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被抽兩鞭子其實不算什麽,軍營裏廝混的漢子,有誰沒有被鞭子抽過?就算是湯鼎,即便他是信國公的長子,在軍營裏麵也沒有少挨鞭子。


    若藍玉抽的是他麾下的將校,他身為大將軍抽麾下將校幾鞭子,誰也說不出什麽錯來,即便是告到老朱麵前,老朱也會選擇視而不見。


    這是軍中的規矩,必須要維護統兵大將軍的威嚴。


    可惜,吳思不是藍玉麾下的將校,更嚴重的是他是喜峰口守將,是為大明鎮守邊關的人。


    無緣無故被藍玉給抽了鞭子,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更何況吳思還沒有錯。


    錯的反而是藍玉,僅僅是因為晚上,吳思為了安全起見沒有開關讓藍玉入城,藍玉就縱兵攻破城關。


    “他這是想要做什麽?想造反嗎?”韓度憤怒的將手裏的酒杯扔在地上。


    吳思不明白鎮海侯為什麽會憤怒,不過聽韓度話裏的意思,這火氣不是朝著他來的。吳思轉頭看向湯鼎,有些疑惑。


    湯鼎見了,隻好歎息一聲,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永昌侯是韓度的結義兄長。”


    吳思端起的酒杯慢慢的放下,臉上熱情的笑意也開始逐漸消失。


    被永昌侯給抽了幾鞭子,因為永昌侯的身份遠高於他,吳思心裏的火氣自然是無處宣泄。本就鬱悶至極的他,看到湯鼎和韓度到來總算是暫且將此事拋開。


    可是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會是藍玉的結義兄弟。


    這就讓吳思更加鬱悶了,鬧了半天他熱情招待的人,竟然是仇人的義弟。


    這讓吳思的心裏極為不痛快,要不是因為有著湯鼎在這裏,他都要直接掀桌子。


    韓度見吳思臉色難看,頓時有些猜到他心裏的想法,雙手端起酒杯朝吳思敬了一下,說道:“本侯不知義兄行事如此莽撞,讓吳將軍受委屈了。本侯代義兄向將軍致歉,敬將軍一杯。”


    一個侯爺主動放低身段,朝他敬酒表示歉意,這讓吳思受寵若驚。


    來不及細想,就要伸手攔住韓度。


    可是,韓度說完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一口將酒幹了。


    “這......”吳思見伸手慢了一步,諂笑兩聲,有些六神無主的看向湯鼎。


    湯鼎給了吳思一個安撫的眼神。


    吳思見了慢慢低下頭,片刻之後才抬起頭,灑然笑道:“不過是些許小事,過去了酒過去了,末將如何敢當侯爺大禮?末將迴敬侯爺一杯。”


    說完,立刻端起酒杯恭敬的朝韓度敬了一下,一飲而盡。


    “哈哈哈,好,吳將軍宰相肚裏能撐船,這份情誼本侯銘記在心。”韓度見吳思喝了酒,意味著他不會再介意和追究此事。


    “今日能夠結識吳將軍這樣寬宏大量的人物,也是本侯的榮幸。來,咱們再喝,不醉不歸。”韓度抓果酒壇子,熱情的為吳思把酒倒上。


    吳思頓時深感受寵若驚,連忙謙遜的說道:“不敢,不敢......”


    正當韓度要拉著吳思喝酒的時候,吳思頓時擋住韓度的手:“侯爺且慢。”


    韓度和湯鼎都疑惑的看向吳思,既然誤會都解開了,那不喝酒,還有什麽好說的?


    吳思諂諂的笑了一下,深感自責的解釋道:“末將有句話一定要說,不然末將這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韓度聞言看著吳思,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話你就說,磨磨蹭蹭幹什麽?”湯鼎心裏的想法也是和韓度差不多,知道吳思的話恐怕對於韓度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可即便是如此,吳思也必須要說清楚,有些話說開了,反而要比藏著掖著要好。


    “末將有負侯爺的美意,永昌侯破關一事,末將已經......已經上報朝廷。”吳思有些不好意思啟齒。


    按理來說,韓度都已經屈尊降貴向他賠禮道歉了,他不應該再因此多事。可是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韓度來之前啊,他也不知道韓度和藍玉有這層關係,也不知道韓度會和湯鼎一起從他這裏入關。


    如果早知道的話,他肯定不會直接將此事稟報朝廷,即便是要上報,那也會轉圜一二。


    見韓度神色有些難看,吳思咬牙,連忙解釋道:“不過侯爺放心,末將絕對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就事論事稟報朝廷,連末將被打了的事情都沒有提及。”


    韓度沉吟一番,重新笑了起來,朝吳思敬酒示意,說道:“將軍能夠做到如此,足以見得將軍是個行事磊落之人,這件事不說了,咱們喝酒。”


    藍玉縱兵破關,這麽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瞞住。吳思上報,也不過是公事公辦而已。他要是連這麽大的事情都隱瞞不報,那朝廷反而會治罪於他。


    被藍玉給抽了幾鞭子,倒現在臉上的傷痕都還沒有完全消退。沒有添油加醋的在軍報中詆毀藍玉,隻是就事論事的上報,已經算是吳思寬宏大量了。


    韓度也不能再奢求什麽。


    酒宴雖然也算是熱鬧,但是在得知了藍玉做出這樣莽撞的事情,韓度心事重重實在是難以放開。喝了沒多酒,幾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然酒宴便散了。


    韓度迴到營帳裏,湯鼎跟著進來。


    有些關切的朝韓度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韓度微微頷首,朝湯鼎笑了一下。


    湯鼎沉吟一番,說道:“永昌侯的事情,你也不要怪吳思,他也是職責所在。”吳思畢竟是老爹的舊部,湯鼎往後繼承信國公爵位,還要仰仗著這些舊部的支持呢,自然不想吳思和韓度鬧的太僵。


    韓度沒有出手打斷湯鼎的話,而是等湯鼎說完之後,才笑著搖頭說道:“我沒有怪吳思的意思,這樣的大事即便是他隱瞞不報,皇上也一定會知道。他能夠如實上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那就好。”湯鼎和韓度認識這麽久,自然能夠知道韓度說的話是真是假。


    放心的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咱們就啟程迴京。想必你現在也是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迴京吧?”


    “好。”韓度點頭迴應,並沒有否認湯鼎的猜測。


    藍玉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韓度自然是非常擔心他。


    湯鼎轉身出去,剛剛出門就碰上等候他多時的吳思。


    吳思見湯鼎出來,連忙上前問道:“小公爺,這鎮海侯沒有記恨咱吧?”


    湯鼎拍了吳思幾下肩膀,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說道:“放心,韓度不會記恨你的,甚至他對你印象還不錯。”


    “那就好,那就好......”吳思聽了湯鼎的話,拍拍胸口總算是將擔心放下。


    隔日,韓度和湯和一早便動身出發。


    吳思自然是想要兩人逗留幾日,一來自然是想要和湯鼎這位小公爺親近親近,二來也是對韓度表示一番歉意。


    可是他也知道,現在韓度心裏肯定記掛著永昌侯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時間耽擱,隻好在勸了幾次之後,目送兩人入關。


    行軍半日,湯鼎騎著馬跟在韓度身邊,抬手朝右前方向指了一下。


    “那邊就是北平方向,咱們要不要去告知一聲?畢竟咱們也是燕王麾下,雖然咱們在草原上是功成身退,並沒有什麽過錯,但不去告知一聲總歸有些不好吧?”


    韓度順著湯鼎的手指,看了一眼北平方向,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用,咱們直奔大沽口,坐海船迴京。”


    “真不去?”湯鼎有些不敢相信韓度的話,又重複問了一句。


    韓度側頭看著他,片刻之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韓度的話,讓湯鼎更加的疑惑。


    韓度也沒有和湯鼎解釋,迴頭看向前麵,眼神堅定的迴道:“你自己慢慢想吧,想不清楚也沒什麽。”


    在草原上的時候,不是和蒙元騎兵大戰,就是急匆匆的去挖寶貝,韓度也沒有時間細想。可是在入關之後,大軍的安危有了保障,韓度才有心思複盤此次北征的整個過程。


    當初朱棣一夜之間悄悄離開的時候,韓度心裏就有著疑問。並不是說,這路軍入草原,就必須要從始至終待在一起。朱棣身為一軍統帥,自然可以根據軍情的需要,選擇分兵,還是合力都可以,這並沒有什麽問題。


    有問題的是,朱棣明明可以直接下令,讓韓度獨領山字營離開的,為什麽非要采取將韓度拋下這麽極端的手段?


    這是一處疑點。


    還有,韓度自認為自己行軍已經足夠小心謹慎,差不多已經算得上是晝伏夜出了。雖然韓度自己行軍的經驗不足,但是有著湯鼎和徐成斐兩人幫襯,隱匿住大軍的痕跡,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失烈拓的幾萬人馬怎麽會在一夜之間冒出來,還將自己包圍的嚴嚴實實的。韓度根本就想不明白,這些人馬究竟是如何突然找到自己的。要說恰好運氣倒黴,被失烈拓給撞上,這韓度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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