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家……又有應酬嗎?


    方言歡放下電話,望向時鍾,已經十點了。


    最近他似乎特別忙,就算偶爾一次人在家,也沒開口邀她過去,隻說他有工作得趕完,她的臉皮當然也沒厚到上門打擾他。


    過去幾星期,她在他家留宿過好幾次,但這幾天,他們根本連見麵機會都難得,別說是與他相擁到天明了。


    是她多心嗎?還是他有意疏遠她?


    那種討厭的悶痛感又出現了,方言歡立刻甩開惱人的思緒。這樣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根本不像她。


    他與她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既然他忙,無法見麵,就等到他不忙時再相聚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話雖這麽說,方言歡又覺得意興闌珊,懶懶地提不起勁來。阿嵐跟朋友出門去了,小呂又正閉關趕稿,這個獨自在家的晚上,教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打發。


    「好無聊~~」她大喊一聲之後,卻想到了一件可做的事。


    來做瑜伽好了,既可鍛煉筋骨、修身養性,又可摒除雜念。


    主意一定,她起身就要取來瑜伽墊,怎料電話在這時響了。


    是他!方言歡撲迴沙發,抄起電話立刻接聽。


    「喂!」


    「言歡,女孩子接電話的時候不要那麽粗魯大聲。」話筒傳來的聲音使她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當然不是他,她腦子秀逗了嗎?他從來不打電話給她的……


    「媽,有什麽事?」不是她故意無禮,隻是每次母親來電都沒好事。


    那端也不浪費時間,直接切入正題。


    「你後天晚上有沒有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定又是想逼她參加某種宴會。


    「我已經跟朋友約了要見麵。」方言歡不得不編出一個謊話。


    「推掉,我要你迴家一趟。」


    她的家並不在那棟豪華宅邸。方言歡想這麽說,但終究還是忍住。


    「我跟我朋友已經事先講好,這樣說不過去。」


    「不行,你非來不可,這是家庭聚餐,我跟你淵叔已經說好要你一起來。」


    一定是母親要求的吧……真不知道母親為什麽就是不死心,總想著把她拉進那個根本不屬於她的圈子。


    「你淵叔打算叫他的特別助理一起來參加餐敘,對方聽說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昕雅很中意他,聽你淵叔的口氣,我想他也是讚成的。」


    「那關我什麽事啦?」方言歡哀叫。


    另一邊的聲音慍怒一沈。「人家昕雅小你三歲,現在已經找到對象了,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昕雅條件好、家世好,有她父親寵著,她愛嫁誰都可以,可是你不同,要想找一個世家子弟,得有鄭家當你的娘家。這次聚餐不隻是見見你以後可能的妹婿,也是你成為家中一份子的好時機。」


    她那繼父和繼妹根本就沒把她當自家人。


    方言歡聽得快抓狂,咬牙道:「媽,我、不、想、結、婚!」也對成為鄭家一份子毫無興趣。


    「你說這什麽話?!」那邊聲音變高了。「看來我縱容你太久了!我不管,反正你要給我出席,不然我明天就叫人把你接過來,直到後天晚餐結束為止!」


    為──什──麽?方言歡絕望地往上瞪眼,無語問蒼天。


    「記得打扮端莊一點,表現淑女一點,別讓人家笑我沒把女兒教好……」


    聽著母親重複過千百遍的叨念,方言歡不得不認命。


    不過是頓晚餐而已,熬過一、兩個鍾頭就天下太平,這樣母親會暫時放過她,然後她又可以得到一陣子寧靜。


    她不斷這樣告訴自己。


    祁東禹放下手中的檔案,轉向窗外,望著深夜的城市出神。


    這幾天,為了疏遠方言歡,他選擇留在公司裏加班。


    隻是,胸口總有股莫名的焦躁,無論如何也難以專注。


    她現在在做什麽?


    然而腦中一浮現這個問題,他就立刻將之扼殺。


    看來他真是太習慣她的存在了……


    果然,讓一個女人對自己有這樣的影響力,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他捏了捏鼻梁頂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並將視線調迴桌上的檔案。


    一陣敲門聲卻在這時響起。


    這麽晚了,除了巡視大樓的保全人員,難道還有誰在公司加班嗎?


    「進來。」


    看見來客時,他一怔。「鄭小姐……」


    「祁大哥,沒打擾到你吧?」鄭昕雅翩然入內,臉上帶著溫婉的微笑。「聽爸爸說你最近經常加班到深夜,我給你帶宵夜來了。」


    董事長不見得知道他加班,不過隻要打電話到警衛室,就可以輕易得知他在自己的辦公室,所以祁東禹也不奇怪她會找到這裏來。


    鄭昕雅在一旁的桌上放下古色古香的漆木食盒,把分裝成數層的菜一一擺放好。「這是我特地讓家裏廚子做的,來,趁熱吃。」


    劍眉微微一蹙,他說:「鄭小姐,你不需要這麽費心,我剛剛已經從外麵買了吃的。」


    鄭昕雅的目光落在他辦公桌上的一個塑膠袋,她走過去一瞧,看見袋子裏的東西。


    她輕輕皺眉。「怎麽就隻有麵包而已?」


    「我對吃並不是特別講究。」


    「祁大哥,你……你非得那麽見外嗎?」鄭昕雅嬌嗔。「我都已經把飯菜提來了,難道你要我把東西提迴去?你快過來吃吧,吃完我就離開,不打擾你工作。」


    祁東禹看著她,心中衡量片刻,終究還是走到食盒麵前。


    過去一星期中,他已接送鄭昕雅出入不同社交場合三次,他再怎麽愚蠢,也不會不知道她對他有意。


    而董事長似乎也默許了這種情形,否則不會允許他和鄭昕雅同時出現在公開場合,甚至還邀他後天到鄭家宅邸用飯。


    問題是,他該怎麽做?


    看著桌上那幾道出自專業廚師之手的精致小菜,不知怎的,他腦中想到的卻是白白胖胖的手工水餃……


    他該……怎麽做?


    「這次這麽乖啊?」周均嵐從書本中抬頭,戲謔地打量好友的套裝。


    「對啊,我已經認清事實,太常跟我媽唱反調,最後倒楣的肯定是我自己。」方言歡聳聳肩,順了順幾乎及膝的窄裙。


    她今天穿的是chanel式的套裝,買不起真的chanel,隻好拿其他牌子類似的款式充數。


    說起來,這套衣服還是她好幾年前為了工作麵試買的,雖然不算盛裝,但起碼看起來端莊、穩重,至少不至於把母親氣出心髒病。


    「你看起來就像在銀行工作的女職員。」周均嵐評論道。


    「別說了。」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今天要當我媽心目中的淑女兼乖寶寶,所以不能按自己喜好穿。反正會去吃飯的又不是我的男人,穿太漂亮說不定會讓我那個繼妹恨我搶她風頭。」


    周均嵐輕笑。「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我搭公車就行了。」


    方言歡穿好鞋,瀟灑地揮揮手,便離開了公寓。


    換了兩班公車又走了一小段路,方言歡來到鄭家在陽明山上的住宅,甚至依她母親吩咐提早到了。


    瞧,像她這麽乖巧又聽話的女兒要去哪裏找?方言歡對自己開玩笑,被一名麵生的傭人迎入屋內。


    這棟房子她並不陌生,她住過兩年多,搬走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會來探望母親,當然,盡量避開她的繼父和繼妹。


    倒不是鄭家父女會虐待她或什麽的,住在這大房子裏的那段期間,說起來也是不愁吃穿、錦衣玉食。


    然而對她這個特大號拖油瓶,鄭信淵是冷淡而疏遠的,而鄭昕雅也總一副矜貴而高高在上的樣子。前者是因為她不是他生的,後者則是因為她的母親取代了元配夫人的位置。


    這些她都能理解,卻不表示她必須忍受,所以不顧母親反對,她離開了。


    「言歡,你來了。」


    一名打扮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迎來,正是方言歡的母親葉玉秋。


    「嗨,媽。」


    葉玉秋挑剔的眼光在女兒身上掃了一遍。「怎麽穿得這麽老氣?」


    「這是我找到最端莊的一套衣服。」在母親開口之前,她趕緊補充。「今天的主角是昕雅,她也不會希望我穿得太華麗吧。」


    方言歡從很久以前就發現,母親對鄭昕雅總是戰戰兢兢且百般討好,像是對鄭家大小姐有所愧疚,又像是怕她不喜歡她。


    果然,葉玉秋不再對她的服裝多作評論。「你淵叔和昕雅都在客廳裏,記得態度要好一點。」


    怎麽好像所有的錯都出在她身上?


    方言歡嘀咕著,跟著母親進入客廳。


    「淵叔。」她禮貌地問候坐在單人皮沙發上的中年男人。


    「言歡,好久不見了。」鄭信淵開口,聲音威嚴,卻沒什麽溫度。


    「言歡姊,一陣子沒見,你愈來愈漂亮了。」


    方言歡迴以笑容。鄭信淵的冷淡是她預料中的,但是鄭昕雅比她想象的和善不少,是因為戀愛的關係嗎?真不知道采得這朵溫室小花的男人是何方神聖。


    「你才是呢,昕雅,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會更美,看來是真的。」她在另一邊的沙發坐下,毫不吝嗇地讚美,反正捧人又不用錢。


    「言歡姊,你怎麽可以笑話人家?」鄭昕雅不依,臉上卻是高興得很。


    「我聽玉秋說你還在畫廊當助理。」鄭信淵又開口。「她很擔心你,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在公司替你安排一個職位,公司裏有不少年輕有為的人才,你也多點機會認識認識。」


    「就是啊,言歡,你看你淵叔對你多好!」葉玉秋笑著附和。「你老是待在那家小畫廊也不是辦法,不如聽你淵叔的話到『冠邦』上班,到時候他一定會幫你物色一名傑出的對象!」


    她的工作有什麽不好?她不想結婚又有什麽不對?


    方言歡隻覺一陣惱怒,故意忽視母親對她使的眼色。


    「謝謝淵叔關心。」她擠出微笑。「我目前還不想換工作,也沒打算嫁人。」


    此語一出,她接收到鄭信淵一個「不識抬舉」的眼神,又看見母親惱怒又不方便發作的表情,至於鄭昕雅,她根本沒在聽,隻是頻頻望向門口,期待心上人出現。


    客廳內頓時一陣尷尬的寂靜,誰也沒再開口,如果可以的話,方言歡隻想立刻走人。


    那該死的什麽特助怎麽還不出現?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終於忍受不了,方言歡使出尿遁的老方法。


    她起身離開客廳,沒往洗手間的方向,卻往廚房走去。


    這棟豪華的大房子裏,她唯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以前住在這裏的時候,她便經常往廚房跑,因此跟廚子混得很熟。


    說起來,鄭家廚子還是她的廚藝啟蒙師父。


    「哈囉,陳叔。」她走進廚房,麵帶笑容。


    「丫頭!」正在忙碌的中年廚子看見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你來啦!真是,這麽久沒看到,你倒是愈來愈標致了!」


    「陳叔,你愈來愈像彌勒佛了!」方言歡玩笑地拍拍陳叔的圓肚子,開始探頭探腦。「今天煮什麽好料給我們吃?」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都是我的拿手──別偷吃!」陳叔作勢要打她的手,但方言歡仍是偷到了一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不能怪我,陳叔做的菜太香了啦!」


    兩人正有說有笑,一名傭人進來通知:「客人到了,大家都已經移到飯廳,先生說過一會兒就可以開始上菜。」


    人來了?「陳叔,未來駙馬爺到了,我要出去接客啦!」


    「你這丫頭!亂七八糟地說什麽?真是口沒遮攔!」


    在陳叔的笑罵中,方言歡離開廚房,走上通往飯廳的走道。


    她慢吞吞地拖著腳步,想到鄭家父女就提不起勁,至於那個準駙馬爺就更不用說,根本與她毫無關聯。


    快到飯廳入口時,一陣談話聲傳來──


    「爸,你別拉著祁大哥談公事,現在不是他的上班時間。」


    姓齊嗎?方言歡猜測。


    「好好好,就聽你的,我們不談公事就是了,大夥兒先坐下吧,東禹,你坐到這邊來。」


    「好的,董事長。」


    方言歡驟然止步,臉色在瞬間刷白,再也聽不見另一個字。


    那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不是「齊」,而是「祁」……


    是他,祁東禹,他就是鄭信淵的得力助手,鄭昕雅看上的準夫婿……


    也就是跟她在一起好幾個月的男人。


    方言歡靠著牆,全身力氣像是突然被抽空。


    老天的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她怎麽會那麽蠢?


    早該發現的……早該發現的……從那個慈善義賣的晚宴上,她就該質疑他為何也在那裏,可是她沒有,她完全被迷得昏了頭,一心隻想將自己給他……


    她想尖叫、想大笑,可是喉嚨像是被扼住似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麽扯的巧合,恐怕連寫小說的小呂都編不出來……


    「言歡,你怎麽躲在這裏?大家都在等你。」葉玉秋出現在走道上,滿臉斥責,但是走近之後眉頭皺了起來。「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要是真把原因說出來,不知道母親會有什麽反應?


    看著硬逼自己來吃飯的母親,方言歡心中竟浮現一種近乎惡意的想法。


    但她終究隻說:「沒什麽,隻是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有點貧血。」


    葉玉秋不疑有他。「那快來吧,我們馬上就開飯了。」


    「好。」方言歡站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


    堅強一點,她告訴自己。不過是一頓飯,她應付得來,沒有問題的。


    她又做了一次深唿吸,撐起最自信的笑容,走進飯廳。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飯廳內正在傾聽鄭昕雅說話的男人身子明顯一震,轉過身來。


    那對漆黑的眼睛飛速閃過好幾種令人費解的情緒,最後,再度歸於深沈無波,如莫測的深井。


    第一次遇到他時,她看見的就是這樣難以捉摸的眼眸。


    他會怎麽做?


    「這位是方言歡,內人的孩子,我的繼女兒。」鄭信淵的聲音響起。


    鄭昕雅跟著解釋:「言歡姊是跟她爸爸姓,她沒跟我們住在一起,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跟我們的關係,祁大哥一定很驚訝我還有個姊姊吧?」


    「是有點訝異。」他朝她走來,伸出手。「敝姓祁,方小姐,幸會。」


    是了,這種情況下,當然得裝做不認識,總不能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吧。


    一股澀意湧上喉頭,方言歡也迴應以禮。


    「很高興見到你,祁先生。」


    兩人的手相握,禮貌而冰冷。


    這是方言歡這輩子吃得最煎熬的一頓飯。


    長長的餐桌上,鄭信淵坐主位,她母親和鄭昕雅分別坐他兩旁,祁東禹坐在鄭昕雅旁邊,也就是她的正對麵。


    但方言歡隻是文靜地垂首吃飯,沒看他,也沒看其他任何人。


    桌上全是陳叔做出來的美饌佳肴,但此時嚐起來,是苦的。


    是因為昕雅的關係嗎,所以他最近開始疏遠她?


    嗬,她還以為是自己多心,太愛胡思亂想。


    這也難怪,昕雅嬌柔、漂亮,氣質又好,任何男人都會動心,何況她又是堂堂「冠邦」集團董事長的掌上明珠,隻要娶了她當上駙馬爺,就等於得到了鄭家的大半權勢。


    她知道他有多麽想爬到這個企業金字塔的頂峰。


    誰會想到,她不久前的一句戲言,竟然會有成真的一天,她該得意自己未卜先知嗎?


    可是為什麽,胸口那麽難受……


    她訝異自己還能保持唇角上揚,真該有人頒座奧斯卡金像獎給她,以慰勞她已經僵硬的臉部肌肉。


    方言歡逼自己繼續進食,任由談話聲有一句沒一句地掠過耳際。


    「祁大哥,多吃點,別客氣,我前天晚上帶給你的宵夜就是同一個廚子做的,他的手藝很不錯。」


    原來當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卻找不到他時,他正和昕雅享用著宵夜。


    「祁特助,我們昕雅啊,對你真是用了心的,我嫁到鄭家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她進廚房跟廚子討論菜色。」


    母親把好繼母的角色扮演得真讚……


    「秋姨,你別把這事說出來嘛……」


    「東禹,我這女兒連對我都沒那麽好,說起來我都有點嫉妒了。」鄭信淵哈哈笑。


    「爸!」


    「承蒙鄭小姐錯愛,實在愧不敢當。」


    方言歡的筷子頓了頓,隨即嘲笑自己。都什麽時候了,還讓那低沈的嗓音激起胸口的悸動,也不看看場合?


    「祁特助,聽外子說,你目前仍單身?」


    「是的,夫人。」


    即使不看母親,她也能猜出她臉上正展露出當家女主人的尊貴微笑。


    「我知道外子平時總是專注在公事上,對一些細瑣的問題難免疏忽,昕雅呢,臉皮又薄,有些事問不出口,我這個當後媽的向來把她當親生女兒看,難免關心過度,要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事,還請祁特助多包涵。」


    「夫人請說。」


    「我看祁特助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沒有認真交往的女性朋友?」


    方言歡的心提了起來,隻覺得他的沈默似乎有一世紀那麽長。


    「沒有。」


    簡短的兩個字,無情地把她打入冰窖。


    她渾身的血液涼透。


    沒有。


    他說「沒有」……


    可是那難道不是事實?他們本來就算不上認真交往,充其量,不過是還算談得來的床伴,不談感情的床伴……


    她究竟還期望些什麽?


    方言歡輕輕地放下碗筷,木然地坐著,其他人還說了什麽,她再也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永恆的酷刑,終於結束。


    不等仆人收完餐具,方言歡便用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擠出微笑,向東道主道謝,然後離開。


    幸好沒人留她,真是幸好……


    她走出鄭宅大門時,如此想著。


    然而方言歡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不到十分鍾,另一名受邀的客人,也借口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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