力,但朱鸞還是費力的挪動酸痛的手臂,挪開了自己的手腕。


    “你傷的很重。”男子終於說了第二句話,意有所指。


    霧靄深沉的眸子看進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朱鸞的錯覺,麵前的男子的似乎略略一窒。


    但旋即似是自嘲一般搖了搖頭,低下頭,不再看她。


    “我知道,”朱鸞將自己的身子撐的更高了一些,不知為何不想在這個男子麵前示弱,“你還是轉過去吧,我要療一下傷,順便整理一下衣服。”朱鸞低頭看了一眼被風浪吹的無比淩亂的衣裙。


    男子一言不發重新轉身。


    朱鸞的雙手撐地慢慢坐了起來,手背上的血管已經凸起,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渾身骨頭也發出輕微的咯嚓聲,整個人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血化成金紅色的火焰,把堅硬的岩石燒的斑斑點點。


    男子的耳朵動了動,但卻沒有迴頭。


    朱鸞努力平複著不安定的神魂,一遍又一遍的調整氣息,等氣息安定下來後,她動手整理起自己的衣裙。


    男子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宛如一座石雕。


    約莫一刻鍾後,聽到身後動靜漸小後,他緩緩問道。


    “汝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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