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靜的夜。


    任瀟妍裹著被子,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


    牆頭的鍾‘嘀嗒嘀嗒’地響著,在她聽來分外清晰。


    “睡不著?”男人渾厚的話音在耳邊響起,任瀟妍睜開了一雙美目羿。


    這個時候,他難道不是應該在書房處理工作麽?什麽時候進來的?她竟然毫無防備。


    睜開眼就清晰地看到顧成北坐在自己的床頭,手中拿著ipad,正在看文件。


    “嗯……”她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身,“我去接水喝。”


    “躺著吧,我去給你接!”顧成北從床上站起了身,雙手極為自然地插在褲袋裏,動作優雅地往外走。


    任瀟妍抿了抿唇,沒想到顧總竟然會被自己當傭人使喚,她笑了笑。


    目光落到旁邊的ipad上,卻清晰地看到幾個大字,“辰福珠寶收購內幕!”


    心上一驚。


    任瀟妍秀氣的眉擰在了一塊,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上下滾動翻閱這文檔的內容。


    “在看什麽?”就在這時,顧成北從門外走了進來。


    任瀟妍一怔,錯愕地抬起頭,“沒……沒什麽……”她慌亂地縮迴被子裏,卻已經來不及了,顧成北從那邊走了過來,低頭,便清晰地看到了幾個大字。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支支吾吾地迴答著,商業機密一貫是不能讓外人看到的,誰知顧成北淺淺的笑了笑,將水杯遞到她的手中,“沒事,這件事我也不打算瞞你,既然辰福珠寶現在已經是陸行舟的個人財產,那麽我準備向他動手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卻讓任瀟妍一怔。


    他是說要收購辰福珠寶?可是,顧家難道不是做地產的麽?為什麽會突發奇想收購辰福珠寶?


    “為什麽?”許久,她滿是好奇地開了口。


    顧成北側過臉來將她擁在懷裏,“不為什麽!”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已經在無形當中體現出了他內心的想法,但凡是傷害了她的人,他都要讓他們為之付出代價。


    “哦……”任瀟妍嘟了嘟唇,“沒想到辰福珠寶也會有這麽搶手的一天啊?”


    她淺淺的笑著,就好像整件事與自己無關一樣。


    “……”顧成北擰了擰眉,“你就不關心?”


    “有什麽可關心的,本來就是不屬於我的東西!”任瀟妍冷笑,小手擁著棉被,“你要想要,收了就是!”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已經徹徹底底地體現出了她的無所謂。


    “如果我說,是為你收的呢?”他無比認真地望著任瀟妍,黑夜裏的房間,借著ipad屏幕上微弱的光,她揚起眸望向他。


    那一雙幽潭般深邃的眸,如同暗夜裏的黑曜石,灼灼生輝。


    “和我開玩笑很好玩麽?”任瀟妍搖了搖頭,顧成北是個商人,他怎麽可能會做賠本買賣?


    他花費高價從陸行舟手中搶來的東西,會毫無條件的送到她的手中?


    她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顧成北頓了頓,捧著她的小臉,注視著她的眼睛,“任瀟妍,隻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他的話,讓她的心顫抖。


    怔忡地望著眼前的人,她有些慌了。


    她刻意想要避開他的目光,可誰知才剛剛別過頭去,就聽到男人渾厚,略帶命令的話音,“妍妍,看著我!”


    沒有給她迴絕的餘地,顧成北兀自摁住了她的頭。


    四目相對。


    她眼眸裏的神情,從驚慌變為欣喜,從欣喜變為淡漠,最後,涼薄地望著麵前的人,“顧成北,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的話音清冷至極。


    好看的唇微微一抿,眼底劃過一道寒光。


    “妍妍,你難道還不明白麽?”他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行動都已經如此這般的明了了,為什麽她卻還能夠這樣視而不見。


    “明白……”任瀟妍長歎一口


    氣,怔怔地望著麵前的人,開了口。


    “就算知道,那又怎麽樣呢?”他的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見底欲將她收入其中。


    前麵的路,她看不見光亮,甚至早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顧成北陷入了沉思,許久,終是開了口,“跟著自己的心走,好麽?”


    他清楚,她對自己是有感情的,縱使她自己不願承認,可那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任瀟妍裹了裹被子,盤腿坐在床上,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這場遊戲,明知道誰先用心誰就輸了,可他們還是不受控製地走到了一起。


    許久,借著不算太明的月色,任瀟妍點了點頭。


    得到了她的承諾,顧成北莫名的鬆了一口氣,他害怕任瀟妍會將自己拒之千裏。


    這一夜,徹夜無眠,顧成北擁著她,兩個人卻都無比的清醒,誰也沒有說話,隻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同樣是這一夜,舒小柒徹夜未歸。


    清晨醒來的時候,任瀟妍終於按耐不住心頭的疑惑撥通了她的電話,可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


    “怎麽了?”顧成北係著圍裙,從廚房裏端出兩碗熱騰騰的麵條。


    “沒,小柒沒迴來,有點擔心!”她坐在餐桌前,拿起麵前的牛奶一飲而盡。


    “電話打了麽?”


    男人將雞蛋夾到她的碗裏,聲音溫柔的問著。


    任瀟妍眯了眯眼,輕輕地點頭,“手機關機了!”


    “興許是沒電了吧?別太擔心了,晚些時候打電話去她公司問問。”


    任瀟妍抿了唇,點頭,吃起東西來。


    吃過早餐,兩人準備迴任家去處理洛雲軒骨灰的事情,可就在打開梳妝台抽屜的時候,任瀟妍的臉色變了變。


    鴛鴦吊墜不見了!


    她一慌,從座位上站起來,孰料,卻聽‘砰——’的一聲。


    “有沒有燙著?”顧成北驚慌地抓住了她的手。


    顧成北手中端著的玻璃瓶飛了出去,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有些許水漬落在了床單上。


    “沒……沒事……”任瀟妍望著他被燙得有些紅腫的手臂,小聲地應著。


    “嗯,那就好……”顧成北想起了什麽,再度開口,“你怎麽了?”


    “我……鴛鴦吊墜找不到了……”任瀟妍蹙著眉,腦海裏反反複複地尋找著關於吊墜的下落,抬起頭看見顧成北眉頭緊皺站在自己麵前,這才恍然大悟,“你沒事吧?”


    眼看見他的手臂被燙得紅紅的,任瀟妍心上一顫,顧不得那麽多,邁步往前走了一步,拽著他的手臂進了洗手間。


    “先衝會兒涼水,我去找藥!”她的話很輕,動作迅速地打開了水龍頭。


    “你在擔心我?”顧成北挑了挑眉,湊近她的眼前,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清晰地看到她眼裏的一抹慌亂。


    沒錯,他可以斷定,她是在擔心自己沒錯。


    任瀟妍不自在地咬著紅唇,一臉茫然無措地看著顧成北,“你要是再不處理,會更嚴重的!”


    小心翼翼地提醒著他,任瀟妍一臉無奈。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顧成北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嗯……”男人輕應了一聲,似乎對她的迴答有些失望,將手臂放在涼水下衝著。


    “我去拿藥……”任瀟妍轉身走出了洗手間,顧成北站在水池邊,手機卻不眠不休地響了起來。


    “總裁,總裁,辰福珠寶那邊的案子……”


    舒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成北一怔,“怎麽了?”自己才剛打算要收購辰福珠寶,企劃案也才剛剛寫好,這種時候,他實在想不到舒浩傳來的是什麽消息。


    “辰福珠寶那邊,好像出事了!”


    “什麽事?”顧成北關掉了水龍頭的流水,認真地聽著電話。


    “


    好像是,辰福珠寶的總裁陸行舟走私鑽石,被人抓了!”舒浩不大確定,一大早派人去辰福珠寶就聽到這要的消息,試問,加工原料和銷售途徑不正規的企業,還有幾個人願意收購的?


    “企劃案先讓人整理出來,具體的等我到公司再說!”顧成北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舒浩一怔,以往,但凡是這樣的公司,顧成北是絕不會打交道的,今日怎麽這麽寬宏大量了?


    “怎麽樣了?”就在這時,任瀟妍拿著藥膏走了進來。


    顧成北一怔,對著舒浩開了口,“好了,具體的等我迴公司再說!”


    他掛掉電話,將手臂遞到任瀟妍眼前。


    “不算太嚴重!”


    “還不嚴重?都起水泡了……”兩個人走出洗手間坐在沙發上,“你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痛!”


    刷完她就低下頭,將藥膏擠到了指腹上。


    “嗯……”顧成北點頭。


    她細如青蔥的手指放在顧成北的手臂上,來迴摩擦著,將白色的藥膏勻開。


    認真起來的任瀟妍格外的美,甚至每一個動作都可以說是牽動著他的心。


    一絲絲冰涼的感覺從手臂傳入心間。


    “還疼麽?”任瀟妍開口問。


    顧成北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一雙俊眸望著她,動也不動。


    任瀟妍隻覺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不自在地抬起頭來,“問你話呢!”


    “不痛了……”顧成北抽迴手臂,目光卻始終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


    “嗯,那就好!”她想了想,“我們先去任家吧?吊墜等迴來再找!”


    顧成北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她一個人迴任家,他終究是不放心的。


    “那你等我換件衣服……”任瀟妍轉身在櫃子裏翻著衣服,顧成北出了房間。


    準備換下睡衣的時候,任瀟妍的手,卻不經意放在了小腹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再度在她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顧成北的孩子,可……


    卻不是她的……


    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


    任家。


    “小姐,您可算來了!”齊三抱著骨灰盒在後門等待多時了。


    “嗯,齊叔,謝謝您了!”任瀟妍接過他手中的骨灰盒,彬彬有禮地說著。


    齊三看了一眼顧成北,將信將疑地開了口,“小姐,你可別怪我多事兒,當年的事,我覺得還有蹊蹺……”


    齊三眯了眯眼,繼續開口,“如果少爺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死了,老夫人定會找出真兇,並且將那歹人繩之以法的,可是,五年過去了,這真兇不但無人知曉,而且……”他頓了頓,略帶憂鬱,“老夫人從未過問過兇手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老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任瀟妍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人。


    不管怎麽說,這麽多年,任老夫人對她,對洛雲軒也還算不錯,可她為什麽要害死洛雲軒?他不是老夫人親眼看中的任家繼承人才對麽?


    就連她也不願意相信老夫人就是兇手,可是她從未說起要查清真相,這一點又讓任瀟妍不得不猜忌她。


    “我覺得不一定會是老夫人,但有可能是她最至親的人,否則她不可能就這麽算了!”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畢竟也見過不少商場上的事,自己的孫子遭人陷害,她不應該坐視不理才對。


    “我明白了……”任瀟妍眯了眯眼,齊三這話反倒提醒了她,這任家,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就連……


    她的父親任天浩也不例外!


    “小姐,不管怎麽說,您當初待我不薄,既然從這裏出去了,就別再迴來了,免得受傷害!”齊三沈了沈眸色,這些事,原本不是他一個下人應該管的,可畢竟,任瀟妍多年前曾經有恩於他們一家,今日,他自是在為任瀟妍擔心的。


    “嗯,你放心吧……”


    “等等,你剛才說,老夫人……”顧成北蹙著眉,似是想起了什麽,邁步走上前來,眸色一暗,


    看著齊三。


    “姑爺,您照顧好小姐……”齊三故意避開了他的話。


    然而,顧成北的腦海中卻開始尋找著那日壽宴上的情形,所有人看到任瀟妍的神情都無比慌張,唯獨……


    她的姑姑,神情裏充滿了恐懼。


    難道,當初的事情想要算計的人是任瀟妍?


    腦海裏猛地閃過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又或者說,當初他們是想一石二鳥,害死洛雲軒和任瀟妍,隻可惜失手了?


    所以,那麽多人才堅信失憶了的任瀟妍得了精神疾病,甚至將她送到精神病院治療?


    任瀟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隻得製造了一場失憶的假象,其實她真正忘掉的隻有哥哥洛雲軒的死因?


    “你怎麽了?”任瀟妍不知所措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齊三已經轉身迴了任家大院,任瀟妍站在樹下等待著顧成北。


    “妍妍,當初的事情,你當真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他現在開始有些相信了,讓她失憶,也是陰謀當中的一部分。


    “嗯,若是能憶起來,我又何必問你呢?”任瀟妍攤了攤手,她指的是之前自己同他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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