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函君盡力了,這些天,她跑遍全城,不管去哪裏,那些有利的路段都豎滿了露西的廣告圖。永晟再想做同樣的路招,一定是沒有半分優勢。所以,隻能另辟蹊徑。她已經想到了利用小販來宣傳的方式,現在隻等營造廠主要人員開會表決通過。


    傅承龍甚是得意,當初的策劃文案就是他偷出去泄密的,他才不管會不會害了永晟,隻要能夠打擊到傅函君,影響到傅函君的心情就好。可他還是沒想到,傅函君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傅函君竟然提出把廣告印到各種包裝上去,免費將這些包裝紙給商販使用,不僅節省了小商販的成本,也會樂意為永晟打廣告。


    果然,這樣獨特的宣傳方式,既讓人耳目一新,也可以有一擊即中的實效性。傅建成當場應和,大讚傅函君的工作能力。


    傅承龍不死心,在母親顧月芹的鼓動下,決定繼續給傅函君抹黑。他們想到利用文科長,顧月芹娘家人,如果聯合文科長,給永晟旗下那些看工先生和工頭吹吹風,讓他們不服氣女人領導,那傅函君的位置就會坐不穩。


    沈其南這邊浦江營造廠成立了。沈其南相信不久的將來,浦江營造的招牌一定會掛在自己建造的大樓上,一定會名揚上海灘!然而,他們的紅磚沒有很順利地推入市場。被幾個工地統統拒絕了,他們隻認外國造。


    因為一連的拒絕,哪怕當場試驗磚頭的質量,也還是不行。老鬼泄氣:“這麽好的東西,這些人怎麽迴事?怎麽就不願意給咱們中國人自己的東西一個機會?”


    沈其南卻看透:“建一棟樓上百萬的投資,建築安全更是關乎人命,如果一旦出了紕漏,誰都擔待不起,要讓營造廠用我們這毫無明確的紅磚,恐怕卻是有些困難。”


    “那我們的磚不是白做了嗎?”


    沈其南陷入了思考中,他走在大學的校園裏,見到一個女生的背影很像傅函君,忍不住想要去上前,忽然克製了,搖頭苦笑,函君,如果現在你是我,你會怎麽辦呢?


    他不知道自己一個轉身,便與同樣走在大學校園裏的傅函君擦肩而過。


    傅函君下意識以為自己也看見了沈其南,然而很快就想到沈其南已經不在這個世間,她嘲笑自己,為什麽看誰都像他……


    如今的傅函君已經懂得穿褲子,搭平底鞋,每天奔波在工地上,那個整天愛穿這小白裙的嬌小姐一去不複返。在她心裏,自己早就嫁過人,而那個男人稱她為沈太太。隻是,沈先生當年的苦心,如今才能夠明白,傅函君心中感慨萬千。


    她現在比緬懷故人更嚴重的事情,就是要獨自麵對工地上那些臭男人們的羞辱。


    她發現這些大老爺們是故意刁難她,於是一次兩次,她不停地和這些人交涉。工人們譏諷她:“這都一個多禮拜了,你天天來咱們工地上報道,我們最見不得女人到工地上指指點點。”


    傅函君當做沒聽見,她發現了問題:“老潘,你過來看看,你剛剛說支撐架不夠用了,可我明明看到一樓二樓搭了很多支撐架,現在底下幾層都修好了,你們把支撐架拆了用到上麵去。”


    工人老潘鄙視:“總經理,五樓就是轉換層了,轉換層那麽大的梁,樓板哪裏承受得住,還不得用架子把下麵的樓板撐住嗎?”


    傅函君陡然想到自己的設計圖,如果把飄窗板改成給了由建築外側稍微向下傾斜的形式,以此減小寬度,這樣就方便施工。


    第二天再來,傅函君拿來了一夜改好的設計圖,果然,幾個老頭無話可說。


    “實在是很對不起,我們沒注意到以前設計的飄窗板的寬度的建築都在兩層以下,很容易從地上搭支撐,但是我們整個工部局地產大樓卻是七層建築,所以,你們不好施工,工人也會很危險,我們打樣部以後在畫圖的時候一定會多注意設計的可行性。”


    老潘冷哼:“希望你說到做到,不然總是我們這些幹活的遭罪!”


    “其實這隻是一個很小的問題,一層一層搭支架雖然麻煩,但也完全不影響給施工,你們卻都故意推諉,隻是為了故意找我的麻煩罷了。我們打樣部有問題我會改,但也請你們下次不要再用這種方式來挑戰我的忍耐度。”


    大家隻好低頭不說話,各自幹活去。


    沈其南暗示曹俊和老鬼打暈了工地上的守門人。他們迅速把一輛拉滿紅磚的卡車開進工地。鍾鑫和吳記者躲在不遠處時不時拍照片,記錄著。


    要說到鍾鑫,上海也不大,竟然在路上就遇到了。鍾鑫也是命大,當即幾個人就去小酒館喝酒。沈其南聯想起鍾鑫是記者,如果能夠聯係到《中國建築》的記者,寫一篇有關中國造出結實靠譜的紅磚報道的話,那自己現在遇到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兩個一拍即合,鍾鑫很快就約出了自己的好友老吳。老吳也感覺的沈其南出的法子很刺激。


    曹俊的砌牆速度很慢,老鬼不虧為行家裏手,很快就砌出了高度。沈其南擔心動靜太大,導致人們群毆過來,自己的計劃就前功盡棄,於是,推開曹俊,自己親自上手,從小在工地長大得沈其南,砌牆的速度並不比老鬼慢多少,很快就砌出了半米高。就在這個時候,工頭帶了一大票人過來,要沈其南趕緊住手,曹俊把自己身上倒滿汽油,拿出火柴,叫囂著,誰要過來,就同歸於盡,大家懼怕。


    沈其南解釋,自己隻是為了向眾人展示浦江營造的紅磚質量並不比外國造差。


    工頭很氣憤:“你們一聲招唿都不打就跑到我的工地上砌牆,還打傷我的工友,這算什麽?”


    沈其南嚴肅道:“如果我事先跟你商量,羅工你絕對不會讓我們來砌牆,我隻是想讓你親眼看看我們浦江營造的磚砌牆後會不會跟砂漿粘結不好,牆會不會一推就倒。你看,我還專門請了《中國建築》雜誌的吳記者來見證報道,既然我無法說服你,那就讓事實說話吧!”


    羅工有絲動容:“可這牆上的水泥幹透,起碼還有七八天的時間。我們的工期很趕,沒有空和你在這做實驗。”


    “等等,羅工!那天你說你們老板隻認外國造,我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這上海灘上稍好一點的營造廠用磚隻認外國造,可這是在我們中國,偌大一個中國竟然找不出一種可以和外國造媲美的紅磚嗎?我不甘心,我想每個中國人都不會甘心的。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浦江營造要去研造紅磚!羅工,你也是中國人,請給我們一個機會,給中國一個打敗外國造的機會!”


    “對不起,你說的大道理很好,但是該砸還得砸!兄弟們,給我砸!”


    姚峰吊兒郎當地帶著眾小弟出現:“我看誰敢砸,我兄弟都說了,不能砸,來來來,誰動一下試試。”


    接著,一個小弟抽出了一把雪亮的砍刀。


    工人們害怕起來,紛紛往後退,羅工更是膽戰心驚,誰不怕死?


    沈其南拍了拍羅工的肩膀,嚇了羅工一哆嗦:“羅工,我知道強人所難了,但是我沈其南一定會給賠罪的,我們現在就請求你,保留這堵牆七天,七天之後,再試試它的抗衝擊力,若你覺得還是無法和我合作,那你把牆砸了,若你覺得和外國造比一比,那我在浦江營造隨時恭候大駕。”


    傅函君正在埋頭辦公,忽然接到工地上來的電話——塌方!


    她立刻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第一時間來到了塌方現場。此時的塌方現場一片混亂,泥沙裏埋了一些鋼筋,老潘正在指揮工人想辦法搶救鋼筋。


    傅函君卻製止老潘的行為,叫他趕緊帶著工人們撤出來。老潘火道:“如果不清理這些淤泥,這些建材就全都毀了。”


    傅函君堅定道:“建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我告訴你們,馬上就要二次塌方,把人都給我喊上來!”


    老潘冷笑:“危險個屁!”


    傅函君氣的脫掉鞋子,光腳向塌方走去,德貴大驚:“小姐!”


    傅函君踩著泥深一腳淺一腳走到老潘身邊,攥住老潘的衣領,狠狠威脅:“我叫你上去你聽見沒有!”


    老潘吼道:“老子說了,在工地上就不服女人管,你給我撒開!我告訴你,要是有二次塌方,老子就給你跪下來!”


    “行啊,不服女人管是吧,你現在就可以給我滾!”


    老潘二話不說,脫下工服扔到了地上:“我呸,我現在就走。”


    那些工人也紛紛脫下了工服,就要跟著老潘一起走。


    在這節骨眼上,剛剛所站的地方,果然再次塌方。


    警戒區域內,剛剛還露出一截的鋼筋淹沒。


    老潘呆住。眾人後怕。


    德貴欣喜:“小姐,你怎麽知道哪裏還會塌方,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你多看看建築方麵的書就好了。”


    德貴得意:“剛剛是誰說再次塌方,就給誰跪下來著?一個大老爺們整天說看不起女人,我看啊,等事情真出了,還不如一個女人。”


    老潘豁出去就要下跪,被傅函君攔住。她希望老潘能正視自己的能力,能夠真正一起努力,把理論和時間結合到最好,老潘經此一事,終於,在猶豫片刻後,握住了傅函君主動伸出的手。


    “慚愧啊,慚愧啊,傅小姐,不,總經理,你這樣的女人我是第一次見,真真……唉……”


    “互相學習。”傅函君淡淡地笑。


    德貴開著車,看見傅函君疲憊地靠在車窗上,外麵再一次下了大雨。他的心情還是很好,覺得小姐那番舉動真是大快人心,還收服了那刺頭。


    “小姐,那些工地上的工頭最不服管教,現在你居然把他們治的服服帖帖。你可真是厲害啊!那個老潘分明就是文科長在背後搗鼓的,你這迴把文科長也收拾了,這迴太太肯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辦法,想要坐穩這個位置,隻有多下功夫。我也得感謝大媽和傅承龍對我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正因為他們,我才能更堅強。”


    “唉,要是其南知道你這麽拚命,肯定會心疼的……”德貴自知失言。


    然而,傅函君卻一副置若罔聞,實際上,她的心裏隻有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能為他報仇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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