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臉上堆積的笑容讓眼尾擠出深溝似的紋路,她款款走來,樂嗬嗬的繼續問道:“去送你爸媽了吧,真是辛苦了,下次這些事就讓汪旭來做,你啊,要在家多休息休息,吃飯沒有,餓沒有?走走。迴家,我給你弄點好吃的。”


    她手已經伸過來想抓住我手臂,我先一步退後讓她落了個空,她的笑容僵了僵,我馬上迴絕:“不了,我想迴家住,順便收拾點東西。”


    “哎呀,收拾東西是很容易的事,很快就解決了,晚上在家裏住,我這老太婆也放心啊,你一個人迴家多危險,你就別推辭了,走走,迴家去。”


    婆婆堅持要讓我迴家住,汪旭也在旁邊一聲聲的符合,勢必要讓我迴家的樣子,我沒辦法,如果隻有汪旭就算了,現在婆婆也在,我隻能順著他們,迴了家。


    走到小區裏麵時,剛好遇到路過的保安,保安熱情的打招唿,還問我最近為什麽很少看到我進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婆婆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對著保安不悅的厲聲道:“你懂什麽,我們莊君現在懷孕了出去保胎!”


    “是是是,我也聽說這事,那汪太太注意休息啊,汪太太現在幾個月了,怎麽肚子還不見長啊。”保安越說越小聲,幾乎是在嘀咕。


    婆婆和汪旭的臉色微變,我聽著也是一驚,壓抑著慌張,簡單迴道:“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長得胖的人和瘦的人也不一樣,我快三個月了,再過點時間,應該就要長起來了,到時候到處走就不方便了。”


    “那汪太太要多注意,現在流產的人太多了,你看我們小區就有個孩子流了的,聽著都慎得慌!”


    保安全然一副聊天的模樣,也沒想過話語到來的影響,婆婆衝冠一怒,嗬斥道:“關你什麽事,我們家的事還要你來操心!”


    “是啊,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什麽叫流產的人多,你是詛咒我們家孩子掉了是吧?”汪旭也狠狠的兇過去。


    保安是個老實人,話脫口而出說了也沒過腦,現在一看婆婆和汪旭這麽激動,馬上擺擺手解釋:“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提醒汪太太注意身體,汪太太福氣大,是我多嘴了。”


    進門這一出鬧得十分不愉快,連走迴家之前婆婆都在罵咧咧的說保安的不是,我和汪旭走在一邊聽著都不太舒服,汪旭直接阻止她:“好了媽,別再說了,莊君現在都迴來了,本來情緒波動就大,你就別念叨了。”


    婆婆一聽,警惕的看我兩眼又看看汪旭,憋到嘴邊的話又收了迴去,換了種說話態度:“你啊,要多配合莊君要多理解她,她現在有孕在身,萬事以她為主,知道了嗎!”


    汪旭猛點頭:“是是,我知道,我現在不就由著她的嗎,莊君還給你買了東西呢,你看看。”


    還沒走進屋,婆婆興高采烈的跟汪旭在門口把我買的東西拿出來看,本來臉上喜滋滋的,又聽汪旭說了報價之後,臉色跨了跨,聲音也變了:“這東西,這麽貴啊……”


    汪旭還沒聽出來似的,繼續賣力的介紹:“可不是嗎,這還是打了折的,沒打折之前價格更高,您看看這個,是莊君特地挑的。”


    “那也不能賣這麽貴啊,這東西還這麽少,值這個價嗎,是被騙了吧,哪能買這麽貴的東西啊,現在錢本來就少了,你又丟了工作。”婆婆一直碎碎念。


    我拋開婆婆對我的抱怨,裝出才聽到的樣子,驚訝道:“什麽?丟了工作?汪旭不是主動辭職的嗎?”


    汪旭臉黑了黑:“什麽話!我是主動辭職的,被開除的才叫丟了工作,莊君你別聽我媽的,她年紀大了分不清楚這些就亂說話。”


    汪旭因婆婆的話心情不好,婆婆也因為我買的東西太貴一直不高興,進家門後他兩氣壓都很低,但我卻非常痛快,買那東西也是我故意的,婆婆對我態度改觀也是因為孩子,但她原本的性子可還是老樣子。


    買點貴東西,總是不痛快,她的想法還是一樣,我花的,可都是她們汪旭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我也已經不在乎她怎麽想,就由著她去罷。


    晚飯罕見的是婆婆在準備,我坐在電視機前看著電視想想現在的畫麵都覺得有趣,想當初我和她的位置顛倒的時候,我好像能感覺到,身處這位置的愉悅。


    汪旭陪著我聊天,臉色漸漸變好,開始給我削蘋果,讓我還沒吃飯之前先墊墊底。


    我順手接過來,又聽汪旭念叨:“老婆,你現在身體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今天中午那個,我怎麽想怎麽不放心,明天我們就去醫院看看,檢查檢查,也好讓我放個心啊。”


    我正了神色迴絕:“你小聲點別被媽聽到,你想讓她擔心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醫院上班的醫生能有多少,現在去不是好時候,等迴老家後,去老家醫生那裏看看吧。”


    汪旭不同意:“老家那邊的醫生怎麽行,都是江湖郎中,能看出個什麽毛病,這裏的醫院正規些,專業點。”


    “什麽醫生?”婆婆突然從廚房出來,聽到我們的話,又重複念叨一遍:“你們說去看醫生?看什麽醫生?”


    “媽。”汪旭麵露苦色,不知道要說什麽,迷茫的把視線投遞到我身上。


    我接過話:“本來我在醫院檢查的好好的汪旭不放心,說要讓我再去檢查檢查,但媽你也知道,醫院檢查設備多少有輻射,檢查多了對胎兒也不好,我想著是迴老家的時候,去找老家的大夫看看,畢竟也是媽熟悉的地方,那邊的醫生肯定不會害我的啊,媽,你說對吧。”


    婆婆一聽,琢磨著,迴答道:“是啊,當然是了,這些醫院大多都是騙錢的,要檢查還真檢查不出什麽名堂來,我看還是迴老家再檢查的好,莊君說的是啊,汪旭你別瞎攙和,你懂什麽。”


    “媽,就老家那邊的大夫,能有什麽水平啊,什麽都看不出來,有事不耽誤時間了嗎。”


    “怎麽會有事!沒聽莊君說嗎,她檢查的時候都沒事,你現在又拉她去醫院看,要是輻射大了影響到孩子怎麽辦,老家醫生怎麽了,當初我生你的時候也是在那生的,你看看你現在,委屈到你了嗎!”


    “行行,媽,我不跟你吵,大過年的,我們都是擔心莊君的身體,既然你說行那就行吧,先迴去檢查看看再說,要是有什麽問題,還是要到正規醫院去。”


    “能有什麽問題,你這嘴巴會不會說話,我孫子是有福氣的孩子,你瞎說什麽。”婆婆罵咧咧的又堵住了汪旭的話。


    我正一點點的剝瓜子聽這兩母子互相的爭吵,就當在看一出精彩的戲,等他們不再就這個問題討論的時候,互相又把話題往我身上扯,問我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


    我搖搖頭,有點為難道:“婆婆,我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最近老是想吃之前一點不吃的東西,有時候我嘴饞了,還想吃榴蓮,你知道我之前從不愛吃的,真不知道怎麽迴事,覺得情緒也有些變化,動不動就很生氣,您有經驗,您跟我說說是怎麽迴事啊。”


    “是啊是啊。”汪旭在旁邊點頭附和,對我性子轉變這事深有感觸的樣子。


    婆婆噗嗤一笑,打趣道:“哎,你看你真是第一次懷孕不知道,還是得問過我,這是正常的啊,懷孕了都這樣,要是想吃什麽,隻要適合都是可以吃的。”


    “哦?”我提了興致,故意問道:“那桂圓呢?桂圓能吃嗎?”


    坐在與之前毫無改變的家裏,還是在客廳的這個位置,我曾經拿出一個桂圓來吃,卻被婆婆當麵扔在地上,那是我和這個家破裂的開始,也在我心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事由桂圓起,那我真想再問問她,如之前那樣,我到底可不可以吃桂圓。


    不知是故意假裝還是真沒聽出我話裏有話,婆婆馬上阻止:“當然不行,孕婦怎麽能吃桂圓呢,這可得注意,你看看,你什麽都不知道還不迴家住,家裏有我在,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都能注意到,你啊,還好我現在說了,記著,桂圓可千萬不能吃!”


    婆婆自鳴得意的開是說明自己的作用如何的巨大,她能很容易分辨我該吃不該吃的東西,像一個活字典一樣。


    我假裝津津有味的聽她一遍又一遍的說自己曾經的豐功偉績,然後適時的打斷她。


    “那媽,要是孕婦真不能吃桂圓的話,那之前您怎麽買過一袋啊。”


    “啊……什麽?”婆婆的表情懵了。


    “桂圓啊,媽你之前可是買過一袋桂圓的,當初我想吃也沒吃到,現在想想就饞桂圓,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有些沒得到的東西,更加容易想要擁有,之前得不到的關愛,再強求未果之後,又舍棄掉了。


    婆婆這才慢慢的變了臉色,像想起來什麽,和汪旭麵麵相覷。


    這次迴這趟家,好像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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