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個不把自己放心上,也不讓別人太在意他的人。”她苦笑著眼淚已經含在眼睛裏。


    隻一會兒,她收了眼淚,向夜色中走去,我跟在她後麵。


    “我喜歡小漁,因為......”她沒說完,話鋒一轉,“烏鴉也喜歡你,你願意給我們做女兒嗎?”


    “你是姐姐。”我比劃,“你那麽年輕怎麽當媽媽?”


    “甜嘴兒的小機靈,我都三十多啦,怎麽不能給你當個媽?要不先叫我姑姑也行。”


    我們來到村長家,木木一腳踢開他的門,村長一驚,她劈頭就問,“你兒子在哪?”


    村長臉色變了,像個被捉住正行竊的賊。“我哪有兒子。”他手一攤,這屋子中連一張照片也找不到。


    邢木木一拳打在村長臉上,打得老家夥一個趔趄倒在地上。這才承認——


    他的兒子在王二出事後就逃到我們所在的z城去了。


    村長死不承認自己兒子殺過山魈。


    “殺山魈的不知還有誰,但肯定是村長兒子起的頭兒。”她斷定。


    迴去和師父說了,大家決定,為了節省時間連夜找到山魈。山魈群居,但隻有一個雄性首領。


    跟據我們看到的剛才挖眼後逃走的身影,那隻山魈的大小就是雄性成年的首領。


    山魈力大,被遊魂附身後的山魈擅幻覺和麻痹。所以才能一襲之下放倒一個比它高大多的成年人。


    我們隻要找到首領,殺掉它,未開靈智的山魈不會為害人類。


    留給我們的時間隻有一夜而已。


    大家整裝待發,卻將我留給老歪,我又哭又鬧也不管用。


    師父洗手,找了隻淨碗,裝上米,朝東方向,插了三根香,磕拜三次。口中頌道,“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焚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旆臨軒今臣關告逕達九天”。


    頌罷,將手中的枚銅錢扣在掌心,灑在地下。


    “險中有吉。”


    他迴頭,不再詳細解釋卦相,簡單向周天一和邢木木說了卦相。


    木木背著銅劍和箭筒,戴了手套,挎著弓,腰裏別著短刀,鞭子。


    再看師父和周天一,都身帶很多種兵器,還帶了所有符咒。


    我伸手擋在門口,從口袋中拿出錦袋,愛惜地解開,放出雙喜。


    它歡騰著遊了出來。瞬間化為巨大黑色蛇靈。


    沒想到一直安靜靠牆的紅犼不安地晃動著身體,好像很是驚恐。


    師父再一次哈哈笑起來,“你是為師撿來的天降小福星。看來這兇中的吉就是小漁的雙喜。”


    “雙喜以靈體存在,可以傷靈,而且它身帶劇毒,對靈體的傷害很大,山魈不可怕,可怕的是它附的有靈,有了雙喜,咱們的勝算高出很多。”


    雙喜好像聞到紅犼的氣味遊了過去,信子上上下下探尋著紅犼。紅犼“咚”一聲竟然倒在地上。


    “真是一物降一物,沒有神魂的東西,最怕厲害的大靈。”


    幾人向著夜色出發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黑夜的密林中。


    那女人眼球被古老歪接上,她疼得直哼哼,古老歪將我的錦袋放在她鼻子上,裏麵傳出的香味讓她安下神,慢慢睡著了。


    “你這個袋子不好使,透香,改天我再給你做一個藏香袋,別人就找不到啦。”他很得意地看著我。


    我笑不出來,坐在桌前等天亮,心裏隱隱藏著不安。


    ......


    山野裏的風很涼,老歪關上門。和我對著坐。


    “你想什麽?”


    “想幹爹。”我比劃,幹爹貌醜,麵相不好,命也苦,可他是個深情的古怪男人。


    老歪不說話,我們一老一少相對而坐。風中傳來隱隱的腳步聲。


    接著傳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老歪沒應門,而是站在側屋的窗前,揭開窗簾向外看。


    我答不出話,隻得點腳把門打開。


    村長笑眯眯地看著我,“小姑娘隻有你自己在嗎?道長呢是不是都上山去了?”


    我點點頭,盯著村長死看,他印堂到額頭籠罩著濃濃的黑氣,那是暴亡的前兆。


    我抬手想比劃給他看,讓他躲躲。


    他突然趁我不備一把抓住了我,反剪著我的雙臂,獰笑道,“你師父他們今天晚上活不成了。”


    “現在我把你也帶上山,獻給山神爺爺。讓你看著山神怎麽享用貢品,你們這些管閑事兒的外來人。”


    我太小跟本掙紮不動,心裏大喊,“老歪,你再不出來,我死了看你怎麽交待。”


    我嗷嗷叫著,可屋裏什麽動靜也沒有。


    村長不知這屋裏還有人,挾著我走出門沒幾步,我在前,他在後。


    隻聽到身後一聲沉重地“咚”還帶著嘩啦啦的尾音兒,大地一震,他迴頭看,手突然一抽抽鬆開了我。


    我向前栽倒在泥地上,老歪喝道,“滾一邊兒去。”我臉上一熱幾滴液體灑在麵孔上,就地打了個滾,閃到一邊兒。


    這才看到村長的血順著脖子向下淌,一些血噴出來。四肢都在抽搐,他腦袋歪在一邊,腦袋旁邊還有個紅色腦袋像個雙頭人。


    是老歪揭了紅犼的符,但沒開鎖鏈,那一聲“咚”,是紅犼一躍剛好躍到村長身後。


    村長一迴頭,它一口咬住了村長的勁動脈,灑下血雨。我倒地驚得站不起來。臉上沾著村長的血已經冷了。


    那隻陰眼看到村長的靈魂也被紅犼的獠牙死死釘住,痛苦地掙紮著,一絲絲微亮的魂氣被紅犼連血一起吸入腹中。


    從此七裏營,連人帶魂再無村長。


    我無心呆在屋子裏,聽村長剛才的話意思是那邊有埋伏。


    老歪趁著紅犼專心吸血時,將符文跳起來又貼在紅犼額前。


    我義無反顧向密林中走去。


    壞村長這種死法,王二也算了一樁心事。


    古老歪來追我,我靈活地繞開他向樹林裏躥,他氣得大叫。


    追不上我,隻得答應和我一起上山。


    我的陰眼到了晚上像夜貓子一樣好使,不但視物清楚,還能見陰。


    我們隻需向最陰處前進就能找到師父。


    走到一處岔路,兩邊都聚著不祥之氣,一邊死氣從生,一邊陰氣聚攏。


    我猶豫一下,選擇向著陰氣大的地方走。


    這個選擇,錯過了師父,把我和老歪置到險地。


    這兩條路一條通向山上的洞穴,一條通向王二出事的地點,那裏建了個神龕祭台。


    我來時抄了近路,先到了交叉口,向山上走去。


    師父和木木天一先到達祭台。整個祭台隻有半人高一人長寬,但從台麵到台下都被鮮血染紅了。


    經過風吹日曬變成了黑褐色,一層層,記錄著村裏人悲慘的遭遇,也記錄著所有人深藏的愚昧和殘忍。


    石台上散落著一個東西,師父走過去一看,竟然是一節已經沒了皮肉的指骨。


    他用劍挖了個洞,將指骨埋了起來。


    這裏除了怨氣大,血腥味重,別的並沒有什麽。他化符念咒,淨了場,幾人向山上走。


    我和老歪這時已上了山。


    緩坡上有一處被茂密的樹葉樹枝掩蓋起來的山洞,裏麵寒氣外泄,黑暗陰冷。


    邪氣快成了實體,黑乎乎籠罩著洞口。


    裏麵隱約有聲音。我們找到了“鬼人”的老巢。


    可是卻沒有師父的身影,我很害怕,老歪藏在樹林裏,我選擇爬到樹上,枝葉掩映,遠離地麵,感覺更安全。


    剛上去,卻有種被偷窺的刺感,背上又疼又癢那種感覺。


    我不敢亂動。


    聽到有人小聲叫我,“小漁兒,小漁兒,那聲音很像周天一。我張嘴想應,腦子裏閃過水魈化了秀秀聲音引誘我的事情。”


    我向頭頂一看,周天一藏在樹枝間,“小漁兒小漁兒。”他叫我。


    我盯著他,用陰眼也看不出破綻,人變得有點迷糊,像困了一樣。


    我張張嘴,沒有聲音地念叨起來。


    咒語雖有默咒微咒和音咒,但更講究的是心到神到意到。


    再加上修煉,道行越深,咒越靈。


    我念的是微咒,——淨心神咒。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頌罷,隻見周天一獰笑著,一張臉向我靠近,“小漁兒,你不相信我嗎?”


    那張臉越來越扭曲,哪裏是什麽周天一。


    明明是一個高大的鬼人,兩腳勾著樹枝,倒掛在樹上,臉離我隻有一尺遠,他的吊梢眼向上挑著,眼神冰冷兇狠,兩顆獠牙足有三寸長,輕易可以穿透我的脖子。


    他不知我已經看透他的本相,獸出人語,“小漁,來,叔叔抱你下去吧。我們一起把鬼怪殺掉。”


    我強裝鎮定,其實是嚇傻了,看著怪物的手伸向我,快觸到我的手臂。


    別無選擇,我鬆開手,任由自己的身體向樹下落去。


    “砰”我掉在樹下的草坑裏。


    雖然草很蓬鬆,我仍然忍不住痛唿了一聲。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那高大的山魈一下落在我身邊,一手輕易掐住我的脖子,指甲刺入脖子上的皮膚裏。


    他伸出長長的舌頭,舔食著我脖子上的鮮血,“小女娃的血特別香甜。”


    我叫不出,氣也越來越憋,從口袋中困難地摸出口哨,放入口中,用力吹響......


    傳說有妖怪出沒時,會先行風布雲,這話真的不假。哨音落下,一陣陰風卷動枝葉,樹冠受驚一樣嘩啦啦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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