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戶部的更改稅製的公函下發到各府縣之後,頓時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湖水當中一樣,瞬間就激起軒然大波,雪片一樣的奏疏從各布政使司飛到朱標的禦案上。


    朱標苦笑著搖搖頭,抬頭看向韓度,朝禦案上指了指,說道:「看看,這些都是各省遞上來的奏折,全都是反對你更改稅製的。要不,此事還是先暫且緩一緩吧。」


    韓度斷然否決,「不能緩!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這一次沒有執行下去,那麽下一次根本就別想再執行下去了。因此,既然戶部已經下發公函了,那就意味著天下人都看著呢。若是因為幾封奏疏就不了了之,那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朝廷?這對朝廷的威望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朱標頓時渾身一震,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現在已經是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不是他想要退讓一步,就可以退讓的了。


    韓度伸手拿起一封奏疏,翻看了一眼,隨後便微微笑了起來,說道:「皇上,這奏疏通篇辭藻華麗,但是除了說一句臣此舉是倒行逆施之外,沒有半分有力的證據可以用來反駁新的稅製的。也就是說,他們隻是不讚同,或者是不想要改變而已,但是對於究竟新的稅製有哪些不好,他們卻說不出來。」


    「這就是在無理取鬧,為了反對而反對。若是他們這樣一上奏,朝廷就要先退讓一步的話,那將來再遇到其他讓他們略微不順心的事情,他們也像現在這樣上奏,那該如何收拾?而且,到了那時,若是朝廷沒有像現在這樣退步的話,是不是會引起他們的憤怒,反而更加激烈的對抗朝廷,想要朝廷再次讓步?若是如此,那朝廷的政令還如何施行下去?」


    朱標眉頭深深的皺起,頓時明白了此事的棘手。低頭想了片刻,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妥善解決此事的辦法。


    隻得抬頭看向韓度,歎息一聲道:「那現在可如何是好?這些都是天下的布政使,他們的奏疏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韓度沒有絲毫擔心,笑了笑說道:「皇上乃是天子,他們隻是臣子。就算是皇上不理會他們,那他們也隻能夠受著。」


    朱標頓時眼神無奈的看著韓度。


    韓度哈哈一笑,隨後說道:「開個玩笑,皇上不必當真吧?」


    頓了頓,在朱標有些渴望的眼神當中,韓度說道:「既然皇上以為不能夠將其置之不理,那臣以為既然他們有不同的意見,理不辨不明,那就讓戶部和他們理論吧。」


    辯理?


    朱標頓時眼睛一亮,隨後笑著指了指韓度,「你是不是有在憋著什麽壞呢?」


    韓度頓時叫委屈,「皇上這說得是什麽話?臣這可是在為皇上著想啊!」


    我幫你解決問題,你竟然還反過來調侃我?信不信我敢馬上撂挑子!


    朱標也頓時反應過來,連忙安慰韓度兩句,「哈哈,朕也就是這麽一說。嗯,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你辦事,每次都能夠讓朕放心。」


    「多謝皇上!」


    ......


    韓度迴到戶部,叫人將王元吉和趙玉兩人招來。


    「侯爺,您找我?」王元吉當先問道。


    韓度望了兩人一眼,滿臉笑容的揮手示意,「來來來,都坐。」


    「謝侯爺。」趙玉連忙拱手迴禮。


    等兩人坐下,韓度才笑了笑說道:「皇上剛剛召我去了。」


    王元吉和趙玉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韓度繼續說道:「因為更改稅製的事情,有幾個布政使不滿給皇上上了奏疏反對此事。」


    反對?


    王元吉頓時心裏一鬆,笑著說道:「侯爺,咱們不是早就意料到有人會反對嗎


    ?」


    「對!」韓度點點頭。


    在準備下發公函之前,韓度就和兩人預判過會出現什麽情況。其中就有若是有的官員抵製戶部更改稅製,戶部該怎麽辦。


    「不過,雖然咱們早就有了對策,但誰知道這件事是不是隻是一個當頭炮呢?因此,我要你們提起萬分的小心,小心的應對這些布政使的反對,明白嗎?」韓度兩眼緊緊的盯著兩人,分別著重看了他們一眼。


    王元吉和趙玉對視一眼,同時朝韓度重重點頭,「下官明白!」


    隔日,王元吉和趙玉兩人便以戶部的名義,將上奏的布政使一一發去公文。既然他們反對更改稅製,那就必須要拿出有力的理由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布政使還會信心滿滿的迴複戶部。可是他們也許讀書厲害,但是他們對於賦稅的了解,卻僅限於每年下麵的府縣押解到省上的那些東西而已。甚至,他們隻知道今年各府縣交上來多少賦稅,對於這些賦稅究竟是如何來得,他們一無所知。


    或許有人也對賦稅了如指掌,甚至親自深入過府縣查看稅收情況。但是這樣的人卻更加知道戶部新擬定的稅製對於收取賦稅有著怎樣的好處,他們根本不會反對此事。


    在韓度的帶領下,現在王元吉和趙玉兩人對於賦稅的了解相當的了解。而那些對賦稅一無所知的布政使,在兩人從收取賦稅的必要性、賦稅的結構如何才合理、賦稅的意義等,將所有反對的布政使逐一進行駁斥。


    那些布政使那裏見過這樣的手段,兩人根本就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將他們駁斥的啞口無言。


    一場風波才剛剛掀起,就被韓度輕描淡寫的給消弭於無形。


    ......


    張紞和齊泰兩人一直都緊緊關注著戶部的動靜,從一開始皇上收到各布政使的奏疏,他們兩人隔日就知道了。


    有人反對韓度的稅製,而且還是好幾位封疆大吏。可想而知,這樣的情況讓兩人是如何的興奮!


    原本兩人準備先觀察一段時間,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出手給韓度加上一把柴火的。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在戶部的接連幾招連消帶打之下,那些布政使竟然變得虎頭蛇尾起來。


    他們都還沒有出手呢,問題就被戶部給解決了。


    兩人從最開始的興奮,到現在的失落,這其中的落差太大了,甚至都沒有給兩人一個緩衝的時間,直接就從頂峰跌落到穀底。


    原本他們是想要惡心韓度的,但是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是無意之間就將他們給惡心了。


    「韓度!此仇不報,誓不為人!」齊泰兩眼通紅,惡狠狠的怒罵。


    相反,張紞沒有齊泰如此濃重的好勝之心。他原本也對韓度極為反感,可是當他看到齊泰如同瘋魔的樣子,他心裏反而有些後怕起來。


    神色複雜的說道:「這個,尚禮老弟不至於如此吧?韓度和咱們說白了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頂多也就不是同路人而已。既然咱們弄不倒他,那以後咱們遇到避開他不就好了?」


    「避開?」齊泰猛然抬頭,兩眼通紅死死的盯著張紞,「難道你以為咱們以後避開韓度,就能夠相安無事了?」


    「那還能怎樣?」張紞對這個樣子的齊泰有些怕,情不自禁的聲音小了下來。


    齊泰頓時冷哼一聲,說道:「你不要看韓度平日裏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好似誰都可以欺負他。但是我要告訴你,這個人的心眼極小。你自己看看從他走上仕途以來,但凡是得罪過他的人,他有放過一個嗎?」


    張紞頓時沉默起來,他不知道韓度是不是心眼極小,但是他知道現在齊泰的神情非常不對勁。


    齊泰見張紞沒有出聲,他頓了頓,壓低聲


    音說道:「咱們已經將韓度給得罪死了,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到了這種地步,哪裏還會有咱們退讓的餘地?」


    張紞深吸口氣,意味深長的看著齊泰,點點頭說道:「咱明白了。」


    ......


    韓度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預判,並且也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此事給壓了下去,但是想要就此終結此事,顯然沒有這麽簡單。


    那些布政使雖然理論不過戶部,但是他們十分的憤怒和不甘。


    正好在這個時候,齊泰發現上奏的布政使當中,有兩位是他的舊友。於是,他便修書一封,向兩人遞了過去。


    於是,在這兩個省裏,一股針對戶部稅製的邪風開始在不知不覺之間吹拂了起來。


    首先這個兩個布政使在下屬麵前不止一次的提起戶部稅製雖然統一了賦稅,但是對於百姓卻是一個不好的消息,百姓手裏本來就沒有多少錢財,現在戶部卻不再征收實物,隻征收銀錢,這不是將百姓往死路上逼嗎?


    說完,還都是一副搖頭晃腦,憂國憂民的樣子。


    能夠站在布政使司裏麵的,一個個都是人精。他們看到上官如此明顯的示意,哪裏還不知道他們該怎麽做?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一股新稅製會把百姓逼到家破人亡的消息,飛快的蔓延向各府各縣的百姓。甚至還不止,這個消息還以詭異的速度,在其他省飛快的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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