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康敏利落的收拾家當。


    “不走不行,你要看著你女兒被浸豬籠?”


    衣服帶幾件換洗的就行,金銀首飾必須帶走,剩下的名貴擺設大件的家具留下。


    康召看著女兒收拾,一臉愁容。


    康敏收拾出了兩個大包裹,拎了拎,好沉。隻好打開,再一次挑撿。“阿爹,你別光坐著,來幫我看看啊!”


    康召這才結束了夢遊般的狀態,憂心忡忡道:“咱們往哪裏去啊?人生地不熟的……”他一輩子就山上山腳的待著,最遠也就去過十裏外的鎮上,對外麵的世界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隨便哪裏,反正比留在這兒等死好!”康敏不客氣的說,麻利的把包裹重新打結。看康召還是那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康敏有點不耐煩了。“您還猶豫什麽,不走的話你女兒就要被浸豬籠了,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四個字讓康召打了個哆嗦。性命攸關,康召終於開始幫女兒清理財產了。康敏不客氣的指揮:“別裝那麽衣服,哎呀,那對瓶兒那麽重……什麽汝窯?不懂,帶金銀就行了!”


    康召滿頭大汗的幫女兒翻撿,對女兒不甚尊敬的態度毫不在意,似乎習慣了。


    當然習慣了,康召死了老婆,就一個閨女,不但不重男輕女,對唯一女兒百般疼愛,女兒不要後娘,康召就拒絕了所有說親的人獨個兒拉拔女兒長大。女兒出落漂亮,他疼愛有加,疼愛到了女兒未婚先孕也舍不得說一句。康家裏,康敏說什麽康召就聽什麽,無論是搬家還是墮胎,康召都沒有意見。就像現在,康敏說要收拾財物逃跑,康召盡管愁死了,還是乖乖聽話,父女角色完全顛倒。


    盡管康召如此聽話,康敏還是鬱悶得要死!


    她倒黴啊!倒八輩子黴了!


    穿越就不說了,反正她五歲的時候親爹媽就離婚各自嫁娶把她當皮球似的踢來踢去沒什麽好掛念的。同學朋友什麽的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相親相迴來那未婚夫也還沒領證。可是她剛剛付了首付的房子,那是她的血汗錢啊,也不知道便宜了沒良心的爹媽還是未婚夫。


    雖然她一點兒也不想穿越,這古代沒空調沒電視沒電腦沒抽水馬桶沒小說……她還倒了八輩子血黴穿到一個未婚通奸的女人身上。通奸就通奸吧,奸夫跑了,她懷孕了!長再漂亮也劃不來!這是古代!這是要命的!


    要不是剛傳來那個月她折騰來折騰去的想穿迴去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呢!沒tt的古代真苦逼!猶豫害怕了兩個月,終於決定冒著生命危險買藥打胎,尼瑪,被發現了。她穿過來,連康家的親戚都沒認熟,怎麽知道藥鋪那個小學徒就是原身二堂叔的小兒子的鄰居!


    沒得說了,先糊弄過去,跑了再說!浸豬籠這種死法她才不要!


    古代的夜晚沒有路燈,也沒有寬敞平坦的水泥路麵。出了他們住的小鎮就是坎坷的鄉間小路。借著微弱的月光,康敏和康召互相攙扶,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高高低低的灌木雜草,黑黢黢的像隱藏了可怕的怪物。潛伏在黑色中奇怪的聲音時而響起。康敏不停的安慰自己那隻是蟲叫鳥叫,才能克服對黑暗和未知的恐懼。


    漏夜趕路,不敢照明,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幾次險些被藤蔓石塊絆倒就不說了,淩晨時分最黑暗的時候她差點走到了獵人布下的陷阱裏。謝天謝地,有個原裝的古代爹拉住了她。看到天際露出淺淺的白色晨光,康敏幾乎熱淚盈眶,她早就認識到自己的決定多麽魯莽,哦,她並不後悔,留下不走的話,大夫一把脈她就會露陷,等待她的命運就是浸豬籠。不過,要是她能知道古代趕夜路這麽艱難的話,她起碼能準備得更充分一點,比如說抹點防蟲的藥水,比如說換掉這累贅的長裙,比如說吃飽喝足……


    終於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康敏的形象已經異常狼狽——裙擺被樹枝灌木劃成一條一條的,手臂額頭也同樣帶著血痕,頭發裏插著樹葉,臉頰黑一道白一道,手指縫裏全是泥沙,她的腰已經直不起來,雙腿發軟,身子不停的哆嗦。


    一個晚上隻吃了個冷冰冰的饅頭,不停的趕路,夜晚的低溫超過了她的想象。如果不是有康召,她肯定會更狼狽。


    又冷又餓,顧不得可能會出現的追兵,終於走到鎮上,康敏激動地熱淚盈眶,隻想停下來休息。父女倆找了家最近的客棧,什麽都不管,一錠銀子仍在櫃台上,把店家臉上的鄙夷變成熱情,送他們到上房,熱水,飯食不待吩咐便送去。


    吃飽喝足洗了澡睡個天昏地暗。康敏終於恢複了元氣。


    父女原本商量往信陽的方向走。那是個大城市,康敏秉承“大隱隱於市”的原則,防止著萬分之一被康氏族人抓迴去的可能。休息夠了出房門一打聽,從這個小鎮到信陽城還有走七八天。康敏現在的這個身體比現代那個還嬌弱,現代的時候好歹還能踩著高跟鞋追公車,可是這個呢?昨晚走了幾步就氣喘籲籲,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中間康召還背著她走了一段才趕到這小鎮。


    康敏迴到客房,揉著酸痛的一雙長腿,臉色比苦瓜還皺。


    他們在小鎮休整了一天,準備了幹糧清水,康召出去打聽有支小商隊也要往信陽走,父女倆租了商隊的一輛騾車,慢悠悠的重新上路。


    在小鎮上沒見到康氏族人的蹤跡,想來她留下的財物起了作用。大約那群人正在爭搶父女倆的財產,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思追趕康敏。也不知道那棟雅致的小院便宜了誰!她把房契留下的目的正是為了讓康家的族人見財起意,最好你爭我搶互不相讓,給他們騰出逃跑的時間。如果效果更好一點的話,也許康氏族人分刮了原身的不動產,就放過原身父女了呢!


    跟著商隊走比徒步趕路好了十倍百倍,盡管騾車裏堆了半車的貨物,但是在晃晃悠悠的車廂裏半躺著,從簾子向外看著青青的田野或茂密的樹林都十分愜意。


    康敏換了身衣裳,身上的傷也擦了從商隊女眷那討來的藥膏。路上為了方便,康敏將一頭及腰長發編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兩三歲。


    穿越還是有福利的,這具身體比康敏真正的樣子好看許多。簡直就像愛情電視劇裏的弱柳扶風的女主角。而且年齡也小了五歲。


    車廂出入處在車廂尾巴處,簾子分掛兩側,康敏坐在車板上,靠著背後的貨物,兩條腿隨著車隊的前進的節奏一晃一晃的。秀麗的佳人,成為車隊中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有意無意的,男人們的視線總會從此處擦過。


    肚子裏的小家夥十分給力,從出來到現在都沒有鬧騰。中午商隊停下來休整,康召還借著商隊的鍋爐給康敏熬了紅棗粥。


    紅棗粥當然比幹巴巴的幹糧好吃。康敏喝著香甜的紅棗粥,耳邊傳來康召的絮絮叨叨:“可惜了家裏的燕窩……好東西啊……將就點……沒不舒服吧?不舒服一定要說,阿爹給你找大夫……”


    康敏幾乎要把整張臉埋在粥碗裏,以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她沒有忘記昨天晚上這個中年男人是怎麽照顧她的,沒有這個名義上的阿爹,昨晚她的腿都不知道摔斷多少次,饑寒交迫至少也會大病一場。記得她剛穿到這具身體時,對這個無限製縱容女兒的父親半點好感都沒有。對自己的女兒唯唯諾諾百般順從,家裏什麽都是女兒做主,連弄出未婚懷孕這種古人眼中天大醜事也舍不得責怪。簡直就是在現代康敏最厭惡那種養而不教的不負責父母。雖然她沒有接收原身的記憶,但是從下人的言行中可以看出原身對這個父親也沒多少尊敬。康敏憋著氣,對名義上的父親也一直缺乏尊敬,頗為不耐。


    現在端著這碗來之不易的紅棗粥,慚愧得沒法抬頭了。


    尤其是她還占據了對方唯一的女兒的軀體……愧疚中又夾雜了心虛。甭管她有多不滿意這場穿越,但是,但是,這具身體是人家女兒的,唯一的女兒,卻由她這個不相幹的靈魂享受了一番赤忱的父愛……


    “別急,爹熬了一鍋呢,不夠還有……”康召慈愛關懷的聲音仍在耳畔,康敏已經收拾了突如其來的傷感。她一直不是傷春悲秋的個性,既然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處,那就改正,哪怕無法當做父親來尊敬,起碼也要客氣點,懷著感恩的心。


    “別隻顧我了,您吃了嗎?”康敏別扭道。


    不知道是不是閨女的關懷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康召明顯愣了下,然後結結巴巴的試圖用更柔軟更慈祥的態度道:“還有,你先吃、你先、你先。”


    連著說了三個你先,康敏心一酸。這個父親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變成了孤魂野鬼,要是知道了得多傷心呀。


    康敏有心再說幾句話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可是怎麽也說不出來,就是心裏酸酸的,麻麻的。


    隻聽康召小心翼翼的道:“敏敏,到了信陽,還是給他捎個信兒吧,這畢竟是他的骨血,你也得有個名分啊!”


    康敏頓時收起了滿腹的心酸愧疚,柳眉倒豎:“不行!”想讓她去做小妾,不可能!


    穿來這些日子,康敏雖然一直折騰著要穿迴去,但是對於原身的情況也沒忘記打聽。那點狗屁醪糟的破事,三兩下就打聽出來了。康唶夫婦說的出入康家的陌生男子就是原身的奸夫。而且兩人已經“勾搭成奸”兩三年了。那個男人每年都會來一段日子,據說家裏有妻子善妒,所以不敢把人領迴去,隻好當外室養。似乎那個男人是個富商還是官家公子之類的高富帥級別,出手大方,就如康唶夫婦說的那樣,以前連過年扯塊布做新衣服的錢都沒有,這兩年買屋置地,落下好大一份家私。


    康敏不是道德模範,也清楚古代和現代社會風俗的差別。從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原身未婚和有婦之夫談戀愛,是人人喊打的小三。從古人角度來看,原身未婚通奸傷風敗俗。怎麽都不算好事。


    康敏發現懷孕後也想過去找那個男人,至少把孩子給對方吧。可是這個男人家有妻室,據說是個妒婦,要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哈不定怎麽處理自己呢!古代妾通買賣,她也沒興趣做小三,咦,好像還有分良妾賤妾的?


    管她呢,反正從種種跡象看來那個男人也不是什麽好貨,她才不要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一個好色不負責任的男人身上。


    一聽康召說捎信給那個男的,康敏哪裏有好氣。但凡那個男的肯為原身想一點兒,也不會讓她淪落到這般地步。康敏對原身各種煩心,對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厭惡了。這是古代,女人總是弱勢的。


    反正康敏堅決反對找那個男人。


    康敏反對,康召就沒轍。因為隻有原身知道怎麽聯絡那個男人。身為父親的康召,居然隻知道那個男人姓段,住在南邊兒。


    好吧,康敏不得不承認,她不想聯係那個男人也有聯係不上的原因。她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啊!這該死的古代,她一邊逃還要注意言行舉止以免被古人當成妖怪燒了!


    康敏咬牙切齒!穿越帶來的憋屈鬱悶又被勾起來了。


    康召誤以為康敏的壞臉色是針對他,神色黯淡。往常也就算了,可是康召不必康敏這個換了芯子的偽古人,他活了半輩子,獨自拉拔女兒長大成人,又當爹又當年,深知世途艱辛,所以還是頂著康敏的脾氣道:“敏敏,聽阿爹一句勸,到底是孩子的親爹——”


    他話還沒說完,馬車外一片嘈雜,幾道狼哭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有強盜啊——快跑啊——”


    康敏被嚇一跳,手肘撞上車壁,碗跌落,粥撒得到處都是。康敏父女顧不得粘在身上得粥水,掀開車簾朝外望去,隻見不知從哪裏衝出來十五六個大漢,盡皆披頭散發、衣衫襤褸,要麽手執砍刀,要麽握著長槍,將商隊的二十來人衝得七零八落。


    商隊的老板離康敏父女棲身的貨車不過十來步遠,眼見強盜來襲,大聲唿喊道:“小的有儀程奉上,求各位大爺手下留——”


    情字還沒說出口,便被一柄飛刀刺進胸膛,再也說不出話來。


    鮮血順著他的胸膛留下,染紅了腳下的泥沙。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何曾見過如此鮮血淋漓的場景,這和電視電影的畫麵不同,這是真的!真的殺人!


    康敏倒吸一口氣!


    “啊……”


    “饒命……”


    商隊的人有的抓起木棍抵抗,有的嚇得落荒而逃,有的跪膝求饒。康召抓著康敏的胳膊,語不成聲:“跑……咱們……快……快跑……”


    康敏被動的被康召拉著下車,結果兩人都在哆嗦,慌忙中跌落在地。


    “老大——這兒有個小美人——”一個臉上帶疤的中年強盜看到了康敏父女,大聲喊道。


    康敏心中發寒,急忙爬起來,換她拉著康召拚命往後跑。


    “小美人,哪裏跑……”身後油膩膩的聲音摻雜著獰笑。


    康敏不敢迴頭看,眼睛盯著前方,用盡所有的力氣奔跑,她雖然沒有經曆這種事,可不妨礙她清楚如果跑慢了會有什麽後果。


    可惜這具身體實在不爭氣。前天晚上光是趕夜路就幾乎去掉她半條命,身嬌肉貴的,跑得過那些亡命之徒。


    沒跑多遠,父女倆就被追上了。


    五六個強盜手裏拿著武器,麵目猙獰,將父女倆圍住。“好漂亮的小娘子,比飄香院的頭牌還漂亮,咱們賺大發了。”


    另一個色眯眯的盯著康敏的胸部,道:“老大,不如咱們現在就睡了她,我等不及了!”


    康召聽見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急忙將康敏護在身後,求饒道:“各位大王,小的父女身上還有些財帛,全都給你們,求你們繞過我們父女吧。”


    身上穿得好些,拿著兩把斧頭的男人似是頭領,哈哈獰笑道:“錢我們要,人我們也要。”說著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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