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脈中,五代源天師眸光轉動,看向了那片刻著娟秀小字的石壁,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些年裏,葉凡到過這裏,和他有過兩次相見,這讓他知道了很多外界的事情,其中便包含了他的後裔。


    那些人過得很好,但是並沒有誕生什麽強者。


    十年不過彈指一瞬間,連一代人都走不出,又怎麽可能出現一位王體呢……


    具體的原因張林明了,也隻有默默感激。


    “當初我神智不明時,曾經得到過一樁異寶,位格極高,很可能是不死天皇祭練出來的……”張林話語很輕,眼中有一種看穿生死的灑脫,那種神韻超然,不被可怖的外表所掩蓋。


    那隻長毛紅毛的大手一番,刹那間烏光澎湃,九九八十一杆黑色的大旗升起,獵獵作響,在半空中浮浮沉沉,散發著強大的波動。


    這是古皇山護道者最強的古寶,為當年的不死天皇親手祭煉,九九八十一杆大旗合一,擁用無上古皇威。


    九萬年前無始大帝橫空出世,拔除了大量天皇部將,這件禁器也失落了,被失去意誌的張林所掌握……


    雖然歲月無情,過於久遠,大旗殘缺了,但畢竟是古皇所煉,依然有不朽的神性,烏光繚繞,阻擋音波。


    八十一杆大旗剔透深邃,繚繞著烏光,上麵有一道道細小的裂紋,顯然無法長存於世。


    它們刻有古皇紋不假,但並非凰血赤金、萬物母氣這樣的仙料鑄成,頂多動用一到兩次,之後便會自毀,淪為光陰的餘燼。


    蘇羽靜靜地看著眼前人,內心感歎,到底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可惜了一代英傑。


    “八十一杆大旗可毀天滅地一次,何時用你自行決定,不過被帶出來後它們快崩壞了,不能長久。”


    張林將自己的神念印記收迴,墨色大旗倏地收縮,九九歸一,化為一件晶瑩鋥亮、烏黑深邃的小旗子,不過手心大小,懸浮在蘇羽前方,氤氳出夢幻般的色彩。


    做完這些,這位五代源天師眸光黯淡,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對蘇羽說道:“助我解脫吧,我現在心願已了,不想在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


    話語間,張林眼中蒙上了一層灰白之色,瞳眸逐漸模糊,顯然已經生出了死意。


    其實他最後還想見楊怡一麵。


    不過那樣對現在的兩人有影響,所以他沒有開口……


    “你的災厄來源於地府,源頭是至尊用仙器施加的詛咒!”蘇羽伸出手,將黑色小旗攝入掌心,平和地說道。


    “其實這些我有猜測,不過沒有什麽意義,即使是極道帝兵鎮壓,也不過是讓我保持理智。”


    張林看了一眼自己的可怖姿態,發出一聲苦澀地笑聲:“這些詭異讓我失了心智,卻也讓我長存下來,根本沒有補救之法……或許傳說中的神明花能更改……可惜……”


    說道這裏,張林沒有說下去,他修為入聖,對這片世界了解得很深,知道許多古代隱秘。


    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明白,越會覺得無力。


    人元果、地命果有跡可循,為石中奇珍,是同一種神物進化過程中的個時期的產物,前兩種果世間可見,當中的地命果不會比不死藥差上多少。


    而神明花則不同,這種奇花根本就不在這一界,隻長在仙界中。


    過去,包括第四代源天師祖師等所有尋神命花的人,其實都不曾真正得到,留下了虛無縹緲的傳說。


    那種可讓人起死迴生的仙珍從來不可見,因為那隻長於仙界中,據傳地命果進化為天命果時會伴生有一種花,就名為神命花……


    看見上一任源天師如此,蘇羽摩挲著天皇禁器,同樣有些憂傷。


    他現在很強,可斬大聖,倘若所有道果合一,他可以稱一句準帝下無敵,足以橫掃同階一切修士。


    然而麵對多位至尊借用仙器施加的詛咒,他也無力。


    以仙劍鎮壓靈魂,定住那一個刹那,可以得到短暫的光華,讓張林擺脫這個狀態。不過那樣他還是會死!


    因為光陰不可逆,張林長存於世間,一旦恢複神智,過往的歲月加身,會在瞬間斬滅他,除非有人能觸及光陰。


    原本時間線中,葉凡證得天帝身,救出了淪為荒奴的張子陵。


    那一次的歲月反噬不過是六千五百年,對於天帝而言不算什麽,為迷失者補迴壽元輕而易舉。


    張林陷落萬載,難度高於張子陵,而蘇羽也未成天帝。


    清輝披散,黑發男子繼續向前走去,給張林留下了一句話。


    “很快成仙路開啟,這一世將會見仙,或許到時候會有轉機,一切還有迴轉的餘地。”


    “成仙……”


    張林眼中露出璀璨的光芒,顯然被這兩個字觸動了心境,隨後那道生之火花明滅不定。


    如果是未來的混沌天帝所說,他信!


    越過瓊樓,穿過玉階,蘇羽再次迴到無始石殿,靜默地盤坐在無始道台前。


    這裏是禁地,沒有帝玉在手,任何生靈都要止步,否則都將承受混沌瀑布的攻伐,準帝來了都要隕滅。


    蘇羽沒有帶帝玉,他腰間佩戴著一枚令牌,這是紫山之主的身份。


    歲過境遷,這片禁地的一切都被他知曉,包括封印在神源中的古天舒。


    蒼茫的道台上,無數混沌霧絲流淌,交織有一片大道紋絡,威壓如獄,這是天帝遺留的道則,一旦複蘇,其威能足以擊穿六界,橫推現在、過去、未來,帝器都無法阻擋。


    蘇羽盤坐在道台上,默默體會著無始大帝昔年的心境。


    在他身邊,一個又一個大道符號在閃耀,烙印進虛空中,像是一輪又一輪太陽,璀璨耀眼,流轉氤氳出磅礴道韻,宛如和這片大世界合一。


    三日之後,蘇羽長身而起,感悟良久,隨後飄然而去,臨走前轉交了楊怡的一份信,消失在了無垠北域中。


    他沒有在意張林和楊怡的過往。


    那位瑤池仙子不是天後,為了一人之下的地位願意舍棄一切……


    在輪迴海對峙後,大部分皇族搬走,很多種族被滅,其餘弱小種族也盡皆離去了。


    而今的北域大地很是冷清,昔年的一切再也迴不來了。


    神城歲月給蘇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切出神藥種子,和姚曦結合等往事恍若在昨日。


    而今神城再興起,走入當中,舉世茫茫,知者寥寥,一代新人換舊人,過往的那些人大多離去了。


    曾經的那些聖子、聖女,也成為了各自宗門的教主,坐鎮一方,不會專門來這裏。


    蘇羽收斂氣息,行走在紅塵中,像是一位初入人世的貴公子,儀度無缺,容貌無瑕,給人一種十分縹緲的感覺。


    “混沌少帝!”有人驚唿,嚇到顫栗。


    而今,他的畫像自然早已是各大勢力皆持有,有人認出他不足為奇。


    消息傳出後,東荒轟動,十方皆驚。神城眾人對這位西昆侖之主十分尊崇,一位老聖人王出現,請蘇羽入座。


    “第一大寇,沒想到閣下走到這個境界了!”蘇羽笑了,他和對方曾經有些恩怨。


    當初為了爭奪吞天魔罐的罐身,塗天和塗飛都他滅殺,這件事發生後,第一大寇在暗中尋找過一些蹤跡,後來發現了又太古祖王牽扯其中,諱忌莫深,便自動遺忘了那樁因果。


    而今重遇,蘇羽態度很和緩,沒有追溯過往,和這位老人飲了一杯酒,過往種種盡付一笑中,隨後消失在萬丈紅塵中,一步之間,超越了光陰、空間,這是驚世級的遁法,超越了聖人王的理解。


    瑤池聖地,曾經的聖女變成了西王母,出落得愈發美麗,一雙秋水之眸依舊清澈,卻沾染了幾縷歲月氣息,同時也多了一股高貴和威壓,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見過混沌之主!”


    青翠悅耳的聲音想起,瑤池聖女欠身,朝前方施禮,婷婷嫋嫋,她本人就是美麗的詮釋。


    這位女子昔年為東荒最美麗的女子之一。


    蘇羽剛修道的時候,便想生擒她,抓迴去暖被窩,後來道路不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兩人的因果線也淡薄了,很久沒有再見……


    尤其是對方姑姑成為了蘇羽的姬妾,這件事情發生後,兩人之間的可能性更低了。


    而蘇羽也渡過了那種貪戀溫柔鄉的時間段,並沒有強行擄掠之事,那本來就是錯誤的。


    當然,他雖然沒有針對瑤池聖女,但是上任西王母被他夜襲了,那位高高在上,堪稱東荒地位最高的女人,最後也進入了昆侖……


    “好久不見,你也成聖了!”蘇羽語氣很和緩,微笑地說道。


    瑤池聖女侍立在一旁,美目盼兮,巧笑嫣然,迎著蘇羽進去。


    她雖然成聖了,不過離葉凡他們又不小差距,已經落後於一流天驕很多了……


    而搖光之主薇薇,這些年裏麵已經步入了聖人七重天,後來居上,開始突破聖人王壁壘了。和那一位相比,瑤池聖女慢了很多。


    事到如今,很多過往的隱秘都明了了,姚曦和紫霞,這兩位也早早成聖,現在修為提升的極快,其中紫霞已經步入了聖人王境。


    過去幾年中,紫霞迴了一趟紫府聖地,被現任紫府聖主尊稱為太上聖主,而紫府聖地也得到了諸多好處。


    以瑤池聖女的聰慧,她自然明白了曾經的一切。


    曹雨生冒死相救,贈予殘缺聖器的恩情,最終都是為了得到她的前奏,這位混沌體或許早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然而在她準備正麵拒絕的時候,對方又失去了蹤跡,像是一陣風兒,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了聖境人物,淩駕於諸聖主之上。


    那個時候,瑤池聖女心思搖曳,也生出了幾分向往,不過還是不喜蘇羽姬妾眾多,而且曆任瑤池聖女都沒有外嫁過……


    在秦嶺化仙池一遇後,兩人就此分別,直到如今相見,短短數十年之間,物是人非。


    她超越眾多天驕,在東荒成聖,而對方則光照了數個星域,正麵搏殺了古皇族的祖聖,最後更是引得禁區出手,爆發了至尊對抗。


    注定證道。


    這是眾生對混沌體的評價……這也引得許多當代聖女心生漣漪。


    混沌少帝尋姚曦、掠紫霞,劣跡斑斑,名聲不算好聽。


    然而這種好色之徒卻沒有對其他聖女下手,明顯是沒看上她們,這種輕視讓她們很在意。


    女人之間的攀比心……


    瑤池聖女自然不會那麽想,不過麵對如日中天的混沌少帝,她有時也會恍惚,若是當初她主動一點,似乎,將來的道路也能輕鬆許多。


    雖然是吃軟飯。


    但是……軟飯真的很香。


    更別說是未來的混沌天帝的軟飯,能讓人少奮鬥一萬年。


    “六十年過去了,瑤池的神胎還是那個樣子。”


    蘇羽看了一眼九竅石胎,語氣很淡然,沒有了過往的那種在意。


    對方不想出世直麵至尊,也沒人能逼得了她,不然就是阻道之仇,不死不休。


    瑤池聖女看向蘇羽,一聲歎息,道:“有少帝在,這一世的果位已經注定了,縱為神胎也不想麵對,選擇了未來的一世。”


    聽到記憶中那位冰雪女子說出這種話,蘇羽內心泛起漣漪,眸子開闔間,溢散出絲絲神華。


    修道不易,步入聖境之後,之後的修行愈發艱難,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去參悟古經、秘術、以此走出自己的道。


    瑤池聖女雖然不凡,卻算不上黃金大世的第一梯隊,和向宇飛等人有不少差距。


    “乾坤未定,誰能預知未來呢?,現在言皇道果位還太早了!”


    蘇羽語氣很平靜,探出一縷神念,想要和聖靈石胎交流,自稱有補天秘術,可助她極盡升華,成就無上道果。


    在這個過程中,他用上了仙古法中的三道仙氣,並且拿出了三世銅棺上的小部分經文,希望換取對方出世,一同麵對成仙路。


    九竅八孔的石人溢散出陣陣混沌氣,傳出一股意念,有一股憂慮,表示她夢到了未來一角,成仙路十分殘酷,拒絕了這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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