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了魂。一部分地魂不在身體裏,一受驚嚇就會說胡話,要麽一整天一整天地發愣。”


    姑姑抱起小女孩兒,“明天讓烏鴉去周圍村子打聽一下誰家孩子跑丟了。”


    小女孩兒很安靜,一直在睡覺,隻是睡覺時好像不好麽安穩,不時痛苦地在夢中翻滾。


    姑姑拿了銀針,刺在她頭頂三大穴上,後半夜,她安靜得像死掉了。


    早晨我和烏鴉翻山去,山後有三個並立的小村子。


    向翻過山還有鎮子,那裏人煙密集,熱鬧,還有集市。


    烏鴉笑看著我,“怎麽樣,敢不敢一起趕集去?”


    我點頭,打聲口哨,小山魈不知從哪顆樹上躥出來,我向北一指,它唿嘯而去。


    雖然嘴上說得漂亮,隻翻過一座山,我身上已經汗濕透了。像隻癩皮狗一樣不肯再向前走。


    好在餘下的路不用再怎麽翻山,我們已經站在村口。


    山裏的村子耕地不像平原那麽多,但一般房前屋後都會有幾窪地,種點日常小菜。


    特別是這個村子,它離鎮子最遠,想到鎮上買東西但經過二個村子再翻座山。


    奇怪的是,它的的耕地很少,走了很遠也沒見有人養雞,大部分房子裏靜悄悄的,有些院子裏坐著老年人在曬太陽。


    間或有狗跑來來,偶爾有人養雞等家禽,但沒見過大型畜牧,牛豬一頭也見不到。


    年輕人是幾乎是絕跡的,連小孩子也不多。


    這村子頂多百來戶人,我們走到了個院子用土夯起來的人家,烏鴉上前就問,“這片有人丟小孩兒沒?”


    那老人老得皮都聳拉下來,好像得用手拉起皮才看得到眼睛。


    他慢吞吞胎起眼,琥珀色的眼球和周圍混黃的眼珠幾乎快分不清界線了,“啥?”


    烏鴉大聲重複了一遍。


    “我不聾。”他生氣地迴了句,眼光突然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很多老人喜歡孩子,不過基本都是很小的,像我這麽大的小孩子有點半大的意思,已經不招人待見。


    但那老頭眼睛一亮似的,盯在我身上,嘴咧起來,露出不齊的黃牙齒。


    “丟孩子?我們這兒不丟孩子。”他迴答了一句,低下眼睛,像入了定一樣,不再更我們。


    我強按著胸膛,這村子和我想像的差太遠了。


    既不見嫋嫋炊煙,也不見純樸農勞作的農民。


    那老頭的目光沒有分毫老年人的慈祥,我也說不準是什麽,讓人身上像爬了一堆蜘蛛一樣不舒服。


    我躲在烏鴉後麵,很不快地向前走。


    一邊問了幾家,要麽跟本不出聲和陌生人說話,要麽隻是搖頭,人的表情像智力不足,聽不懂話一樣。


    好容易找到個看起來神智比較清醒的中年女人,她在收拾外麵的草垛,黃金色的麥杆或幹草,碼在一起,摞得比人還高。


    她手邊放了輛車,正把草努力整齊碼到車裏。


    這女人大約有三十多快四十歲,臉膛兩團紅,身材也很壯實,穿著格格的全身塑料圍裙,頭上包著塊毛巾,露出的頭發在太陽下發著油光。


    “大嫂。”烏鴉走到她身後招唿一聲,這女人幾乎跳起來,啊了一聲。


    轉頭驚恐地看著我和烏鴉,看到我時,眼裏有種說不出的焦慮感。


    “你們這兒有人丟孩子嗎?”那女人像趕我們走似的搖搖頭,一邊揮著手趕雞似的把我們向外轟。


    嘴裏喊著,啊啊。


    原來她也是個啞巴。


    對麵出來一個婆子,對我們揮揮手,“你們找誰?”


    那婆婆大約六七十歲,兩隻眼睛長得太開,看人像斜著眼睛,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村裏人一個比一個怪。


    老太太人雖醜,但待人總算比較正常,搬了個凳子讓我們坐,“你們是從這兒過還是有啥事?”


    她問我們話時,那女人草也不碼了,站在一邊臉上又焦急又激動,烏鴉側過臉去打量著她。


    她說不出話,兩隻手死死抓住衣角。


    “我們去趕集,路過這兒。”烏鴉突然改變了說法。


    那女人像看到懸在頭頂上的劍突然被人拿走一樣,轉身走開了。


    “也是,這村子裏可沒啥好看的。正常人都出去完嘍。”


    “您這是什麽意思?”烏鴉沒有戴眼鏡,他的尊容竟然沒有嚇到老太太,怕是怪人見多的緣故。


    “這村裏的人,你不都見了嗎?窮的鳥都不拉屎,光棍娶不上媳婦,女人都外嫁到有錢村裏去,所以好多家裏都是近親結婚。”


    “哈哈”老太婆奇怪地笑了,“這樣就好了,男人都有媳婦,大家都攀著親,一個村子是一大家子,哈哈。”


    大太陽下,她斜著眼不知看誰,笑聲像半瘋,我拉拉烏鴉衣襟讓他快走。


    我們站起身正好告辭,那個女人碼了一半草,手上慢吞吞的,眼睛完全不看我們,卻總感覺她在偷聽我們說話。


    從我們來的方向過來一個老漢,瘦垮垮的,穿條髒的黑灰褲,褲腿卷起來,小腿肌肉發達得過份,還繃著血管和青筋。


    低著頭,看樣子長相還正常。


    他背著手從那個臉皮都鬆下來的老頭家經過,那人站在院牆裏招唿了老漢一聲。


    女人頓時愣了,眼珠子轉得飛快,看我們一下向村子裏看一下,如此往複。


    我突然明白她在讓我們快走,看她的臉色,我也緊張起來,拉拉烏鴉,叫他帶我離開。


    那老漢抬頭看著我們的方向,已經來不及。


    “陌生人。”他叫了聲,小跑著過來。


    “聽說你們撿個娃?”


    烏鴉皺著眉,俯視著他,紫藍色的眼睛裏全是疑問,“什麽娃?這是我的孩子。”他溫暖的大手緊緊拉著我。


    “剛才你們不是問,誰家丟娃了?”


    “你聽錯了,我們在問從哪可以出村我帶我閨女去趕集。”烏鴉拉著我就走。


    老漢看看啞巴女人,上去一巴掌拍在女人後腦勺上,“他們幹嘛哩?”


    女人縮著肩膀捂住腦袋指了指向村裏延深的路,男人看斜眼老太也不吱聲,這才唿口氣。


    這時我們已走出三五米遠,那老漢對烏鴉不陰不陽說了句,“丟娃的感覺你不想試試吧?撿到娃就快還人家。”


    烏鴉停住腳步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這裏沒有人養牛嗎?”


    老太啞女和老漢都愣了一下,老漢發瘋笑了起來,好像烏鴉講了個笑話,“養牛?這村裏全部家當加起來也買不起一頭牛。”


    烏鴉不再理他向前走去,我跟本不信人會窮到這種地步,靠山吃山,山裏那麽多吃的,還有適合在山裏養殖和種植的東西。


    養雞就很好,拿大網子一攔,讓雞在山林裏吃蟲子......


    我正想著,烏鴉拉著我向前走去,好像看到了什麽。


    他走得太快,我不得不跑起來以便跟上他的步子,前麵是片小樹林,一個男人警惕地在林子邊左瞧右看,手裏拿根鞭子。


    樹林裏有一頭牛!


    烏鴉走過去,男人上下打量他,好像見不是本村人反而鬆口氣。


    烏鴉遞給他一支煙,樹林裏有一個小男孩兒一個小女孩兒,都不到上學年紀,兩人在玩耍,牛在吃草。


    烏鴉幫他點煙,他推開,將煙別在耳朵後麵。烏鴉不以為意,把整包煙都給了他。


    他也不客氣把煙放在衣袋裏。


    “你是這村裏的人吧,剛才他們還說村裏沒人養牛。你們村真奇怪,以什麽為生?到現在我隻看到幾隻狗。也沒人種莊稼。”


    男人一點笑意也沒有,低聲說,“隻有我一個人養牛。”


    我們吃了一驚,不太相信,他抖抖衣服,站起身,“走走,我帶你們去看看,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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