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轉身離開的身影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等等!”


    然而她還沒有邁出兩步,後方就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朱鸞停下來腳步,沒有無視後麵的唿喚。


    “你說得對,”白老太君的聲音裏帶著無法掩飾的倦意,“是我們拿喬了。”


    “太奶奶!”男子和女子異口同聲的喊道,聲音裏滿是不讚同的意味。


    “你轉過身來吧,九丫頭,別走。”老人歎息道。


    朱鸞轉過身來,熬了一夜,身後的老嫗的臉上掛著濃厚的黑眼圈,眼珠已經渾濁,但內裏的目光是通透的。


    老人握緊手裏的拐杖,微微喘息著,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對現狀不滿意,”她側過身愛憐的看著身邊的男子和女子,“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你們不能一直在地底下過日子,我總有一天是要死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和這個家又怎麽辦呢?”


    “所以隻要有一絲希望,就算賠上我這條老命也要試一試。”白老太君堅定的看著朱鸞。


    “九丫頭,我不會再問你為什麽能做到,我看你也不想多說,我隻問你這一句,”老人的視線陡然變得銳利,像是一把利劍直插人心,她鄭重其事的問道,“你說,你是誰?”


    朱鸞端正身體,也直直的望著白老太君,看著老人飽含深意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她微笑起來,朗然說道。


    “我是朱瑛,開國功臣朱宏的曾孫,第三代英國公嫡女,徽州朱家第九位小姐。”


    “對。你要記住。自始至終,你都是我們朱家的九小姐。”聽到朱鸞的迴答,白老太君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放下心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她拉過身邊的男子和女子,“我一直沒跟你介紹,這是你大伯父留下的一對孩兒。”白老太君拍了拍男子的手,“這是你的堂哥朱戎,”又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這是你的堂姐朱玥。”


    白老太君拉過朱鸞的手,和朱戎與朱玥的手交疊在一起。


    “我把你的堂哥和堂姐托付給你。”


    名喚朱戎的男子和名喚朱玥的女子一臉的不情願,但很顯然不願意拂了曾祖母的好意,敷衍的碰了碰朱鸞的手。


    朱鸞點了點頭。


    鬆開三人的手,白老太君突然放開手中握著的拐杖,拐杖跌落在地發出咚的一聲。


    三人嚇了一跳。


    放開拐杖的白老太君雙手合攏,顫巍巍的彎下腰,對朱鸞施了一禮。


    朱鸞站直身體,卻沒有避開這個長輩的禮。


    “我將整個英國公府的命運托付給你。而如果你真的能將他們倆從這個鬼地方帶出去,我願意答應你的任何條件,傾盡全力完成你以後的所有心願。”老人沉聲說道。


    “太奶奶!”朱戎和朱玥兩人再次驚叫起來。


    這話說的簡直是太重了。在場除朱鸞以外的人都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不像是一個一品命婦老封君說出的話,簡直是個不顧一切的賭徒才會發的誓。


    更何況英國公府還沒到要絕戶的程度,白老太君以自己的地位許下這樣一個諾言,不僅僅是把整個英國公府當做籌碼,是拿自己一生的威望做了賭注。


    問題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認為這麽個女孩子能配的上這樣一個承諾。


    朱戎和朱玥對眼前這個大言不慚的堂妹怒目而視。


    這個堂妹不但沒有絲毫惶恐,更沒有像個恭敬的晚輩一般施禮推辭。


    她隻是神情複雜的注視著眼前的老婦人,然後莞爾一笑。


    “果然母親一直都是正確的,”她低低的說道。“你的確當得起那個人的稱讚。”


    朱鸞微微額首,“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她說道。


    ……


    ……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迴到地麵上,白老太君帶著朱鸞來到壽安堂正院,坐在堂屋上首,手上端著陳婆子沏好的香茶,還未喝上一口就焦急的問道。


    朱鸞好整以暇的坐在下首,手上端著一盞一模一樣的香茶,身邊是剛剛被放出來的玉瑩,小丫頭見到她就哭個不停,但和在場其他熬了一夜的人不同,就這個丫頭一進柴房就睡覺,精神頭最足。


    “雖然鬼鴆不算是毒,但其實堂兄堂姐身上的那些毒瘤裏還是飽含毒素。解鬼鴆之毒需由表及裏,先拔掉外層毒瘤上的毒素,再解內部的蠱原。”朱鸞說道。


    白老太君睜大眼睛,沒想到這個孽障真能說的頭頭是道。


    “那首先第一步,是先拔外麵的毒素?”白老太君遲疑著問道。


    朱鸞點點頭。


    “九小姐,你也許不知道,對大少爺和五小姐皮膚上毒瘤的拔毒,之前也有其他大夫做過。”站在白老太君身邊的陳婆子皺著眉頭說道。


    她因為懂醫術,所以之前找的那些名醫治療的時候她每次都有所參與。


    “但每次不是毒瘤潰爛險些害了少爺小姐的性命,就是切除之後又長了新的出來,”陳婆子滿臉不忍的說道。


    對毒瘤的治療每次都像是一場刮骨蛻皮的酷刑,折磨著小姐少爺也折磨著老太君,最後遇到這種治療,白老太君幹脆就放棄了。


    “堂兄堂姐估計是年紀最大的鬼胎了,”朱鸞麵無表情的說道。“身上由蠱而生的毒素長年累月非尋常藥劑能解,在他們倆身上用的藥將是尋常人的兩倍有餘。”


    白老太君瞳孔一縮,“那這樣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那自然是有的,”朱鸞不客氣的說道,“要想解鬼鴆本來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這點覺悟都沒有,那幹脆還是不要開始,免得到時候您心疼孫子。”


    白老太君臉色一陣青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這種說法簡直是顯得自己這一方在無理取鬧似的。


    白老太君覺得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就會一本正經的反駁,偏偏她說的還有道理。


    “萬一少爺小姐有個好歹,你負得起……”陳婆子在一旁忍不住說道。


    “到時候再說,死了再說,”朱鸞說道,“而且,觀海難道沒和你們說過?”朱鸞皺起眉頭,“本來你們的少爺小姐也活不了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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