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嘴巴像撈上岸的魚一張一合,我跟本沒聽到她在說什麽,隻聽到最後一句讓我請家長,還要賠於虎的dv。


    我看著於虎那張得意的臉,想起小雪怯生生向我跑來,叫我的樣子,隻覺得自己像被魔鬼附身一樣,做下讓自己後悔一生的事。


    老師說過我後,讓我迴去上課,我進教室,拿了書包就走。


    “你怕了嗎?”於虎在走廊上對我喊,我迴過頭下死眼盯了他一眼,他竟然悻悻閉了嘴。


    那節課已經開始上課了,老師追出來,“李小漁你這是曠課,於虎給我快進教室去。”


    反正我也不會說話,頭也不迴地走了。


    姑姑、師父、天一、阿荷甚至風賜都在拚命幫助別人。


    可是他們得到了什麽呢?


    一直走到舊樓我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哭,心裏窩著巨大的委屈,這個問題如果迴答不上來,以後我不想再學什麽道法,也不想幫助別人。


    來到二樓,我仔細看著那張符紙,把手按在後麵水泥牆麵上,現在外麵已經是穿單衣的季節,可是牆麵卻像冰塊一樣。


    摸著牆麵仿佛可以聽到裏麵鬼魂的哭泣。


    “去啊去啊,懲罰他。”我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喊,“壞人不受懲罰,這個世界怎麽可以容下好人?”


    “去啊去啊。”


    屋子裏全是書,我一眼看到一個翻開的筆記本,紙頁又黃又脆,像一摸就會灰飛煙滅一般。


    我撕掉兩頁紙,拿出一個作業本夾了進去。


    轉身離開了這個小樓,沿著小胡同向外走時,遇到一個黑衣男人,看樣子挺年輕,穿著打扮和烏鴉有幾分相似,多留意兩眼。


    那男人急匆匆走在安靜的胡同裏,和我擦肩而過時,我聞到他身上有股墓土味兒。


    晚上我展開兩頁紙,上麵的字體清晰可見,很漂亮的草書,和那男鬼生前一樣俊秀。


    我在一張白紙上用朱砂寫下於虎的名字和生日,畫了一幅他的肖像。


    當時的想法隻是懲罰他一下,幹了壞事得受點罪,所以並沒有按方術中的要求收集他的頭發指甲,或放張照片。


    連八字我也省了具體出生時辰,隻寫了年月日。


    將紙折起來,紮成一隻紙人的形狀,小館子裏的那枚棺材釘一直在家裏放著,我偷出來。


    將紙人從頸部穿了過去。在穿之前,我還專門行氣,打坐,念了靜心咒。


    像我這種法力低微之輩,大約也隻是讓他走路摔個跤吧。


    我這樣想著。


    老師打電話通知姑姑我曠課的事,姑姑中午迴家問了前因後果,並沒有多說,隻是讓我先迴學校,晚上再和我談話。


    我聽了她的意見,下午第一節上課鈴響才到學校。


    進班後發現於虎不在班裏,難道他也賭氣迴家了?


    同桌告訴我,中午放學那會,於虎下樓竟然踩到自己的鞋帶,從樓上滾下去,鼻子都流血了。


    我一愣,心裏湧上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又內疚,又後悔,又興奮還有點開心,感覺他應該遭點報應。


    晚上姑姑和我聊了很多,大致就是說我們幫人不圖別人感謝,但凡心裏存著讓別人感激的念頭,到頭來隻會失望。


    幫助別人不是為了別人,是為自己。


    我壓根聽不懂,有些煩燥,想想自己前幾天還討厭風賜,現在卻感覺當個風賜那樣的人也不錯。


    當時風賜沒收小王的錢,幾乎算是救了她的命,現在呢?不也就可有可無的,還不如收點錢呢。


    老王是死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和我們沒關係。我們什麽也沒得到就白幫了個忙,說不定小王還會暗暗責怪我們多事。


    幾個混混如果是被警察捉到的話,老王也不用死了。


    我胡思亂想,姑姑說的話有一半都沒聽進去。


    睡覺時我把那隻紙人拿出來上上下下的看,突然發現紙人被釘子穿過的地方發黑了。


    姑姑敲門,我連忙把紙人壓在枕頭下麵。


    她給我拿了牛奶,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我坐起身突然有些怕,剛才枕著那根棺材釘,一小會功夫,我竟然頭疼起來。


    我把紙人拿出來不確定究竟是不是它的問題,猶豫了一會兒我把紙人放進書包,想再等等看。


    如果它真這麽厲害,我馬上把它燒掉。


    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裏淨是慘叫聲,慘叫聲中有一個冷笑聲,這個聲音冷酷無比,嚇得我直出冷汗,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夢醒了。


    第二天早上,我照鏡子發現自己疾厄宮有些發黑,不知道是為什麽。


    頭昏昏的,連早飯也沒吃就走了,到了學校,我向後看了看,於虎的座位空著。


    直到第一節課下課他才到校,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吆三喝四,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老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旁邊和他天天一起玩的男生問,“虎兒,你脖子咋了?”


    “不知道,早上疼死了,都起不來床,脖兒上有塊地方有點黑,像誰捏我一把,我爸帶我去醫院看了看,光檢查都花了一千塊。”


    我坐在座位上支起耳朵聽他們的話,手摸著書包裏的紙人,想著第二節課下課時間比較長,找個地方燒掉好了。


    打定主意,我把手伸到書包裏一摸,心突然涼了半截,那紙人不在了。


    頭天夜裏我明明放到書包裏的。


    想了半天也不確定紙人弄到哪裏了,一節課上得像坐在針尖上,恨不得馬上迴家去找,好容易等到放學,我風一樣向家跑去。


    中午姑姑和烏鴉都不在家,我把書包放在桌子上去了,如果丟掉的話,應該在桌子下麵,可是桌子下麵幹幹淨淨。


    姑姑也不會進來拿,她從來不隨便進我的房間。更何況是這種東西,她要看到決不會忍到現在也不說我。


    不知怎麽想的,我揭起床單,一個白得刺眼的東西躺在黑暗中,畫出來的眼睛對著我詭異地笑。


    屋裏安靜極了,紙人像活的一樣,我鼓起勇氣鑽進床下,抓住它,一把將棺材釘子撥了出來。


    出來後點著打火機把紙人燒掉了。對於法術我沒有具體學過,隻是聽姑姑講起來,而且也經曆過別人用棺釘做厭勝釘自己父親。


    當時感覺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法術的人也能用,也沒死人。


    我自然也可以用,卻忽略了我既沒有係統學過下術的方法,也沒有學過解術,一切都是自己想出來的。


    而且那時我修煉“氣”術已經有多半年時間。


    釘子撥出,紙人也燒掉,我鬆了一大口氣。輕鬆地迴學校去。


    對於善良的人來說,傷害別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燒掉紙人後我一身輕鬆幾乎是唱著歌去上學的。


    我上教學樓,於虎剛好捂著脖子下樓,我從他身邊經過,他一手捂著脖子,空著的手順手推了我一把。


    快到班級時我從欄杆向下張望,於虎向著校醫室方向走去,我轉身追了下去。


    偷偷跟蹤他到校醫室,我想看看這家夥的脖子會不會以驚人的速度好轉起來。他會驚訝嗎?


    校醫為他拆掉纏在脖子上的紗布時,他發出殺豬般的哀嚎,我屏住唿吸,鼻孔裏鑽入一股酸腐氣。


    校醫是個中年婦女,雖然她戴著口罩也看出臉色相當不好。


    空氣都變粘稠了,最後幾圈紗布幾乎成了黑色,都粘在一起,像膠帶一樣,校醫撕下來時,他的脖子正向外流著黑水。


    我幾乎不敢眨眼,他的側脖頸處有一個凹進去的地方,酸臭的黑水源源不斷從那兒滲出來,流到了衣服上。


    由於太驚異,我連臭氣也顧不得,呆立在門口,大太陽火辣辣地照在臉上,我的汗一頭一頭地向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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