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那輪緋紅的月亮越發的模糊,刻滿了時光痕跡的尖頂城堡虛幻了起來。


    羅伊從現實踏入夢境、一步步行走在天使的羽翼上時,整個夢境世界都在隨著少年的步伐劇烈的搖晃。


    紅月天使的六目在這期間露出了痛苦之色,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秘重量,來自風暴之主的位格幾乎快要壓垮祂的靈魂。


    羅伊每走一步,他腳下的光橋都會被踩出凹陷與空洞,然後又被源源不斷的光翼填補起來,天使竭盡全力在維持少年的路途。


    而在少年正式踏入夢境的這一刻,紅月天使勉強維持的神話形態終於破碎,祂那宏偉的三頭身形以及漫天的流光羽翼徹底消失了。


    少年的麵前浮現出了一位身著紅色禮服,帶著高頂帽的身影。


    正是羅伊記憶中的那個神秘商人查爾斯。


    這便是紅月天使的人間形態了,祂已經習慣了以商人的身份在人間行走。


    “辛苦你了。”羅伊笑了笑,少年身體前傾,扶住了即將癱倒在地的中年商人。


    “擔當您的橋梁是我的榮幸,偉大的風暴君主……”


    中年紳士看起來十分狼狽,棕色的眼瞳掩蓋不住潮水般湧出的疲憊與虛弱,可他依然踉蹌的站起,朝著少年彎腰做出了禮節:“神主已經告知了我一切,我明白自己得到了您的眷顧。”


    “雖說我和紅月的關係還不錯,但奉承的話語還是到此為止吧。”


    羅伊擺了擺手,將視線投向了身後,投向了這個夢境世界。


    現世以外的世界皆為深淵。


    除去自己的神國,羅伊還是頭一次踏入書籍所描寫的深淵裏。


    入目的一切都有種怪誕的虛無感,土地、花海、城堡、莊園、紅月……所有的事物都由幻夢構成,看起來呈半透明狀,充斥著朦朧的不真實感。


    然而,當羅伊伸手去觸碰時,一切事物卻又存在著最真實的觸感,如雲朵般晃動的城堡牆壁摸起來堅固無比,腳下的虛幻花海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羅伊若有所思,少年抬起了手臂,下一刻,一個半透明的羅羅瓜從他的手上飛快的勾勒了出來,在這個世界隻需想象,任何見過的東西似乎都能被創造出來。


    然後是精致的桌椅和刀具,羅伊坐在了椅子上,切開了那個半透明的羅羅瓜,將其中一瓣放入了口中。


    甘甜無比。


    少年樂了一下,隨意朝著查爾斯示意了一下,讓其坐在了對麵,隨後遞了一瓣羅羅瓜過去。


    商人誠惶誠恐的接過甘甜的果實,卻發現少年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的身上。


    羅伊細細的咀嚼著果肉,感受著夢境世界的神奇。


    在他具象化果實的那一刻,少年便感到了某種無形的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


    果然,這裏就是名副其實的深淵,是存在著深度重量的世界。


    而深淵又是什麽呢?


    在沒有了解到這個世界的本質之前,曾經的冒險者們一直都覺得深淵不過隻是個深坑般的世界而已,人們找到通道然後跳進去,向下探索,與怪物搏鬥,挖掘寶藏般的機遇,最後帶著收獲滿載而歸,愉快的迴歸現實世界,聽起來似乎無比的簡單。


    然而無數的人們為這種淺薄的認知付出了代價。


    最初的超凡者們大多在貪婪與索取中背上了重量的詛咒,他們不堪重負的靈魂最終墜入了最深最深的黑暗裏,永遠成為了深淵的一部分。


    有了前人的教訓,在明白了知識重量法則這一前提後,此後探索深淵的超凡者們自然學會了謹慎。


    人們在無數怪誕的深度世界中穿行,最終……收集資料匯總知識的大學者們得出了關於深淵的最精準的結論。


    那就是——沒有人能夠知道深淵究竟是什麽。


    那是窮盡世人所有想象也無法理解的一切。


    無中生有、點石成金、時間倒流、性別對換、美夢成真、返老還童……


    無數在現世聽起來匪夷所思的狂想,也許在深淵內的某處世界裏僅僅隻是最基礎的規則而已。


    當然,知曉了規則,也就意味著背負起了神秘的重量。


    不過對於風暴之主來說,這個夢境世界的規則重量也隻是毛毛雨而已。


    羅伊興致勃勃的具現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物品,一副玩的很開心的樣子。


    石鬼麵、高達模型、粉色雜誌、汽車模型、老魔杖、兔女郎手辦、蟲箭……


    一大堆紅月天使看不懂的奇怪道具紛紛被羅伊具象化了出來,堆在了桌子上。


    在中年紳士疑惑的目光中,他看見少年舉著那支箭紮了自己一下,隨後又撿起那根木棍跟抽了風一樣胡亂揮動……


    靜默之中,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果然,在我認知範圍之外的道具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隻見羅伊遺憾的歎了口氣:“我隻能具現出它們的外觀,卻複刻不了它們的作用……”


    “不過實驗就到此為止吧……能夠具現外觀這一點也足夠了。”


    少年看著朦朧的夢中世界笑道:“我們也該辦正事了,查爾斯。”


    “我們應該怎麽做?神主大人?”


    紅月商人第一時間詢問道,但下一刻,查爾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看見二人腳下的花海卷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浪’,他下意識扶了扶自己的高頂禮帽,以免帽子被卷入突如其來的狂風裏。


    刺眼的烈光從天際一閃而過,紅月天使下意識抬起頭,他看到了無垠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雲層碰撞產生的咆哮轟鳴席卷而來。


    連綿成線的雨滴倒映著閃電的烈光,暴雨已至。


    而那灰發的少年沐浴在雨裏,緊接著,整個世界再一次顫抖了起來。


    一座又一座的摩天大廈在羅伊的視線中拔地而起,道路、汽車、路燈、廣告牌、天橋,絢爛的燈火交織化為了光海……


    這是少年夢中的故鄉,也是紅月天使經曆了無數歲月都沒有見過的魔幻都市。


    “當然是為他們精心搭建舞台啦~”羅伊這才做出了自己的迴應。


    少年的漆黑眼瞳倒映著暴雨中的都市,他的嘴角勾勒出了詭異的笑意。


    “而所有人……都將在我的舞台上成為風暴之主的忠實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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