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給各位大臣的賞賜已經備下了,請陛下過目。”


    坤寧宮裏,朱允熥用完了晚飯正坐在椅子上看書,徐妙錦將一份名冊遞到他麵前。


    隨手接過,朱允熥將名冊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你安排好了就行,這件事你就做主吧。”


    “陛下,宮裏給太監宮女的賞賜,按照去年的如何?”


    “嗬嗬,我都說了讓你做主,你看著安排就是了,你是皇後,這點事就不用向我請示了。”


    “是,臣妾遵命!”


    朱允熥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道:“給你家的賞賜又減少了?三成還是一半?”


    徐妙錦巧笑道:“還說讓我做主,原來是偷偷看過了。”


    “我真沒看……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嗎,說吧,少了三成還是五成啊?”


    徐妙錦迴答道:“三成……魏國公府家大業大不愁吃喝,少給一點賞賜也無妨,省下的錢還不如用在別的地方……”


    朱允熥有些哭笑不得的道:“這是家業的問題嗎,給了賞賜少了別人就該說你娘家的皇恩衰減,甚至會聯想到你在宮裏不受寵愛……


    為了一點東西,就讓他們這樣測度,實在有損朕的臉麵,也有損你這位皇後的威儀,這樣吧,把缺的三成補上,再加三成……”


    “陛下……”


    徐妙錦想要出言攔阻,可是被朱允熥抬手給止住了,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輕輕的婆娑著,


    “別想那麽多了,自從你入宮做了皇後,徐輝祖就一直稱病在家,閉門修養,幾乎不見外客……


    你兄長已經這麽謹慎了,你又何必再多慮呢,聽我的,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徐妙錦知道這裏麵的輕重,他們二人所說的都不是財物多少的問題,而是各自的擔心。


    徐妙錦擔心的是自己娘家恩榮泰盛,難免會讓家人恃寵而驕,也會讓其他人心生妒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旦成為別人十分矚目的對象,無論在什麽朝代都不是一件好事……


    也正是為此,所以徐妙錦進宮之後也許是例常的有一點賞賜,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恩待。


    朱允熥擔心的是有人編排猜測帝後之間的關係,所以該有的恩榮還是要給的。


    自家的事自然抵不過皇家之事,所以徐妙錦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道:“是,臣妾遵命……不過與其他國公賞賜的一樣也就是了,不能在加了……”


    “哈哈哈,嗬嗬嗬……”朱允熥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我笑你真會持家,不錯,一心想著夫家,胳膊肘沒往外拐……哈哈哈……”


    “陛下,你再笑!不許笑!……不許再笑了……


    嗯,嗚……嗯”


    徐妙錦還要再說,可是一雙紅唇已經被堵住了,她的身子也立刻癱軟了下來……


    伺候在一旁的小青見狀,趕緊招唿其他宮女悄無聲息的退下,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朱允熥可不習慣自己在殷勤耕耘的時候,被多雙眼睛盯著,那和拍攝某種片子的男女主角有什麽兩樣?


    就是被別人清晰的聽在耳中,也不習慣!


    站在寢殿外麵,小青摳著手,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朱允熥這個勤勤懇懇的老黃牛,在把土地來迴犁了兩遍之後,累得氣喘籲籲,渾身冒出細汗,這才停下來喘口氣歇一歇。


    “過年了,京城的街市上比較熱鬧,你入宮之後還沒有出去過吧,改天帶你出去逛逛。”


    “陛下……”


    徐妙錦從被子裏露出一個頭,趴在他的臂彎裏道:“按照宮中的規矩,後宮嬪妃是不能擅自出宮的……”


    “朕帶著你,就不叫擅自出宮。”


    “可是……”


    一想到街市上的熱鬧,徐妙錦就有些心生向往,畢竟那才是市井煙火氣,那才是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礙於自己的身份,她又有些拘謹了,母儀天下,是一種尊貴同時也是一種約束,她不想因為自己壞了規矩。


    “別可是了,朕帶著你你就去,這皇宮之中宮牆林立,規矩森嚴,你又謹慎守禮,時間久了,我真怕你變成隻知道守規矩,卻無生活情調,臉上再也笑不出來……”


    徐妙錦心中甚是感動,陛下能夠設身處地的為他考慮,不僅給予她皇後的尊重和愛意,還有那份體貼……


    “多謝陛下……”


    “謝什麽……嗯,你怎麽謝?”


    “……”


    “嘶……”


    (此處省略一萬字)


    第二天一早,朱允熥對“隻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地”這句話有了更進一步的感悟。


    馬車裏麵,看著雖然一身普通便服,卻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簡直比服了許多靈丹妙藥還要有效得徐妙錦,


    朱允熥特意把手放到了後麵的腰子上……


    這一個動作,讓徐妙錦立刻就想到了昨夜風疏雨驟、雨打芭蕉的場景,臉上瞬間就微微發紅……


    緊接著就送給了他一個含情脈脈、飽含深意的白眼……


    把馬車的簾子撩開一條縫,看著外麵車水馬龍,比肩接踵的人群,以及沿著街道所擺設的攤位上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這讓徐妙錦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歡欣雀躍。


    走到人多的地方,馬車實在通行不便,朱允熥便帶著她下車步行,沿街觀光。


    隻不過為了防止有人衝撞陛下,也是為了防止有人騷擾皇後,因此在他們二人前後左右都遍滿了宮裏的太監和宮女,


    而外麵一層,則是錦衣衛和宮裏的護衛組成的人牆。


    其間徐妙錦也買了冰糖葫蘆,和兩樣糕點來吃,都是接頭上比較受歡迎的小吃零食,還很貼心的給了朱允熥這兒。


    “累了嗎?要不歇一歇再逛?”


    逛了許久,朱允熥很貼心的道。


    徐妙錦也怕他累了,於是點頭應下。朱允熥見旁邊有一個書店,便帶著她進去了。


    京城的賣書鋪子來的客人都是文人雅士,而古代也講究雅致,所以鋪子裏的掌櫃隻是抬頭看了看,並沒有那麽市儈迎來送往。


    這間書店很大,有好幾個貨架上麵都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另外一邊設了兩個用屏風遮擋起來的雅座。


    這是為了方便文人們在此談論學問,也是為了方便讀書人帶著家卷而來的時候,可以讓家卷在此等候。


    把徐妙錦帶進雅座以後,這裏有小青伺候,倒不必擔心。


    所以朱允熥道:“你在這裏稍坐,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書。”


    入門若單純為了歇腳,一般人也拉不下這樣的臉麵,所以徐妙錦點了點頭,讓他不用擔心。


    此時瞿陶和王忠也穿著便服進入店鋪,不動聲色的來到書架那裏假意觀看,以做保護。


    朱允熥看著書架上的書籍,不由得頻頻點頭,這裏所賣的書品種還是非常齊全的,盡管以儒家著作居多,可是墨家、兵家、法家的著作都有一些,還有算術、天文、地理方麵的書籍也有。


    想起自己在宮裏的時候正在讀麗道元的水經注,還沒有讀完,便在架子上山川地裏那一類找了起來,


    不過眼睛掃視了兩三遍,也沒有找到那本書。


    旁邊一位店鋪的夥計見狀就知道怎麽迴事了,見他身穿錦衣華服,就知道必然是貴客,


    上前道,“客官,您想要找什麽書?可以告訴小的。”


    “麗道元的水晶注,你們這裏有嗎?”


    “有有有,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取來!”說著就往最後麵一個書架的角落裏走去。


    朱允熥目光也隨之而去,見角落裏的小凳子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頭上帶著讀書人的青巾,一身衣裳粗布衣裳打了好幾個補丁,不過倒也幹淨,並不邋遢。


    他並沒有發現有人走到他跟前,直到夥計把本不甚明亮的光線都給有意的遮住了,他這才抬起頭來。


    夥計道:“王公子,這書你看完了吧,有客人要看,你先拿來吧。”


    他並沒有說什麽汙言穢語,畢竟來往的都是讀書人,他可不敢明目張膽的責罵眼前這個窮鬼,盡管知道他買不起書,


    因為讀書人總有些惺惺相惜,還喜歡打抱不平,你對一個讀書人態度惡劣,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和憤慨,這是會得罪人的,那店鋪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所以盡管沒有出言諷刺,可是對這麽一個窮困之人稱唿一句“公子”,其中的鄙夷就很明確了!


    這位年輕人摸了一下手中的書,知道自己應該送迴去,可又有些不忍心,有些為難的道:“我還有一小會兒就看完了,能等一等嗎……”


    “客人要看,王公子別耽擱了,或者您買下也行!”夥計明顯有些不耐煩了,臉上的表情也越發難看。


    “我……我還沒有攢夠錢……”他的臉上已經發紅了。


    “那就對不住了,拿來吧!”


    那個年輕人朝著朱允熥這邊看了看,知道這本書如果被人買去,那麽自己再看就不方便了,可現在自己理虧,因此咬咬牙也隻好把書本遞了過去。


    夥計接過書,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斜著眼睛說了一句,“小店地方狹小,王公子下次來就別帶小凳子了,放不下。”


    一句話把那位姓王的年輕人說得低下了頭,彎腰拿起自己的小凳就要準備離開。


    “客官您久等了,書給你找來了您看是不是這一本……”夥計陪著笑臉把書雙手奉上。


    朱允熥接過來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麽。


    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態,人在落魄的時候這種冷眼和嘲諷是常有的事,並不足為奇。


    “兄台留步。”


    朱允熥叫住了那位青年人。


    “你是叫我?請問有何指教?”反應過來之後,年輕人趕緊迴禮道。


    朱允熥說道:“剛才見兄台看這本書看得出神,想必對書中的事頗為了解了,正好在下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向兄台請教請教。”


    “不敢不敢。”


    他連連擺手道,“嗯,我也就是涉獵廣泛而已,並不十分精通,你那裏不懂?說不定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倒是可以探討一下。”


    “兄台這邊請,夥計,上壺好茶!”


    在夥計和掌櫃有些錯愕的表情當中,朱允熥把他帶進另一個雅座。


    二人落座之後,朱允熥問道:“還沒有請問兄台高姓大名?仙府何在?”


    那位青年紅著臉說道:“哪裏哪裏……在下姓王名[gèn],江西吉水縣人,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喜歡讀書而已……”


    “哦……”


    朱允熥明白了,這又是一位忠臣孝子啊!


    王艮字敬止、號止齋,江西吉水人帶源人,是明建文二年進士及第,官授翰林院修撰。明福王弘光帝時,追諡為文節。


    王艮很小就失去父親,是母親宋氏把他培養長大。剛入仕途,被授為翰林院修撰,參與編修《太祖實錄》、《類要》、《時政記》等書。


    王艮對朝庭忠心耿耿,恪盡職守,經常上書談論時政,無所迴避。


    聽說燕王朱棣“靖難”兵起,王艮是每日寢食不安,心急如焚,還向朝庭呈奏《平燕十策》,


    說“燕王嫻於兵事,多奇謀,又以姚廣孝調度於其內,張朱譚李折衝於其外”,朝庭要謹慎應付,“奮乾綱,選將材,早平強藩。”


    在他身上還發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故事。


    燕王朱棣的軍隊逼近京城,京城被攻陷前的那天夜晚,解縉、胡廣和王艮三人在老鄉吳溥家裏聚會,商議何去何從。


    會上,解縉陳說君臣大義,胡廣更是康慨激昂,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隻有王艮默默無言,獨自流淚。


    吳溥說:“你們是受皇上知遇之恩最深的大臣,何去何從?的確不能馬虎,我隻是一名小臣,還可以靜觀其變。”


    三人隨後離去,吳溥的兒子吳與弼隻有十四歲,見狀感歎說:“胡叔叔能仗義,的確是件千古留名的好事!”


    吳溥對兒子說:“不,隻有王叔叔一人肯死。”


    話音剛落,便聽到隔壁胡廣在喊:“外麵亂糟糟的,看看豬跑了沒有?”


    吳溥迴頭對兒子笑道:“一隻豬都放不下,還能舍得自己的生命嗎?”


    又過了一會兒,便聽到了王艮家傳來哭聲。


    原來王艮迴家後,便向母親表明誌向,母親也勉勵兒子以忠盡節。與妻子訣別後,王艮就飲鴆而亡。


    朱允熥問道:“王兄弟讀水經注可有什麽感想?”


    王艮道:“水經注不愧是麗道元公嘔心瀝血,走遍山川河流,再加上文采斐然所寫成的著作,曆代朝廷將之收為藏書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一本是北宋年間的抄本,在市麵上已經不多了,北宋景右年間,崇文院就是北宋朝廷的藏書庫整理藏書,被著錄為三十五卷。”


    “《水經注》看似為《水經》之注,實則以《水經》為綱,詳細記載了一千多條大小河流及有關的曆史遺跡、人物掌故、神話傳說等,


    從河流的發源到入海,舉凡幹流、支流、河穀寬度、河床深度、水量和水位季節變化,含沙量、冰期以及沿河所經的伏流、瀑布、急流、灘瀨、湖泊等等都廣泛搜羅,詳細記載。


    經濟地理方麵有大量農田水利資料,記載的農田水利工程名稱就有坡湖、堤、塘、堰、堨、覩、坨、水門、石逗等。還記有大批屯田、耕作製度等資料。


    要是讀懂了這本書,那麽對於治理河流湖泊,將會大有好處!”


    “在手工業方麵,包括采礦、冶金、機器、紡織、造幣、食物等。所記礦物有金屬礦物如金、銀、銅、鐵、錫、汞等,


    此外還有礦物有雄黃、硫黃、鹽、石墨、雲母、石英、玉、石材等,官府要是能夠按照上麵所記載的去查證開采,必然會節省很多人力物力,實在大大有利於國家呀……”


    “兵要地理方麵,全注記載的從古以來的大小戰役不下三百次,許多戰役都生動說明了利用地形的重要,對於將領來說,也是不可不讀的……”


    朱允熥知道水經注上麵所記載的東西包羅萬象,對於山川、河流、礦物,以及戰爭都有記載。


    確實是有益國家的東西。


    笑了笑道:“看來王兄弟對於這本書研究的當真透徹……”


    “沒有沒有,我就是把那上麵比較重要的地方記了下來而已,免得迴家之後再忘了……”說著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對於貧寒之家來說,所能接觸的書籍可能並不那麽廣泛,也不會那麽多,而且有些書隻能向別人去借,


    借來之後要麽趕緊把它抄錄下來,不能超錄的也要趕緊背誦,免得給忘記了。


    說來說去,這也是被貧窮給逼的。


    二人又聊了一陣子,朱允熥突然問道,“我看王兄弟也二十四五歲了,才學如此之高,不知道考了功名沒有?”


    王艮迴答道:“慚愧,慚愧,如今也隻是考了個秀才而已,當不得高才之稱……”


    秀才專指府(或直隸州)學、縣學的生員,是讀四書五經而進學者的專稱。要取得這種資格,必須在學道或稱童子試獲得取錄。


    “能考取秀才已經很不錯了,不過啊以王兄的才學來看,絕不會止步於此!今日就先祝賀王兄早日高中狀元郎!”


    “哎呀,不敢不敢……你看我這副尊容,哪裏有狀元的相貌!”


    王艮連連擺手,苦笑不已。


    “呃……”


    朱允熥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樣貌上,雖然談不上醜陋不堪,卻也平平無奇……


    呃,皺紋有點多了……


    傳說在建文二年的殿試當中,王艮各方各麵表現的都很優秀,建文帝看了王艮的文章也認為他文筆酣暢,立論高遠,氣勢恢宏,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欲立其為魁首。


    可等到一幹進士上殿的時候,建文帝就傻眼了。


    因為王艮長得其貌不揚,土裏土氣,甚至還有一點兒醜,根本沒有印象中狀元郎那種風度翩翩、謙謙公子的模樣。


    所以而此時大殿上有一個叫胡靖的進士,長得俊眉星目,身材魁偉,儀表不凡,於是改變初衷,把狀元給了胡靖。


    朱允熥鼓勵說道:“我聽說當今陛下還做太孫的時候,就曾在戶部彷效漢武帝求賢,可見陛下胸襟廣闊,求財若渴,


    將來到了奉天大殿舉行殿試,皇帝陛下又怎麽會以相貌取人呢。”


    “那就承你吉言吧……”


    王艮笑了笑道:“狀元郎我是不敢想的,隻要能中個進士,為朝廷出一份力也就行了。”


    “嗬嗬,吾輩共勉之!”


    “吾輩共勉之!”


    朱允熥離開了書店,離開之後就把那本書贈給了王艮。


    他本來是不要的,可是架不住朱允熥熱情啊。


    而且讀書人之間,有時候情誼比較好的,也會互贈書籍以此共勉,也不用太過拘謹,所以到最後他就收下了。


    隻是他渾身上下都找不出幾個銅錢,一身破衣爛衫,更是沒有什麽可以作為迴贈的,隻好把這份情誼存在心裏。


    “陛下,你似乎對那個讀書人很感興趣?他可有什麽特別的嗎?”


    坐在馬車上,徐妙錦依偎在他身旁問道。


    “其貌平平,貧寒之家,有什麽特別的?我感興趣的是他一身的骨氣,是忠臣孝子的典範啊。”


    徐妙錦眨了眨眼睛,笑麵如花道,“陛下這句評語真高,不過陛下向來眼光獨到,有識人之明,必然看得準。”


    朱允熥感慨的說道:“一個心裏有忠義的人,比才學、名聲更重要啊。”


    “陛下得一忠臣,臣妾為陛下賀!”徐妙錦說著坐在蒲團上就行了一禮。


    “他還隻是個秀才,要用他還得等一等呢。”


    “應該也是可以擢升的吧?”


    朱允熥笑笑,並沒有答話。


    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內閣首輔楊士奇,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有史書記載,楊士奇在被征召前,是參加過二次科舉,但皆不中,便斷了科舉的念頭,安心當好教書先生。


    建文年間,為了編纂《太祖實錄》,朝廷廣招天下儒士參與編修,科舉都沒有考過,因為被舉薦,所以被召入翰林院充任編撰官,征授教授一職。


    從此之後,就開始了他的士途,也開始了他飛黃騰達的一生。


    隻要自己想用人,沒有什麽不可以!


    ……


    大明出兵占領琉球的事,沒有兩天功夫就在京城文武百官當中傳開了。


    文官們的表現不一,除了少數讚同之外,剩下的要麽不置可否,要麽覺得不妥。


    可六部尚書侍郎、督察院、通政司,都通過的決議,就算有人覺得不妥,也隻能幹瞪眼,翻不起什麽風浪。


    而對於武將們來說,大多都是歡欣雀躍!


    還有什麽比開疆拓土,比沙場征戰更值得武將驕傲的事?


    所以他們談起這件事就非常欣喜,畢竟有了這個先例,後麵就可以蕭規曹隨了嘛……


    這日張玉到五軍都督府藍玉,當他被請進來的時候就發現這裏坐著好幾位公侯。


    趕緊行禮道:“末將張玉,拜見大將軍,拜見宋國公、穎國公、開國公、拜見諸位侯爺!”


    藍玉臉上帶著笑意道:“不必多禮,你來的正好,他們也都想見見你,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英雄老子!”


    張玉有些頭腦發懵,英雄老子?自己什麽時候這麽稱唿自己了?


    就算再膨脹,也不敢在這幾位國公侯爺麵前這麽稱唿吧!


    穎國公傅友德看著他笑道:“嗯,不錯不錯,是有幾分大將的風采,是條漢子!”


    “嗬嗬,看來你再燕王那裏是有本事用不出來,有一些屈才啊,要不我像陛下請命,把你調派到我這裏如何?”


    馮勝在一旁笑道:“人家和藍玉的關係比你厚著呢!你這是搶大將軍的人啊。”


    可有的像藍玉拱手道:“大將軍,怎麽樣,放不放人?”


    藍玉知道他是說笑,便道:“你隻要有兵部的調令就行,我可管不著,不過人家現在還用得著抱你的大腿嗎?”


    “也是呀……嗬嗬,看來又是多想嘍……”


    張玉看著藍玉,想從他這裏得到訊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腦子越來越懵了……


    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搶手了?


    竟然能夠讓一位國公開口搶人?哪怕是以玩笑的成分居多,可這也說明這裏麵有什麽事……


    關鍵是自己根本不明白啊!


    王弼見他那副表情,便笑道:“怎麽,還沒有從驚喜中迴過神來?你這反應也太遲鈍了吧?”


    要不是當著這麽多國公侯爺的麵,張玉都要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tnd到底怎麽迴事呀!


    好像大家都明白,就自己一腦門兒子湖塗!


    這讓他有一種當小醜的感覺……


    藍玉見狀,大概猜到了什麽,詢問道:“怎麽,你還不知道你兒子張輔的事?”


    “呃,那個逆子……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嗬嗬……”


    “嘿嘿嘿,嘿嘿……”


    在座的眾人頓時發出一陣哄笑!


    搞了半天,當事人都不知道怎麽迴事!


    “好了好了,都別笑了!他剛迴來,不知道……也正常嘛……”


    藍玉揮了揮手打斷眾人的笑聲,這才對張玉說道:“張輔去設立澎湖衛的時候,遇到倭寇與小琉球的部族勾結,擄掠澎湖百姓,


    你兒子張輔就率領兵馬攻打小琉球,如今已經把整個琉球給攻陷了,也算滅國之戰了……”


    “嗡……”


    張玉隻覺得自己腦袋裏麵猛然發出“嗡”的一聲,緊接著雖然眼睛能夠看到眾人的笑聲,可耳朵裏麵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腦海裏麵隻剩下“攻陷琉球、滅國之戰”,“攻陷琉球,滅國之戰”在周而複始源源不斷的循環著。


    ……


    此時在張家的書房裏,張輔半截身子躺在椅子上,一本書扣在揚起的臉上,發出陣陣鼾聲,顯然睡得很香甜。


    “冬冬冬!”


    幾聲敲門聲響起。


    張輔一驚,趕緊做起了身子,伸手接住要滑落到地上的書,穩了一下心神道:“誰呀?”


    門外響起一個女聲,“兄長是我,給你送餃子來了。”


    “哦哦,稍等!等我寫完這幾個字……”


    張輔趕緊站起身來,又將兩本書躺在桌子上,抓起毛筆在硯台裏麵蘸了蘸墨,


    又搓了搓自己的臉頰,以免被人看出自己方才魂遊夢鄉。


    “哦,多謝妹妹,我就在書房吃了,你迴去吧。”


    整理好了一切,這才開門接過來一個托盤,上麵有一大盤餃子,還有一碟鹹菜,一碟香醋。


    “兄長這麽用功的嗎?”


    張素婉臉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呃,咳咳,書到用時方恨少,我這次就深有體會,所以趁著這幾天空閑得好好讀書啊……”


    張素婉往書房裏看了看,又盯著他的臉瞧了瞧,把他看的有些尷尬,不過張輔還強裝鎮定。


    “兄長這轉變,還真是大呀……”


    “嗯嗯,你還有事嗎?”


    “沒事了,那兄長你吃完了叫我,我把盤子收迴去。”


    “行,知道了,你迴去吧。”


    張素婉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聽到一個爆跳如雷的聲音,“那個逆子呢,那個混賬東西呢,他在哪兒!今天我睡得打死他不可!”


    張輔端著托盤的手都有些哆嗦了,顫抖著聲音對自己的妹妹叮囑道“爹迴來了,你快去喊咱娘過來救命!快去,晚了我就沒命了!”


    “呃,好好,我這就去……,兄長你……”


    “砰!”


    張素婉根本不清楚怎麽迴事,話還沒有說完,張輔就趕緊砰的一聲關上了書房的門!


    動作那叫一個利索!


    還非常熟練……


    可是這一道門對於一個武將來說根本就形同虛設!


    當想起第二聲“砰”的時候,門被自己的老爹一腳踹開了……


    緊接著書房之中就響起了劈裏啪啦朱筍炒肉片兒的聲音,


    還有一陣陣痛苦且慘烈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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