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


    整座巽山書院都還沉浸在薄霧當中,風一吹變化莫測,令人捉摸不透,恍如仙境一般。公雞都還沒打第一遍鳴,整齊悅耳的讀書朗誦聲便傳遍方圓幾裏,將熟睡中的二人吵醒。


    昨夜二人躺在榻上,又閑聊許多,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可即使是廢話,兩人也甚是開心,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時分,書院孩子們的早課已經開始。


    溫衡抬手遮遮光亮,緩了一會兒起身半跪在軟榻上,伸手推開窗戶,眼睛朝外瞧著。


    不遠處的廣場上站滿身穿藍衣的孩童,孩童書生打扮,各自錯開整齊地站在廣場上,雙手捧書,高高地舉過頭頂,迎著朝陽在朗誦經典,一個個搖頭晃腦,長大一些或許真的就有些夫子的模樣。


    孩童周圍,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書院教習,手裏拿著戒尺在孩童周圍隨意巡視,若瞧見哪個孩子不認真讀書便打手心三下,以示懲戒。


    “看什麽呢?”耳邊傳來輕語。


    溫衡迴頭,莞爾一笑指著遠處的孩童,道:“有時候我在想,若我沒有被師父帶迴去,沒有走上司首這條路,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


    躺在榻上的薑佑也慢慢跪起來,和溫衡並排瞧著窗下認真背書的孩童,眼睛裏滿是期許,這些都是他巽山書院的子弟。


    他伸手刮刮溫衡的鼻梁,寵溺道:“你當然不會這樣。”


    “為什麽?”


    “因為沒有哪個書院會要你,會擾亂其他男孩讀書的心思。”薑佑嘿嘿一笑,光明正大地在溫衡雙唇上啄了一口。


    溫衡躲開,有些嗔怪地推開薑佑,伸手抹抹嘴巴,相處久了她就發現薑佑越來越不正經。


    什麽叫擾亂其他男孩讀書的心思?


    生的美也是一種錯嗎?


    薑佑一個趔趄跌倒在榻上,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倒下的時候順勢把溫衡拉進自己的懷裏,又狠狠地往她臉上親了幾口,溫衡不許,就一個勁地推搡。


    可到底也沒使出多大的力氣,和姑娘家家平時撒嬌差不了多少,二人一來二去,頭發亂糟糟的,溫衡的臉蛋慢慢變得紅潤起來,衣裳也被撩到胸脯上,兩隻跳動的…晃人眼睛。


    “咚咚!”


    二人正在屋中嬉戲打鬧,門口忽然傳來兩聲敲門聲響,二人一驚,自知不是做的什麽好事,觸電般的分開,各自收拾衣裝,以免被別人看出什麽端倪。


    “咚咚!”


    又是兩聲。


    薑佑已經下榻穿好鞋子,慢慢走過去將門打開,迎麵走進來的是一臉怒氣的老先生張載。


    這老頭一大早就黑著一張臉,也不知生的哪股子悶氣。


    “快收拾一下,半柱香後我們啟程進宮麵聖!”


    “好!”


    張載昨晚迴去越想越氣,那幫亂臣賊子竟然……


    搞得他一晚上都沒合眼,這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來找薑佑,他要親自帶二人進宮麵聖,到陛下麵前陳辭亂臣賊子的惡行!


    張載離開時,不經意間瞅了薑佑一眼,又看了榻上正在穿鞋的溫衡一眼,見兩人發絲淩亂,特別是溫衡臉上紅暈未消,一時想到什麽。


    他招招手叫薑佑跟自己下樓,薑佑不好拒絕隻好跟著下樓。


    離開溫衡的視線,張載看著薑佑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說道:“你們二人昨晚……”


    “什麽都沒發生,就是聊了會兒天!”薑佑趕緊撇清關係。


    話說這老頭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陸雲起的授業恩師。


    張載看著薑佑著急撇清關係的樣子,有些話不能說也得說:“伯禦,你夫人雲起在幽州征戰,你在京城可不能胡來,若是可以,解決完這件事你就盡快到幽州去陪著她,她一個姑娘在外不容易,你在她身邊陪著,老夫能放心不少。”


    “好。”薑佑眨眨眼,點點頭。


    說罷,張載伸手地拍了拍薑佑的肩膀,然後慢慢走出屋子,叫二人快點準備,馬上出發。


    張載的擔心並無道理,說到底,他還是向著陸雲起那一邊,薑佑明麵上還是他弟子的夫君。可昨日薑佑和溫衡一起來,二人間所表現出來的關係,絕不是上司和下屬那麽簡單。


    張載活了這麽一大把歲數,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聽說過,若是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枉稱人師。


    有些事他不想點破但也不能不做任何提醒,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薑佑處理完這件事,就到幽州去陪陸雲起。


    隻要夫妻二人在一起,旁人就插不進來腳。


    瞧著張載甩袖出門,薑佑在後輕歎一聲,也轉身上樓。


    溫衡趁這間隙已經易容完畢,原本妖豔的一張臉蛋變得普普通通,見薑佑迴來,她迎上前什麽也沒問,隻是叫他坐下給他梳妝易容。


    ……


    半柱香後。


    易容完畢的二人準時下樓,早就在樓下等著的張載和蘇堪一見到兩人,不由地驚訝地皺皺眉毛,話說這世間還有這等奇妙易容術,果真令人大開眼界。


    一行四人從小樓出發,直奔京城。


    隻是還沒等到下山的時候,便有人在路上攔住張載。


    來人是個年齡不大的姑娘,身穿寬大長衫,麵容嚴厲,看著不太像書院裏的學生。


    “先生早!”


    覃書舒先是行禮,然後遞過去一份目錄。


    “先生,這是上個月書院新招收學生的信息,您請過目一下。”


    自薑佑這個書院院長撒丫子不管事後,整座書院的日常運行就由張載把舵,外加薛生送來的幾個書院管事一起維持書院日常運轉。


    覃書舒原本是書院的學生,但最近幾個月負責教術數,閑時就是學習管理書院的各項事宜。


    張載接過目錄,簡單翻開幾眼,重新交給覃書舒並且吩咐道:“你看著辦就成。對了,老夫這幾日可能都不在書院,你與幾位教習切不可鬆懈。”


    去京城還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但一兩日肯定下不來,日子一長,這書院群龍無首可不行,張載有必要臨走前交代兩句。


    “是,先生!”


    覃書舒探袖作禮。


    起身後又不經意間打量張載身後帶著的兩個陌生人,於是詢問道:“這二位是?”


    “老夫的遠房親戚。”


    薑佑和溫衡都向覃書舒點頭示意,並未說話。


    幾人走後,覃書舒站在原地並未著急離開,她看著那個陌生男子的背影一時失神。


    怎麽會?


    那麽像呢?


    幾人未下山,覃書舒從後麵又追了上來。


    張載看向這個攔路姑娘,奇怪:“還有何事?”


    “先生,請恕書舒多嘴一句,請問薑院長何時而歸?”


    覃書舒說這句話時,餘光故意瞅著陌生男子。


    “說他作甚?爛泥扶不上牆的……”


    張載當著眾人的麵,也不是是故意還是怎的,反正就是脫口而出。


    薑佑站在身後默不作聲,尷尬不已。


    覃書舒目送幾人下山,想來是自己眼花……


    下山路上,張載在前背著手,嘴裏一直念叨:“書舒這孩子聰慧是聰慧,就是認死理,脾氣還倔,某人可要當心一些!”


    說的多了,薑佑上前插嘴:“先生,聽您這話好像另有所指?”


    張載氣不打一處來,瞪了身後的薑佑一眼:“說的就是你,老夫今日把話給你說到,日後若出了什麽事情,可別怪老夫沒提醒。”


    張載冷哼一聲,倔脾氣上來,繼續道:“男人最忌情色,色字頭上一把刀,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豪傑都折在這上麵。”


    “等等,我有話要說。”薑佑上前和張載並排走在一起,決定理論一番,道:“古人言,食色性也!”


    他繼續說道:“古代先賢都說了,喜歡美色是人之本性,既然是人之本性,就不該多加抑製,隻要控製得當,就會起到事半功半的效果,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啪!”


    張載沒忍住,伸手給了薑佑後腦勺一巴掌,把他扇進路邊的野草堆裏,並且指著他罵道:“古人的意思是你說的那樣嗎?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這裏的“食色性也”並不是講吃飯與欲望是人之本性,而是為後邊探討“仁與義”做鋪墊,其目的是為了講仁與義。”


    “你們這群年輕人最喜歡幹斷章取義的事情,殊不知這樣隻會失去文章根本,有害而無利,還說什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張載氣的眼睛瞪得老圓,恨不得揪住薑佑的耳朵踢他屁股。


    薑佑從路邊的草堆裏慢慢爬上來,摸著腦袋不再說話,隻是在心裏嘀咕道:我就喜歡溫衡怎麽了?


    “先生,薑佑不是那個意思,萬望先生恕罪。”


    這時候,溫衡上前說話,哪知張載根本不願意搭理這個明知薑佑有家室,還勾引薑佑的女人。


    不就是長得比自己弟子陸雲起,好看一丟丟嗎,有什麽了不起!


    老夫徒兒可是將軍!


    現在陸雲起不在京,他這個做老師的一定要守護好薑佑身邊的一畝三分地,哪個女人都不能輕易插足進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吾妻上將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碼字的小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碼字的小左並收藏吾妻上將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