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朱標和朱棡之間的事情,韓度一點想要知道的想法都沒有。


    可是既然朱標都要自己留下了,韓度也找不到理由離開。低下頭站在一旁,好似地上的泥土裏麵有著什麽神奇之處,甚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朱棡沒有理會韓度,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朱標,“皇兄,小弟犯了什麽錯。讓皇兄如此處心積慮的把小弟騙到這裏來,要強行將小弟帶走?”


    到了這個時候,朱棡哪裏還不知道,朱標這次來太原的目的,就是他這個晉王?什麽代天巡狩,什麽順道而來,通通都是借口。


    朱棡看向皇兄的目光都帶著一股憤懣,他這麽相信皇兄,萬萬想不到皇兄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他。


    朱標看著朱棡,一聲長歎:“父皇接到彈劾你的奏疏,有人告發你預謀造反,藏兵於五台山中,並且在山穀裏開采鐵礦,冶煉精鐵,鍛造兵器。有沒有這些事?”


    我潮......韓度一旁聽到這麽勁爆消息,更是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悄悄離開,非要和朱標告辭。這麽一耽擱,不就搞出事情來了......


    朱棡想要造反?這樣的事情韓度一點都不想摻和。


    朱棡聞言頓時委屈的紅了眼睛,麵色有些僵硬,厲聲質問朱標:“這是誰在汙蔑本王,皇兄難道相信這莫須有的事情?”


    朱標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盯著朱棡認真問道:“真的是莫須有嗎?你知道不知道是誰上奏彈劾你的?”


    “是誰?”朱棡厲聲問道。他對彈劾他的這個人,簡直就是恨之入骨。


    彈劾他造反......這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想要他的命啊!


    朱標深吸一口氣,“是四弟。父皇這一次是雷霆震怒,看到奏折的時候,連父皇最喜歡的茶杯都給摔了,本來是準備治你的大罪的。如果真是這樣,三弟啊,那來的就不是為兄,而是父皇的親軍了。”


    籲出一口氣,朱標煩惱的眨了一下眼睛,緩解了一下眼眶的幹澀,沉聲說道:“好在孤及時得到消息,在父皇麵前力諫,一再的請父皇先查清楚之後再論,你現在看到的才是孤啊!”


    朱棡聞言頓時在心裏將朱棣恨得牙牙癢,‘好你個老四,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有想到竟然時時刻刻都盯著自己,一有消息就朝父皇告狀。’


    朱棡做的事情,他心裏當然比誰都清楚。而且,以晉王府嚴密的防範,除了毗鄰的朱棣之外,他也想不到還有什麽人能夠探到這樣的隱秘。


    朱標說完之後,眼睛就一直盯著朱棡。半響看不出什麽來,於是再次凝思片刻問道:“老三啊,你老實告訴孤,究竟有沒有這迴事?放心,即便是你真的一時糊塗做了這樣的事情,孤也會在父皇麵前為你說話,力保你的。畢竟,你是孤的親弟弟啊......”


    “沒有!”朱棡恨得眼珠子瞪大,眼眶血紅血紅的,好似就快要滲出血來。


    臉上似哭似恨,滿滿的委屈,“皇兄,咱不知道老四為什麽要如此加害咱。可是咱敢向皇兄保證,老四說的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這是汙蔑,他汙蔑咱!”


    朱棡越說,神色越是激動。


    韓度低頭站在一旁,恨不得伸手將兩隻耳朵給捂起來。


    老朱、朱標、朱棡、朱棣......再加上涉嫌藏兵、打造兵器、造反這些字眼,韓度總算是明白朱標為何要將馮勝和傅友德給支開了。


    朱標這是在保護兩人,這些消息要是被兩個給知道了,那對他們可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就會成為將來隱患,一旦爆發出來足以讓兩人粉身碎骨。


    見朱棡說的情真意切,朱標緩緩點頭,心裏大鬆了口氣,“沒有就好,你也別管老四彈劾你的事情了,這件事還是等父皇定奪吧。放心,即便是你有事,孤也會全力保你的,畢竟你是孤的親弟弟啊~”


    看著滿臉憤懣的朱棡,朱標歎息一聲說道:“四弟彈劾你,或許他也是受到了下麵的人蒙蔽。這件事你也不要記恨他,一切等父皇決斷,可好?”


    不提朱棣還好,一提起朱棣,朱棡頓時脾氣爆了,“不怪他怪誰?就算是他被人蒙蔽,但是他蒙蔽就可以冤枉咱了?他被蒙蔽,就可以給父皇上奏折彈劾咱了?不行,正好皇兄也要去北平,咱要和他老四當麵對質。”


    說著,朱棡比朱標還要著急,一副巴不得立刻啟程的樣子。


    朱標隻好連忙拉住三弟的手臂,歎聲說道:“孤這次去北平是奉父皇的旨意巡邊,你就不要給孤節外生枝了好不好?孤說了,一切等父皇定奪,到時候父皇肯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韓度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弟兩人反複拉扯,也不打算插手進去。


    最後還是朱標手段高超一些,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朱棡給安撫下來。


    三人拉扯了半天才上馬,帶著大軍慢慢的朝著北平而去。


    ......


    韓度不是第一次來北平,但每一次都被其城池的雄壯巍峨所震撼。


    這一次,朱標提前派了探馬前去告知朱棣。


    相比起去太原時候的舉動,韓度覺得當時可能朱標也是有著想要探究一番朱棡動靜的意思的。隻不過因為朱棡對太原的巡邏過密,才導致朱標的打算落空。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而且在韓度看來可能性還不小。


    原本韓度不知道朱標是來帶朱棡迴京的時候,對他所做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總感覺朱標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自從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韓度再迴過頭來看朱標的舉動,就有些明白了。


    雖然朱棡矢口否認他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但是這事恐怕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簡單。一來,朱棣上奏彈劾他,肯定是有著充足的理由的。畢竟老朱護犢子的性格天下皆知,朱棣不可能不知道。


    要是朱棣膽敢汙蔑朱棡的話,這性質有多麽惡劣?這就是汙蔑兄長,兄弟鬩牆,老朱一怒之下把他打死都有可能。


    所以,隻要朱棣腦子還清醒,他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既然他敢彈劾朱棡,那就肯定是掌握了一些證據。


    二來,朱標的反應也是很奇怪。明明就是來帶朱棡迴京的,卻是裝作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直到來到這邊界處,才把聖旨給拿出來。


    這就是擺明了已經不信任朱棡了,那麽朱棡暗中準備謀逆的事情韓度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至少彈劾他暗藏兵力、打造兵器的這幾條,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來到北平城外,朱棣早就出城十裏迎接前來的朱標。


    朱棣身形高大,騎在高頭大馬上宛如一名猛將鼎立在天地之間一般。


    看到朱標前來,朱棣頓時高興的翻身下馬,幾步上前問候:“臣弟拜見皇兄,皇兄一路辛苦。”


    “臣拜見太子殿下。”藍玉也跟著上來,躬身拜道。


    朱標也從馬背上下來,扶著朱棣的手臂哈哈笑道:“四弟客氣了。”


    隨後側頭看向藍玉,“有勞舅舅久侯。”


    “殿下言重了。”藍玉抱拳拜了一下。


    就在三人相互寒暄的時候,朱棡冷不丁的從朱標身後站了出來。


    “臣拜見晉王殿下。”藍玉有朝著朱棡一拜。


    朱棡臉色不太好,不過麵對藍玉他還是麵前擠出笑容,微微點頭說道:“梁國公不比多禮。”


    朱棣看到朱棡,臉上的不自然神色一閃而過。不過是瞬息的功夫,朱棣的神色便恢複如常,張開雙臂朝著朱棡擁抱過去,高興的道:“三哥,沒想到你也來看小弟了。”


    朱棡對朱棣完全沒有絲毫的好臉色,也是,無論是誰都不會對一個暗地裏打告自己狀的人有好感的。尤其是兩人還是親兄弟,以往的關係還算不錯。


    有句話說的好,愛之深恨之切。如果是其他人彈劾,或許朱棡還沒有現在這麽生氣。但是偏偏朱棣的所作所為,讓他怒不可遏。


    不僅沒有伸手,反而側開身軀,冷笑著看向朱棣,“本王可沒有你這樣的弟弟,道聽途說就向父皇上奏彈劾本王......”


    朱標見朱棡明明答應了不再提這件事,一切等父皇查證之後再說,沒想到朱棡看到朱棣之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三弟,孤不是說過了嗎?四弟彈劾你的事情,或許隻是他被下麵的人所蒙蔽,一時糊塗罷了。反正你也沒有做過,隨孤迴京之後向父皇解釋清楚就好了嘛。”


    朱棣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他不知道朱標和朱棡兩人是不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左右拿他開涮。但即便是兩人故意拿他開涮,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夠忍下來。


    臉上頓時掛起笑容,朱棣轉身朝著朱標說道:“皇兄說的是,是小弟莽撞,沒有仔細查證便上疏。”


    隨後又轉過去麵對朱棡,躬身致歉道:“是小弟不好,惹了三哥生氣。今晚小弟擺酒給三哥賠罪,如何?”


    擺酒賠罪......這是擺酒賠罪的事嗎?向父皇告發自己有謀逆之心,這些想要讓本王死啊......


    朱棡心裏大怒,就要說話。


    卻被朱標提前一步,將話給接過去,“哈哈,好,咱們三兄弟也太久沒有聚過了,正好趁此機會好好敘敘舊。”


    朱標一手抓著朱棣,一手抓住朱棡,強行將兩人給拖到一起。


    朱棣滿臉幹笑著,不斷地點頭讚同朱標的話。


    但是朱棡心裏的怒氣沒有絲毫平息,要不是看在朱標在場的份上,他肯定會直接動手和朱棣打起來。


    生死不論的那種!


    現在他雖然不敢駁了朱標的麵子,但是對朱棣他實在是難有好臉色。


    氣唿唿的將臉側向一遍,看都不看朱棣一眼,嘴裏猶自不滿的說道:“誰和他是兄弟?像這種暗地裏在別人背後捅刀子的人,誰敢和他是兄弟?”


    朱標聞言轉頭瞪大眼睛狠狠地瞪了朱棡一眼,才讓他不情不願的閉上嘴巴。


    朱棣自然知道朱棡指桑罵槐說的就是他,但是他麵皮夠厚,隻是短暫的尷尬笑了笑之後,便假裝沒有聽到。


    在朱標的強力撮合之下,朱棡和朱棣兩個完全看不慣的人勉強沒有再發生衝突,分別騎馬朝著北平城趕去。


    隨著幾人一步一步的接近北平城,朱棡看著匍匐在大地上的雄偉城池。眼睛滴溜溜一轉,臉上浮起久違的笑容,讚歎道:“北枕居庸,西峙太行,東連山海,南俯中原。沃壤千裏,山川形勝,足以控四夷、製天下,誠帝王萬世之都也。”


    明明朱棡的話每一個字都是在讚歎著北平城的雄偉與輝煌,可是在朱棣聽到之後,整個臉色都黑了下來。


    說北平是“帝王萬世之都”,這簡直就是比直接說他朱棣身居帝王之氣更加過火。說他身居帝王之氣,他都還可以辯駁一番。說北平城是帝王萬世之都,他連辯駁的理由都找不到。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這又不是朱棡一個人這樣說。早在前元定都這裏之前,這樣的話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給說了多說遍,他即便是想要堵住別人的嘴都做不到。


    朱棡見朱棣臉色越黑,他便越是高興。叫你暗戳戳的上疏彈劾本王,也該讓你也嚐嚐這種滋味。


    朱標見朱棡對朱棣如此的不依不饒,深深的歎息一聲,“三弟,這北平城曾經是前元的都城,有帝王之氣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朱棣也絞盡腦汁的連忙解釋:“三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你說前元在的時候,這裏是帝王之都,倒是沒錯。但是現在前元早就煙消雲散了,就連逃到了草原上的北元都被大明消滅。現在這哪裏還有什麽帝王之氣,不過是一座廢城而已。”


    廢城不廢城,朱棡才不管,反正隻要能夠惡心道朱棣就行。


    別看太子說的大度,但是朱棡就不信有了自己這一出之後,太子會不犯嘀咕。即便是太子大度不在意這些話,但是朱棣這個陰險小人他會不在意嗎?他隻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而且太子又在打圓場,朱棡笑了笑便沒有再多說什麽,抬頭看向遠處的北平城,意味深長的笑著。


    ......


    韓度和藍玉走在後麵。


    “自從兄長去蜀中督建城池之後,咱們也好多年未見了,兄長近來可好?”


    藍玉伸手捋著胡子,高興的笑道:“好,當然好。”


    韓度聞言眼睛一亮,以自己對藍玉品行的了解,他隻會對行軍打仗感興趣。督建城池而已,也能夠讓藍玉這麽高興?


    見韓度滿眼的好奇,藍玉別繼續說道:“原本咱也以為督建城池是皇上對咱的處罰,無聊的很。咱去了蜀中之後,也的確是如此,整天閑的脾肉頓生。不過不久之後,就碰到了當地的土司叛亂,讓咱聊勝於無的過了一把癮。之後就被調遣到北平來了。”


    從藍玉滿臉的笑容當中,還是能夠看的出來,他對於被調到北平,還是非常滿意的。


    藍玉說到這裏,左右環顧了一眼,一提韁繩和大軍拉開一點距離,同時示意韓度跟上去。


    韓度意會的策馬跟上,見差不多了,壓低聲音問道:“大兄這是怎麽了,如此神神秘秘的做什麽?”


    藍玉策馬盡量和韓度靠在一起,環顧了周圍一眼,用隻有兩人才能夠聽清楚的聲音說道:“咱懷疑,朱棣有反心?”


    剛剛朱棣才上奏彈劾朱棡有謀反之意,像是在準備造反的軍械。現在朱棣有被藍玉懷疑要造反,這到底有幾個人造反,要造幾個反呐?


    不過,朱棡會不會造反,韓度不知道,但是韓度卻知道朱棣一定會造反的。


    於是便壓低聲音,詫異的問道:“朱棣是否在招兵買馬?”


    “沒有......”藍玉搖搖頭。


    “那大兄是發現了他在囤積糧食?”想要造反,就得打仗。想要打仗,就得有糧。


    因此,韓度故有這一問。


    藍玉低頭思量了一下,“這個......好似也沒有......”


    接連問了兩個都沒有,韓度心裏有些失望,接著問道:“那,兄長是發現燕王在打造兵器了吧?”


    “這個......還是沒有。不過,咱在北平時常觀察過朱棣。他在封地的一舉一動和皇帝一模一樣,燕王非比常人啊,他有雄心壯誌遲早會造反的。”


    藍玉咬牙切齒的說道。


    對於藍玉來說,他天生就是太子的人,舅舅這一層身份他怎麽也是不可能擺脫的。當然,他自己從來都是朱標堅定的支持者,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拜托。


    這一點,韓度和藍玉也是一樣。


    韓度當然對朱棣也沒有好感,雖然知道朱棣講來會造反,但那是麵對的朱允炆。麵對朱標,他朱棣還有沒有這個膽量,這都是不確定的事情。


    現在無論怎麽看,朱棣都不像是要反的樣子。韓度總不能莫須有的就說朱棣有反意,拖出去砍了吧?


    到時候自己能不能砍掉朱棣的腦袋,韓度不知道。但是韓度卻知道,若是真的如此的話,老朱肯定會砍掉自己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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